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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水调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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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三一章水调歌头

    养心殿寝殿中,偌大的空间里此刻除了载沣听上去发自至诚的呜咽之外,再也别无声响。

    “奴才誓死不敢受皇太弟之号,我大清也没这个规矩,皇上春秋正盛,万勿宜言此不吉之语。万岁爷,您好生歇息,若是没别的吩咐,奴才跪安了,万请皇上保重龙体,勿以琐事为念。”见我面色不定的闭目睡着,载沣哭了一阵,止了啼声,肃容恭恭敬敬的向我磕头后,略显离意的说道。

    我靠在床外侧的右手稍稍颤动了一下,向外一个虚抓,睁开眼睛颤巍巍的半坐起身体,做出一个艰难的笑脸道:“不忙走,朕还。。。朕想着,朕大行之前,还有三件事情放不下心来。。。”

    载沣抬起头来,露出他那自小就很突出的精明的神色来,看着我迟疑道:“皇上明鉴,眼下非是考虑国是的时候,皇上如今应当好生休养,待龙体康愈之后再行处理可好?”

    如是说着却又未跟上辞别的话语,使我心中不由一声暗叹,本因为他的悲伤似乎是出自至诚而油然生起的愧意亦不翼而飞了,苦苦的笑了一下。

    “载沣你不要哄朕了,你听朕说,其一,朕的新政绝不可弃,此朕之宏愿,非如此,国将不国,我们满洲人也只会哪里来哪里去。”看了一眼他那若有所思的神态,接着说道:“其二,国之储君,古人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朕刚才说的皇太弟事,你要好生考虑下。”摇手止住他的推辞道:“其三,旗务,自圣祖以来,屡改屡不成,朕虽知是有些妄念,但朕真想看着这个事情弄好。。。唉,载沣,你还年轻,等你做上朕这个位子,就知道旗务是非改不可了。”

    “皇上说的是,奴才谨记了。”载沣不知在想些什么,含糊的应了。我看他神色就知道他不服气,笑了笑道:“让你去军改,本心也是要历练你,你在地方各省都走过,京师就更不用说了,这里头玄机多,你打今儿个起,就把心思放在旗务上头吧,军改的事情,朕交给载洸和聂公了,眼下驻防京师的第一军,便是典范了,他们能办好,你就不要再担心了。旗务上头,朕。。。唉,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说,总之,朕想在大行前,看到天下子民,不分满汉回蒙藏苗等等,均为吾大清子民,中华子民,你好生思量着吧,只有这样,才能保全朕身后这万世基业,此,朕寄你厚望。。。你,能不辜负朕么?”

    载沣脸上再次流露出诚恳的悲伤之意,点头哭泣答应。

    我放缓了撑着身体的手,整个身体颓然的倒在床上,双手含糊的动了动。果然载沣再次磕头请辞道:“皇上请放心安歇,奴才一定把差事办好。皇上,奴才。。。跪安了。”

    “嗯——”我转头瞄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含糊着说道:“还有一事你听着,朕说完了你便去吧,朕真有些倦了。”

    载沣凑近了近,我用渐语渐衰的语调道:“载洸晋了亲王,朕本是要赏他宅子的,想来想去却寻不出来。朕寻思着你办了这件事之后,就搬到太平湖旁的老王府吧,那是朕的潜邸,赏了你住,现今的醇王府,就改毅王府吧。这事不急,朕是怕再不赏。。。就来不及了。嗯,你回吧,三天后再来见朕,朕想快些看到你的旗务方案。朕没时间等了。。。”

    载沣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惊惶夹杂着犹豫,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郑而重之的又行了一次礼,这才一语未发的躬身退了出去。

    我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出了门后,留给我一个垂头走路的背影之后,我才将眼神移向天花板,凝神思索着下一步。

    “寇连才——”空无一人的寝殿响起我的喊声,寇连才恭恭敬敬的进了来,等待着我的指令。

    “你去乾清门西军部衙门宣毅亲王来见驾!”我坐起身来,由着寇连才为我穿靴子,一边发出连串指令道:“内监中的逆党,你名单都列好了?可以顺便呈交毅亲王。另外让聂公在小书房候见,还有去一趟电报房,把今天的事务折子都拿过来朕看。小德子,王长泰这两个最近没有什么转移家产的事情吧?你叫他们两个在门外伺候着。”凝神想了想,挥了挥手道:“去吧。”

    自从后宫巫蛊案之后,由我做恶人让寇连才做好人的策略在内监的管理上收到了良效,这次正是清理后宫中的给宫外通风报信的这些人了,要不然我还真的要在这床上坐上好些天,闷都要闷死我了。

    载洸很快就来了,我招呼他坐下,他似乎对我的康复并不惊奇,只是稍显有些消沉,我知他大概能知道我是装病欺骗载沣,因而对载沣的命运呈显悲观的态度,或是对我稍有些畏惧的姿态。当然,他早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陪着我一起整治小德子,一起谋划对付慈禧的那个载洸了。

    我叹了口气,也不与他多话,说道:“载沣接了旗务的差事,也算是帮朕了了一桩心事。载洸你再辛苦一次,去把他留下的军改事务接手起来,还是那一套,军官,新儒党,军政情报司三套体系,你替朕统筹一下大局。”

    载洸躬身领命,并无二话。我看得出来他知道载沣的命运我已经下了决心了,此事再无更改,再多说也是无益。我略有些尴尬,咳嗽了一下作为掩饰继续说道:“三套班子的人,你如今是军部尚书同知兼钦差王大臣,该用什么人你列个名单三天内报给朕,三天后就出发吧。今晚还要再辛苦你一下,侍卫里挑选出一批人来,有一批太监图谋不轨,勾连外臣,宜斩,朕不想交给慎刑司了,你辛苦一趟,押赴军营关押。日后朕自有安排,嗯,好了,你这就去办,记住两条,一是快,二是保密。你免礼退下吧,叫聂公进。”

    老将聂士成进了进来,我也是直入主题,问了几句他第一军的情况之后,便交给他任务道:“三件事,第一,第一军三天后你要主持一次阅兵。第二,准备戒严,从明日开始即行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戒严,等朕的旨意。第三,即刻去找一趟醇亲王,就说是朕让你去的,听侯他的调遣。此非常时期,聂公你千万谨记朕跟你说的话,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还有一个你要准备好,你准备做陆军元帅,这是我大清第一个元帅,你宜自珍自重。多余的话朕不说了,北京最近水浑,朕随时要用人,你这几天最好随传随到。好了,免礼退下吧。”

    聂士成二话没有,仍是依足规矩行了礼,向后退去。

    我背手踱了几步,示意等在外间的寇连才进来,让他将文卷放到书案上退下后,做到了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开始翻越近期的大事。

    这几天朝局上倒没什么大的动荡,许多人不明不白的下了狱,虽说是有些存疑,但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人敢说出来。言官们也清静了不少,让我想象不到的是,近期居然是好消息居多,经济数据表现极是抢眼,各种工业门类都开始陆续有了产出,就连造船厂方面,也提出了航空飞艇母舰的设计方案呈交军部,海军部及工商部报审,还附了有德国人的一些意见供参考。还有就是卢汉铁路的竣工,从北京到武汉有了直通的火车,这是连接南北的重要铁路线,也是工商业大发展的前兆,交通运输问题正在逐步得到解决。而趁着这个机会,张之洞顺手就将西医的引入悄不溜声的办了,趁着一般人都在关心着朝廷的新一轮尊孔浪潮及北京的政治动荡的时候,这个事情居然没有遇到什么提得上筷子的反对。

    看来他是在向我展现他的办事能力了,他当然心知我这一次并没有追究他的原因。他这时候再不表现,他就没机会表现了。

    秘密渠道方面,李鸿章在天津已经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在他过去在天津的寓所内“养病”了,我的慰留旨意他已经收到,他想必很快就将有所回应。我觉得这个老家伙也在观望,他肯定是没有全退的心的,当然,我也还有事情要用他。所以,他的回京不会太晚。

    国际方面却让我眼前一亮,好机会中的好机会。

    德意志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家,普鲁士首相,德意志帝国第一任总理,奥托.冯.俾斯麦,在他的庄园内过完了他生命的最后一天,留下无尽的忧虑和惆怅,当然还有许多遗憾和恨意之后,他在他女儿的注视下,沉沉的睡去了,永远也不在醒来。享年八十三岁。

    他会有葬礼,我要派出高规格的代表去,一来为了修好略显有些退步的中德关系,二来也是为了北京的政治环境。所以,人选几乎在我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就迅速的订了下来:和硕恭亲王载滢。

    派了寇连才迅速的召来载滢,免礼后道:“俾斯麦死了,你给朕辛苦一趟去一趟德国,趁着这个机会,要跟德国人敲定一些后续的事宜,花钱方面不要有顾虑,怎么有利怎么来,这方面朕信得及你。还有件事,你后天走吧,去之前见一趟载沣,旗务上头,先恭忠亲王有些经验,多跟他说说。朕今天刚见过他,让他办了旗务——”我冷冷的一笑,载滢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谨慎的看着我。

    我继续道:“朕见他时还是病着,这会儿尽然好了些,嗯,你也尽速去办吧。”

    “奴才告退——”此时宫内正进行着一场肃清不轨太监的行动。喧哗声是免不了的,载滢显然是听到了,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样子。

    我狠狠地狞笑了一下,蹙了下眉头道:“好些个太监交结外面亲贵大臣,朕是早就想办了的,今儿正好一起收拾了。没什么了,你去吧。哦,对了,你顺道去一趟荣禄的公爷府传朕的口谕,着其自即日起,免去本兼各职差,全力协助醇亲王帮办旗务。钦此。”说罢挥了挥手,以手扶着额头道:“朕今日是病着的,记紧了。”

    载滢闻言岂会不知,默默无声的行了礼而去。

    我知道,今天我的事情,办的差不多了。又看了一会儿中外大事的汇揽,沉沉睡去。

    接下来两三天内,沉寂是免不了的,让人有些等的心焦。载滢和载洸陆续奔赴他们的前线,聂士成也去忙着他的布置,后宫中的妃子们也有数日未曾见到我的身影了。而宫内宫外的门禁也是分外严厉,载洸给我留下了一个高效的侍卫系统。

    直到第三天,接本处的太监终于报了上来,醇亲王载沣的《为一体厘定旗务事,总理旗务王大臣载沣,帮办旗务大臣荣禄奏言》的折子,呈进了上来。

    当天晚上,我就开始研究这份折子。连夜找来了载沣,躺在病榻上求恳,利诱,强迫三管齐下,让他加上了以下数条:其一,天下不分满汉,一体视之。其二,所有的落地钱粮降为每年二十五块银元,享受者范围缩小到无业无产的旗户。其三,无业无产者可选择移民新辟省份或是享受每年二十五块银元的旗银。其四,取消各地满洲独有官职及编制,由各地督抚整饬后送京甄别。其五,满蒙自愿改姓,可自由取汉姓,为配合此,即行统计全国人口,为防止偷逃报税,若有隐匿不报者,视同抗旨。其六,天下子民可自由选择发式。其七,废除满汉通婚禁令,地方官要为满汉通婚者主婚。。。

    等等诸条,无一不是我想做却不敢做的。如今借载沣之口写了出来,就连我自己也是长吁了一口气,累倒在床上喘着气道:“好了,这些东西,你就在这重新使人眷一份出来用印,朕好累,你尽快吧,朕等你。”

    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载沣才把新的奏折重新拟好,我又过目了一遍道:“嗯,这个名字就不要换了。载沣,这些条目若是真能施行,万世基业可期,万世基业可期啊!”

    兴奋的拍了拍已经被我给他的接班人身份弄得有点飘飘然的载沣肩膀道:“好了,朕精力已是不行了。此事你一力去办,恐怕此事公诸天下之后,会有不少人反对。你打算怎么办?”

    “为了皇上的期望,奴才誓死办到。”载沣信誓旦旦的道。

    “嗯,好,好啊。”我躺了下去,挥挥手道:“你去吧,对了,朝会不能再不开了,明天朕下旨意,你以皇太弟身份监国,早日把此事办了吧。朕在宫中也能安心养病了。”

    载沣口中推辞,但我当真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到喜悦。

    他退了开去之后,我在床上呆了半晌,召来寇连才,将预备好的《敕封皇太弟谕旨》交给他,命他前去醇王府传旨。旨意内写得很明白,我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堪政务重负,明天他就可以以皇太弟监国名义召开朝会,公布他的政策,我在宫中看着他放手施为。

    而我,在这夜也连夜在第一军一个标的护卫下,离开了紫禁城这座如今已经是戒备的像是一座大监牢的宫殿群,前往热河行宫。

    未来几天,北京将热的吓死人,我要去避暑。虽然现在是在冬天。

    果然,已经被某种东西烧昏了头脑的载沣以皇太弟监国身份在次日的朝会上,将新的以他和荣禄两个人名义提出来的旗务改革方案抛了出来。据北京的消息说,荣禄当场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使了他的老婆想进宫见见女儿套套口风,却被回说内宫一概不见客了。而递牌子想见我,回说也是“皇上刻下在养病,没有旨意谁也不能进宫的,荣公爷安心回家等着,皇上想见您的时候自然会派人传您。”

    这下他几乎已经死了心。他哪里知道,别说是他,载沣等人亲自求见,得到的回复也是这一句冷冰冰的话。内宫整治过一批太监后,哪有太监还敢说半句闲话?如今内宫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和食物,水等还从外面运进来之外,没有人能出去,也没有半个外人能进得来。

    但是载沣如今的话就几乎等于圣旨了,旗务的改革还是要办下去,张之洞似乎也看得出来什么,除了配合之外,半个字也不多说,载沣的这一套旗务改革新方案,迅速的下达到全国各地。

    当下全国各地就有数万人割发,自从军队厉行短发及军队地位的大幅提高以来,短发更成了身份和前途的象征,许多年轻人都在接到旨意之后,迅速的剪去了辫子,这种现象在新辟省份尤为普遍,由于那些地方的文官系统几乎都是英国留学回来的,更容易接受这种新生现象,有些地方官甚至带头剪去了头上的辫子。

    而就在载沣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这把火愈烧愈烈,学生阶层也开始加入,军人,学生,激进的年轻人,本来就是社会变化的主力军,而朝廷中部分有过留洋经历的京官,也开始渐渐有剪辫子的举措,更有人上折子恳请监国皇太弟以身作则,带头顺应新政。无奈之下的载沣,只好选了一天当众剪去了自己脑后的辫子。

    辫子之后,下一个热点就是满洲传统地方镇边体系的解散,各地的满城本来就早已名存实亡,而满汉的婚禁一经放开,年轻人冲动的热血迅速的涌动起来。其他各项措施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社会像是摆脱了一个牢笼一样,各种新鲜的事物都开始涌现了出来。

    《中华时报》成了各种新鲜现象的报导前沿阵地,也成了思想辩论的交锋之处。那些被吓坏了的腐儒,一下子调转了矛头,将攻击的目标指向了曾经是盟友的载沣。

    如此一个月,我就过着与最高权力无关的日子,在热河安心的避我的“暑”。

    旗务改革的新制度的每一项,都在张之洞的文官系统的全力配合下,开始全面铺开,一个月之后,全国都处在了适应新制度的新时期。当然,也有顽抗的地方官,张之洞概不理会,但凡遇到不全力执行的,全部报到载沣那里,载沣倒也干脆,看来他是索性豁了出去。将旗务改革全面地推行下去,如果成功了,他说不定还能成就一个英名了。

    人都是会选择的动物,就向载沣选择了为了权力巅峰而全面执行去除满汉隔阂的政策一样。很多人也选择了背离他。

    反对的声音怎么会没有,原先在观望朝中动静的地方官员们在发现朝中几个最当红的满蒙亲贵譬如毅亲王,恭亲王,素亲王都没有声音之后,开始渐渐忍不住了,一些满蒙地方亲贵开始蠢蠢欲动。

    北方的依克堂阿声明新鄂省情况特殊,暂不宜仓促行动。仅仅在临近北京的奉天省进行了辛旗务制度的革新,奉天北的吉林,黑龙江和新鄂三省均是按兵不动。这是一个最高级别的反对声音。

    我知道,是我“病好”的时机了。

    “传朕旨意——”我一身明黄的龙袍,站在了第一军零一三二二标的集合队列前,看着站在最前列的步兵营第二连连长道:“张作霖!即刻电令第一军副军长聂士成元帅率第一军出京至热河护驾!”

    看着他跑步离开,我招来身边的教化部新闻司副司官,举人出身的杨度,向他传谕道:“杨度,传朕的旨意,明天的《中华时报》朕要见到朕在热河骑猎的新闻,要怎样的照片,叫他们抓紧时间!朕还有一阙词,叫他们也发了吧。”

    我要再给北京那些暑气中的人们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但凡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知道,皇太弟监国,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