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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娴,坐到宝座上去,让大家给你祝寿。”昭平县主笑道。
众人本该去漱玉院给宋箬溪祝寿,只是宋箬溪要来澹居宁给昭平县主请安,两苑有一段距离,要是让宋箬溪请了安再回去,不止麻烦,而且会让宋箬溪感到劳累,昭平县主心疼儿媳,不愿她顶着大太阳来回奔波。
“母亲,这样子,我会不好意思的。”宋箬溪脸微红,笑道。
“毓娴弟妹,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今天你是寿星婆,你最大。”一个中年妇人笑着把宋箬溪推往宝座,“快上去坐着,我们给你拜寿。”
众人也让她坐下,说拜了寿,好去喝酒听戏。
宋箬溪不好再谦让,告了罪,在宝座上坐下。
一房一房的人上前来说一句吉祥话,送上礼物,退下去。
轮到姜明红,她带着侍女上前行礼道:“弟妹祝毓娴嫂嫂,福寿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谢谢五弟妹。”宋箬溪客气地笑,接过锦盒,转手交给香绣。
拜了寿,理应退下,可姜明红站着没动,直视宋箬溪,“毓娴嫂嫂不打开寿礼看看吗?”
宋箬溪微愕,不当众拆礼物是对送礼之人的尊重,也是为了不让那些家境不好的人因为囊中羞涩而难堪。今天来的客人虽然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是俗例成规。
“寿礼是我准备的,我进门没多久,不知道嫂嫂的喜好,怕准备的不好。嫂嫂看看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好给嫂嫂换一份礼物。”姜明红笑道。
屋内忽地安静了下来,对姜明红此举,异常诧异,除非脑子有问题,否则没有任何一个收礼物的人会当面告诉送礼人不喜欢礼物,让送礼的人换份礼物的。
昭平县脸色微沉,目光凌厉地盯着姜明红。
“五弟妹准备的礼物定是匠心独具。”宋箬溪伸手拿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尊青白玉雕,一只小鸟立在鸟巢中。
玉雕是一块山形料,玉质软差,还有绺裂,雕工十分的粗糙,象是赶工雕琢而成。
这件礼物别说特别出彩,根本就拿不出手,更没有在人前展露的必要。有人不屑地轻嗤了几声,也有人鄙夷的撇了撇嘴。
“嫂嫂喜欢吗?”姜明红问道。
“喜欢。”宋箬溪笑,“这玉雕质地纯净,玉色温润,雕工细腻,谢谢五弟妹。”
“嫂嫂喜欢就好。”姜明红勾起唇角笑了笑,退了下去。
宋箬溪虽然觉得姜明红笑得有几分古怪,但是被邺淑婷等人祝寿的话打断了思绪,说说笑笑间,也就不记得了。
这件事,很快传到了邺孝良耳朵里。
邺孝良只觉喝进嘴里的茶苦得难以下咽,生母已经够令他头痛,好容易才把她的念头打消掉,安份下来,却不想娶回来的妻子,也是没脑子的,平白无故的去惹事生非,触怒嫡母和嫡嫂,对她又有什么好处?悔不该在这事上顺从生母之意,以为娶生母喜欢的媳妇,婆媳之间会和睦,现在看来,这是错误之举。
姜明红不知邺孝良对娶她有了悔意,与坐在她身边的陈氏说话。
陈氏因为刚才的事,觉得她是惹祸头子,跟她走得近没好处,只是现在不好避开,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虚应着她。
等一屋的人都来给寿星祝了寿,时间已经不早,众人移步去秋爽厅。
众人落座,侍女送上茶点。
周嬷嬷接过戏单,转手呈给昭平县主。
昭平县主不接戏单,笑道:“让我们寿星婆点几出好戏来听。”
“母亲,我不懂戏,您帮我点好不好?”宋箬溪娇声道。
昭平县主还没说话,姜明红抢先道:“既然嫂嫂不懂戏,不会点戏,就由我来替嫂嫂点几出好戏。”
众人愕然,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姜明红,这人是不是疯了?
昭平县主原想着今天是宋箬溪的生辰,又有这么多宾客在场,不想为了点小事就生气动怒,可这下还忍不住了,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重重地一放,冷冷地道:“还有规矩没有?”
“母亲,五弟妹她是在和我开玩笑呢。”宋箬溪忙打圆场。
姜明红猛然回过神,这坐在上面的不是从小娇纵她的母亲,是她的婆婆,起身笑道:“母亲,我是在和嫂嫂开玩笑呢,大喜的日子,乐呵乐呵。”
昭平县主不信这话,但是此时不是训斥姜明红的时候,再者还要顾着宋箬溪的面子,就势下梯,“良哥媳妇,平时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能乱开玩笑,好了,还快给你嫂嫂陪个礼。”
“母亲,嫂嫂是寿星婆,福大量大,我开个小玩笑,她是不会在意的。”姜明红目光一转,“嫂嫂,我说的对不对啊?”
“弟妹说的话没有不对的。”宋箬溪笑了笑,没再理她,把戏单放到昭平县主手上,“母亲,您就帮我点几出戏。”
“好,帮你点。”昭平县主没再推辞,点了两出热闹戏,把戏单递给周嬷嬷,让她送去给另外六位与昭平县主平辈的夫人点。
那六位夫人客气的礼让了一下,合着点了两出戏。
周嬷嬷又把戏单拿去给几个与宋箬溪平辈的夫人点戏,有点的,也有推辞的,等她们都点了,姜明红大咧咧地点了三出戏。周嬷嬷脸上闪过一抹不喜,道:“五夫人真不简单,知道这么多出戏,应该是常看戏吧。”
“我做姑娘时,是常看戏。”姜明红没听出周嬷嬷话中嘲讽的意思。
周嬷嬷撇撇嘴,去请姑娘们点戏,一圈点下来,一共是十五出折子戏。
昭平县主笑道:“毓娴你来点一出,刚好十六出。”
“好。”宋箬溪笑应着,接过戏单,“就点这出《乞巧》吧。”
点完戏,侍女们鱼贯而入送上美酒佳肴。
饮罢开席酒,众人举筷品尝。
“怎么都是素菜?又不是办丧事怎么摆素宴?”姜明红脱口而出。
戏不没开场,她说的声音也不小,跟她隔了两桌,坐在首席上的昭平县主也听到了,气得脸色发青,差一点就要把酒杯砸向她。
“五弟妹,应该没有吃过素斋宴吧?”宋箬溪怒火中烧,神色不改,笑盈盈地走到姜明红的身边,“五弟妹你看看这红梅虾仁,再看看银菜鳝丝,翡翠蟹粉,松仁肉糜,栗子鸡,八宝鸭,这些不是普通的素菜,都是选用的上等的素料做,在色香味型上都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还有这素点心,吃起人口津,油而不腻。这些是今年浣花宴上十大名厨中的三位共同烹饪的,五弟妹可要好好尝尝它们的味道,素斋宴和素宴,虽只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说罢,宋箬溪就走开了,她是寿星翁,是主人,要招呼宾客,说笑调节气氛,很忙,没空理会姜明红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
这件事,同样很快就让邺孝良知道了。
邺孝良额头上青筋突起,怒气在胸中翻滚,几乎想冲到花厅去,把姜明红拖出去打一顿。
“五弟,妻贤夫祸少,这话是有道理的。”邺孝敬走到他身边说了这么一句,又走开了。
邺孝良咬着牙忍了许久,才把气给忍下去。
姜明红还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已经让邺孝良恼怒到了极点,还在伺机找宋箬溪麻烦。
宋箬溪巡席敬酒,走到姜明红这一桌时,戏台上正唱着姜明红点的《白兔记》里的一折,旦角唱道:“卑贱鄙陋,不如贵人。妾日已远,彼日已亲,何所告诉,仰呼苍天,悲哉窦生!衣不厌新,人不厌故。悲不可忍,怨不自去。彼独何人,而居是处。”
“毓娴嫂嫂,你觉得她唱得可好啊?”姜明红问道。
宋箬溪不知道她又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出来,面色微冷地道:“我不懂戏,不知道她唱得好不好,五弟妹对戏曲有研究,觉得好,那就好吧。”
姜明红勾唇笑道:“这一戏,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折,这唱词唱好,发人深思。做人应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宋箬溪见她又露出那古怪的笑,眸光一闪,道:“五弟妹听戏也能听出道理来,真是不简单。”
“戏中的道理可多着呢,下那一出戏,也有一段唱词,嫂嫂也要仔细听,也是很有道理。”姜明红依然没有听出宋箬溪话里嘲讽的意思。
“谢谢弟妹提醒,我会仔细听的。”宋箬溪笑了笑,给众人敬了酒,转身去了另一桌,敬完酒回到位置上。
戏台上,《白兔记》已唱完,换了戏码,唱《锁麟囊》中的《春秋亭》一折,旦角身穿嫁衣,站在代表花轿的帘中,唱道:“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隔帘只见一花轿,想必是新婚度鹊桥,吉日良辰当欢笑,为什么鲛珠化泪抛?……莫不是夫郎丑难皆女貌,莫不是强婚配鸦占鹊巢……”
听到“强婚配鸦占鹊巢”这句,宋箬溪猛然想起姜明红送的寿礼。
鸦占鹊巢!
宋箬溪疑惑了,她这只鸦占了哪只鹊的巢?以邺疏华的性格,要是与女子有了鸳盟,一定会遵守约定,绝对不会抛弃那个女子,娶她为妻的。她可以肯定她没有鸦占鹊巢,姜明红这个误会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