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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女子笑声,大堂内登时一阵骚动,转头望去,一个翠裳美人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碧波顾盼,未语先笑,极是明艳妖冶,正是七彩岛虹虹仙子。
当日在蟠桃会上,这妖女含沙射影,百般诬陷拓拔野与姑射仙子,群雄对她都极为厌憎,此刻见她不请自来,登时哄声四起。夏猛、沙真山等汤谷豪雄更是拍案而起,便要将她驱逐出去。
拓拔野哈哈一笑,将众人的喧闹声压了下去,道:“这不是普天之下最擅长研究‘守宫砂’的虹虹仙子么?你是木族中人,何时摇身变成了公孙婴侯的礼使?”
众人哄然大笑,虹虹仙子也不生气,格格笑道:“我与阳极真神自无瓜葛,但与阳极真神送给太子的礼物,却有莫大的干系。”翠袖轻挥,一个玛瑙玉盒横空飘来。
拓拔野正要伸手去接,流沙仙子传音道:“且慢!公孙婴侯极擅蛊毒,心计险恶,你虽已近百毒不侵,仍不可大意。”不知何时已戴上了一双轻薄如纱的手套,抢身接住那玛瑙玉盒,小心翼翼地打开来。
盒内整整齐齐地放了几块黑色玉膏,异香扑鼻,令人闻之神清气爽。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玄玉荣英?”流沙仙子又惊又疑,大出意料之外。
传说当年寒荒大神化魄为石,镇住密山大水,他的毛发化成了丹树,血液化成了玄玉荣英,人若是服了这丹树花果、玄玉膏液,便可以修补气血,受益无穷。想不到公孙婴侯托人送来的,竟是这天下珍罕的宝药。
拓拔野微微一愕,忖道:“难道皮母地丘也有这神药么?那日在密山之上,仙子姐姐说大荒只有寒荒才有,还特地取了一些带走……”
心中突然一沉,觉得这玛瑙玉盒竟似与姑射仙子当日盛装玄玉荣英的玉盒一模一样!再想到虹虹仙子刚才说的那一句话,冷汗登时涔涔遍体,惊怒交集,抬头喝道:“妖女!公孙婴侯将姑射仙子怎么样了?”
虹虹仙子格格脆笑道:“你终于认出来了么?阳极真神怜香惜玉,对圣女倾心爱慕,自是不会将她怎样。只是太子你明日便将完婚,还这般顾恋圣女,也不怕龙妃吃醋寒心么?”
拓拔野那句喝问甚是突兀,众人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她这话一出,顿时如巨石入水,击起千层浪,整个大堂直如炸开一般。空桑仙子更是花容骤变。
蚩尤大怒,拍案喝道:“妖女!姑射仙子是木族圣女,你身为族人,不设法相救,竟然还帮着妖人挟持圣女,该当何罪?”
虹虹仙子冷笑一声,道:“姑射仙子悖逆族规,与龙神太子关系暧昧,令我族上下蒙羞;又一再与敌邦勾结,通敌叛族,亵渎圣职,早已天地不容,族人共弃。若不是阳极真神倾慕于她,施以援手,此刻此刻,她早已被长老会下诏寸磔而死啦!”
群雄哗然,怒不可遏,纷纷围上前去。
柳浪对她早已垂涎三尺,机不可失,高声喝道:“好一个寡廉鲜耻的妖女!我柳浪第一个容你不得!”闪电似的抢身冲出,探手朝她胸颈处抓去。心中早已盘算妥当,只要她如此这般闪避抵挡,自己便如此这般顺势抄身将她紧紧抱住,假借擒拿之名,大享肌肤之亲。
岂料虹虹仙子酥胸一挺,笑吟吟地毫不闪避。
柳浪一怔,手指碰到那滑腻如脂的乳丘,神魂飘荡,正想有所行动,指尖突然一麻,如被蚂蚁所咬,既而刺痛攻心,周身麻痹,大叫一声,登时直挺挺地摔落在地,整个脸都变成了乌黑色,抽搐不已。
众人大骇,草本汤等人急忙奔上前来,想要抢救,却被流沙仙子喝止,高声道:“别碰!公孙婴侯在她身上涂了‘尸菌蚁花蜜’,触肤入血,剧毒攻心。我可没这么多解药浪费在你们身上。”
说话间,指尖一弹,银光暴舞,子母回旋针尽数没入柳浪体内。
众人失声惊呼,成猴子怒道:“他他妈的,妖女你作什么!还嫌他死得不够透么?”话音未落,脸边一凉,银针“嗖嗖”飞回,冲入流沙仙子袖内。
柳浪“啊”地一声,瞪着双眼,张大嘴,急促呼吸,不一会儿,脸色便转回红润。
汤谷群雄又惊又喜,这才知道流沙仙子竟是以毒制毒,心下大定,纷纷拔刀抽剑,朝虹虹仙子冲去,叫嚷道:“烂木他妈的,不能碰你,还不能宰了你么?”
“石头姥姥不开花,宰了她不便宜了她?把她送给流沙仙子作药罐,看看她除了‘尸菌蚁花蜜’之外,还能涂多少膏,喝多少蜜!”
虹虹仙子格格笑道:“好啊,杀了我,你们的太子就找不到活色生香的贺礼了。没了这贺礼,不知道他明日的婚典还快活不快活?”
“住手!”拓拔野大喝一声,群雄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他目中怒火闪耀,冷冷地盯着虹虹仙子,一字字道:“姑射仙子现在何处?你若能带我前去,今日便饶你一条性命。”
虹虹仙子悬挂了半天的心此时方才放下,嫣然一笑,道:“你若不怕龙妃吃醋,就随我来吧。”朝外翩然飞掠。
众人随着拓拔野尾追而去。
洞堂外,乌云翻涌,阴风呼号,不知何时竟已变天了。
窗幔乱舞,烛影摇红。
看着天吴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雨师妾象是突然被抽去所有的力气,泪水汹涌,缓缓地坐回床椅,悲欣交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终于告别了过往的一切,再也不能回头了。
铜镜中的容颜,如水波似的摇荡着,朦朦胧胧,铅华洗尽,仿佛再不是那颠倒众生、风情万种的妖娆龙女,而又变成了二十年前情窦初开、清纯如水的自己。
如果……如果自己二十年前遇上的不是那个人,而是拓拔,那该多好呵。但愿妾颜如花红,日日只君赏。但忽然又想起二十年前拓拔尚未出生呢。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泪水却又流了下来。
正自痴痴出神,忽听窗外又传来一个沙磁浑厚的声音,嘿然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奈何故人着新妆,嫁作他人妇?”
雨师妾周身一震,如被雷电所劈,俏脸霎时惨白如雪,脑中空空茫茫,呼吸、心跳似已停顿。过了片刻,才徐徐转过头来。
烛光下,一个黑袍高冠的年轻男子似笑非笑地站着,苍白如玉的脸颜俊美如昔,目光灼灼,嘴角的笑纹中依旧带着倨傲、张狂、冷漠、讥诮与风流自赏的轻薄味道,就连左手中握着的那枝“雨师菊”也艳红欲滴,一如二十年前、毋逢山下的初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