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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好生熟悉!
姑射仙子心中大凛,还不等细辨,又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吃吃轻笑道:“走了便走了,反正我们也知道它要开往哪里。东海是本仙子的地盘,混不上船,难道还混不进岛么?只要咱们的圣女仙子已经将消息传给那些虾兵蟹将,就不怕他们不上当。”
姑射仙子心中又是一沉,这声音赫然正是本族七彩岛主虹虹仙子!
那夜她初回木华城,无意中便是听见虹虹仙子与几位长老密议,说是探听到龙神太子将在东海合虚山举行婚典,水木联军业已联合出征云云。
此刻听她言中之意,似乎早已知道自己此行目的,别有算计,隐隐大觉不妙。
当下睁开妙目,凝神聚气,使出“一叶蔽目诀”,隐匿身形,飘然冲上崖顶。
山崖上大风呼啸,灌木起伏,她循声俯瞰,只见北面山谷内,一男一女并肩飞掠,来势极快,双双在左侧龙湫峰顶站定。
那女子绿眸雪肤,顾盼神飞,颇为明艳妖冶,果然是“大荒十大妖女”之一的虹虹仙子。
她身边男子青衣玉带,长髯飘飘,竟然是族中的卢羽平长老。
卢羽平眯着眼,朝东远眺,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那拓拔小子倒也刁滑,明明在汤谷完婚,却假意走漏消息,声东击西,说是在合虚山举办婚典,还故布疑云,派了龙使舟掩人耳目。幸亏木神英明,将计就计,让圣女作个顺水人情……”
虹虹仙子格格笑道:“拓拔小子得到圣女的消息,以为我们中了他的诡计,将大军全都调往合虚山,必定自鸣得意,安心地洞房花烛去啦。等我们天降神兵,擒住新郎倌,再以通敌叛族之罪,拿下圣女,成全这对苦命鸳鸯!”
两人颇为谨慎,交谈声音极低,说到最后一句,大为得意,忍不住相顾大笑起来。
姑射仙子越听全身越是冰凉,仿佛陡然坠入无底深渊,背上凉浸浸的全是冷汗。此时回想起来,那夜能听见长老密议,太过巧合,疑点颇多,只怪自己过于单纯天真,情急无措,连夜赶来报信,不想却正中了句芒一箭双雕的毒计!
她双颊晕红,咬着唇,又是骇怒又是懊悔,心想:“苍天有眼,倘若适才早走一步,便撞不破他们的阴谋了。亡羊补牢,趁着龙使舟还未去远,需得速速追上,将这些话转告给姑姑才是。”
正想转身下掠,又听卢羽平纵声怪啸,满山回荡。
过不片刻,两只碧羽赤目的长颈怪鸟“呀伊——呀伊——”怪叫着,从南面山崖间比翼飞来,扑振着翅膀,稳稳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昂首睥睨,赤眼红光闪耀。
卢羽平抓住那对怪鸟的翅膀,将它们双双凑到眼前,仔细凝视了一会儿,哈哈笑道:“妙极妙极!风影鸟已经将圣女与空桑老虔婆说话的场景,全都映照下来了。这下铁证如山,她想赖也赖不掉啦!”
姑射仙子芳心一颤,惊怒更甚。
这对风影鸟一雄一雌,分别叫做捕风、捉影,双眼、双耳构造极为奇特,可将所有看到的景象、听到的声音,映录在其眼球晶体与耳膜之中。若是让他们将这二鸟带回长老会,自己便真真大祸临头了。
虹虹仙子笑道:“快收起你的宝贝鸟儿吧。再不走,日落之前就赶不到汤谷,参加不了拓拔小子和龙女的婚典啦。”拉着他飞身冲起,朝东北海面掠去。
霎时间,姑射仙子心中转过万千念头,终于决定尾随其后,趁他们不备,隐身夺走风影鸟,而后再赶到汤谷,将消息传达给拓拔野等人。
方欲动身,忽然听见一个男子哈哈大笑道:“正愁无人带路,你们却送上门来,很好,很好!”
声音沙磁雄厚,原本极是好听,但骤然响起,倒象是平空一记惊雷,震得群鸟惊飞,冲天炸散。
卢羽平二人猝不及防,如被重锤当头击中,闷哼一声,身子剧晃,险些从半空摔落,若非及时翻身冲起,便要一头跌撞在峭壁尖石上了。
回音滚滚,轰隆不绝。以姑射仙子的修为,竟也如被巨浪迎头排击,眼前昏花,气血翻涌,难受已极,心下大凛:此人是谁?真气竟如此强猛!
凝神望去,只见一个黑袍高冠的年轻男子施施然地从对面山崖飘然而来,脸容苍白如雪,俊美绝俗,神情倨傲,笑容中又带了风流自赏的轻薄味道,瞧那身衣着打扮,颇有华贵之气,却不知究竟是哪一族的贵侯。
见他踏空缓行,姿态优雅从容,胜似闲庭信步,姑射仙子心下更奇,御风之术倘若要极速如电,固然很难,但要在空中走得如此之慢,却更是难上加难。若非他真气惊世骇俗,这般慢腾腾地走不了十步,便要从半空摔落了。
卢羽平又是惊骇又是羞怒,喝道:“何方狂徒,吃了龙心猛犸胆了么?竟敢在我木族地界如此撒野!你可知我是谁么?”
黑袍男子嘿然道:“小小一个木族长老,竟敢在本族圣女的眼皮底下谋划着如何犯上作乱,吃了龙心猛犸胆了么?圣女仙子,你说是也不是?”说到后一句,目光炯炯,似笑非笑,朝姑射仙子隐身的方向瞥来。
姑射仙子一凛,知道行迹已露,当下索性不再躲藏,默念法诀,碧光波动闪耀,现出身形。
“仙子!”卢羽平脸色大变,与虹虹仙子对望一眼,哈哈一笑,森然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仙子你请来的外敌帮手!怎么,想要勾结敌邦,杀人灭口么?”
姑射仙子一愣,还未说话,那黑袍男子眉毛一扬,纵声大笑道:“我与贵族圣女素昧平生,若有幸能与她勾结,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可惜木族之内,除了姑射仙子光风霁月,冰清玉洁,就全是象你这样奸险龌鹾、鼠目寸光的小人了,也难怪木族内讧频仍,国败家亡!”
姑射仙子呼吸一窒,心中竟莫名地嘭嘭乱跳起来,不知何以,突然觉得他此刻的神情、语气似曾相识,好象在哪里见过一般,但细细追想,却又毫无头绪。
听此人语气嚣狂,颇为幸灾乐祸之意,虹虹仙子悬吊着的心反而平定下来,碧波流转,嫣然笑道:“本族圣女通敌叛族,罪不容赦,既然她与阁下没有干系,那就好办得很啦……”
“谁说她与我没有干系了?”黑袍男子笑声忽止,脸色一沉,冷冷截口道,“我对木族圣女素来仰慕,在这南际山顶守侯了一天一夜,等的便是仙子芳驾。你们想要用奸计陷害她,我又怎能轻饶?”
被他眼中寒光一扫,虹虹仙子花容微变,浑身冷汗尽出,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的虹蛇剑,不自觉地朝后退去。
就连那两只风影鸟也“呀伊”怪叫,振翅盘旋,似是对他极为畏惧。
卢羽平生性桀骜自负,虽知此人真气远胜于己,但见他如此跋扈,不由怒从心起,喝道:“大胆狂徒,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卢某当真怕了你么!”
话音未落,大袖鼓舞,一杆青铜长矛破空疾刺,“轰”地一声,碧光怒爆,忽地幻化为一条青鳞巨蟒,狰狞飞舞,朝着黑袍男子当头咬下!
黑袍男子嘴角勾起一丝讥嘲而又鄙夷的冷笑,虚空踏步,瞧也不瞧他一眼,右掌轻轻一拍。
“嘭!”光焰喷吐,热浪狂卷,那青鳞巨蟒轰然炸裂,冲天飞起。
卢羽平“哇”地一声,鲜血狂喷,重重地飞撞在身后石壁上,“咯啦啦”一阵裂响,偌大的山壁竟迸开了数十道裂缝。
他簌簌抽搐了片刻,朝下滑落,委顿在地。脸如金纸,双眼圆睁,又是惊怖又是恐惧,喉中赫赫作响,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姑射仙子、虹虹仙子心下大骇,卢羽平虽非族内顶儿尖儿的人物,但好歹也是仙级高手,祖传的“碧蛇矛”更封印了上古凶兽“青电蟒”的元神,被列为“大荒七大名枪”之一。想不到不过区区一合,便被这神秘男子打得枪断人伤,奄奄一息!
单以这一掌而论,此人的气刀威力丝毫不下于“紫火神兵”,当已臻神级之境!此人到底是谁?当今之世,又何来如此年轻神秘的神级高手?
姑射仙子心中一动,突然想到一个传说中的人物,但又觉得忒也不可思议,断无可能如此年轻。
虹虹仙子惊疑不定,颤声道:“卢长老?卢长老?”
正想上前将他扶起,卢羽平突然瞪大双眼,发出一声凄厉可怖的长嚎,挺直身子,“仆仆”连声,周身皮肤蓦然炸裂开来,血肉横飞,红光鼓舞,窜起万千火苗,刹那之间便被烧成了一具焦骨,恶臭扑鼻。
虹虹仙子骇得魂飞魄散,向后跌退几步,指尖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连拔剑的气力也没有了。
她虽身为大荒十大妖女,见惯了各种场面,却从未见过这等轻描淡写、而又霸道凶残的杀人招式。
风影鸟悲鸣盘旋,俯冲而下,在卢羽平骸骨旁跳来跳去,似是颇为不舍。
黑袍男子扬眉笑道:“主人既去,你们又安能苟活于世?”隔空只一探手,倏然将二鸟抓到掌中,“咯嚓”一声,拧断了脖子,随手将鸟尸抛落。
见他下手如此狠辣,姑射仙子胸中一阵烦闷,大起厌憎之心,蹙眉道:“卢长老与你无怨无仇,这两只鸟儿更不过是禽类,阁下何必下此毒手?”
那黑袍男子慢悠悠地踏空而来,在山崖上站定,似笑非笑地盯着姑射仙子,悠然道:“此人心计险恶,对仙子意图不轨,死有余辜。两只鸟儿既是所谓的证据,也自当销毁。我知道仙子必不忍心,所以只好代劳了。”
被他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放肆地盯扫着,姑射仙子如芒刺在背,无所遁形,心下大不舒服,淡淡道:“请问阁下是谁?你我既然素未谋面,非亲非故,又何必越俎代庖,自行其事?”
黑袍男子哈哈大笑道:“仙子此言差矣!你我虽然素不相识,却是同仇敌忾;不但同仇敌忾,还是同病相怜。既有如此缘分,我又怎能不帮你呢?”说到最后一句时,目光一转,朝虹虹仙子瞟去。
虹虹仙子肝胆俱寒,已如惊弓之鸟,闪电似的翻身冲起,朝北飞逃。但见黑光一闪,气浪卷舞,她“啊”地一声尖叫,周身已被一条乌金丝带紧紧缠住,倏然回弹,重重摔落在黑袍男子跟前。
虹虹仙子泪水涔涔,不敢看他,极尽哀怜地望着姑射仙子,颤声道:“姑射姐姐,我……我错啦,我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你,你……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罢!”
姑射仙子生性单纯淡泊,虽知她数次害己,却始终无法对她产生多大恶感,此刻听她这般求饶,更是心下大软,低声叱道:“放了她!”长袖飞卷,碧光气带蓬然鼓舞,缠住她,朝后夺去。
黑袍男子右手虚空一抓,那乌金丝带登时绷紧,巍然不动,任由姑射仙子如何奋力拉夺,也不能扯动分毫,嘿然道:“东海茫茫,人地生疏,放了她,谁带你我去参加龙神太子的婚典呢?小妖女,你若老老实实带路,我就留你一条性命。”
那乌金丝带越勒越紧,虹虹仙子俏脸涨红,张大了口,舌头渐渐伸了出来,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点头。
姑射仙子心中疑窦更甚,此人自称在此等了自己一日一夜,又大费周折,擒住虹虹仙子,难道只是为了参加拓拔野等人的婚礼么?听他言下之意,竟是妄图要挟自己一同前往,脸上晕红泛起,又是羞恼又是恚怒,淡淡道:“谁说我要去参加婚典了?”
黑袍男子眯起眼,精光闪耀,微笑着一字字道:“仙子若不去,我又拿什么作为贺礼?”话音未落,黑带飞舞,气浪汹涌,朝着她当头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