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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朽剑鞘内，第一世心魔沉默了。
半晌，他才说道：“揠苗助长，殊为不智，你的大道还未参命运之玄机，就像一颗道果还未真正成熟，若现在就摘掉，毁掉的……是我轮回九世所付出的心血！”
说着，他矛头指向邪剑尊，“像这业障，本尊不在此地，与之较量，如何能真正做个了断？”
邪剑尊冷哼，明显对第一世心魔称呼他为业障而感到不悦。
而后，第一世心魔又说起萧戬，“似这家伙，盗取命运玄机而活，你和他之间的较量，不在修为境界的高低强弱，而在是否能定道天下，终结过去、今世、未来的混乱秩序。”
“如此，才能真正将其了断。”
听到这，萧戬挑了挑眉，罕见地没有反驳什么。
无疑，第一世心魔说到了根子上！
“至于你和我之间的较量。”
第一世心魔道，“不在今朝，不在命运长河之上，亦不在谁的实力高低上。”
苏奕道：“那在何处？”
第一世心魔道：“九狱剑第一条锁链，为我所留，何时你能融合其中道业，何时便是你我了断之时。”
苏奕不免意外。
第一条锁链，代表着第一世所留的道业力量，自己将其融合，就等于继承了第一世的一切！
到那时不谈其他，仅仅以实力而论，第一世心魔注定占不到任何优势。
可他却点明要在那时做个了断，这自然让苏奕很意外。
“我说了，不屑做那些揠苗助长、以强凌弱的事情。”
第一世心魔似看穿苏奕心中所想，“知道我为何会存在吗？就在于我和本尊对大道的求索上，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我要取代你，就要证明我所坚守的道途，要比他所选的道途更强！”
“而你现在所走的，就是我本尊当初所选的道途。”
“以后你我之间的较量，就在道途之争上。”
“换而言之，我现在就是把你取代，也谈不上赢，反倒证明我对自己所坚守的道途不自信，实则和输了也没区别。”
说着，第一世心魔唏嘘似的叹了一声，道，“现在，你可明白了？”
苏奕点了点头。
这些年，他和第一世心魔接触过很多次，早了解到对方的秉性和脾气，自然也相信，第一世心魔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依我看，他等不到那时候了！”
冷不丁地，邪剑尊语气淡漠开口，“以后，我会代替他，和你在道途上一较高低！”
话中意思很简单，他会抢先出手，取苏奕而代之！
“啧，你瞧瞧他一个业障，都有如此抱负，着实令人意外。”
第一世心魔很感慨。
只是他一口一个业障，让邪剑尊脸色很是阴沉，道：“若我没猜错，你何尝不如此，只能寄身在一把破剑鞘内，又有什么资格轻蔑我？”
“破剑鞘？”
第一世心魔冷笑，“无知！”
都懒得辩驳，直接用“无知”二字给邪剑尊盖棺定论。
邪剑尊面无表情道：“无知？换我本尊在此，杀你也不过翻掌之间的事情。”
“哦。”
第一世心魔道，“以后有机会，咱们俩可以玩一玩，你放心，我保证不杀你，但你若无法翻掌之间将我镇压，可别怪我抽你嘴巴。”
莫名其妙地，这第一世心魔和第二世业障直接就掐起架来。
萧戬唇角扯动了一下，感觉很怪异。
苏奕揉了揉眉宇。
这样的情景，的确很荒诞！就像自己的两个前世在对喷。
眼见两者还要吵下去，苏奕忽地一扬手。
锵！
一直被邪剑尊镇压的九狱剑，在此刻骤然一声轰鸣，脱困而出，倏尔间落入苏奕手中。
一下子，邪剑尊脸色微变。
萧戬眼神悄然变得微妙。
第一世心魔则呵呵笑出来，“我明白了，怪不得你之前陷入绝境时，不曾跟我求助，原来早留有后手！”
邪剑尊皱眉道，“这么说，你之前就能收回九狱剑，之所以没有收回，是故意为之？”
苏奕抬手一抛，九狱剑就归于识海中，而后他才颔首道：“不错，和你们较量，我也不能多留一些心思。”
这，就是苏奕的底气所在！
之前，哪怕第一世心魔不出手，他也可以第一时间收回九狱剑，在突兀间杀邪剑尊一个措手不及，也能化解那一场致命的杀劫！
萧戬也不禁讶然道：“你……难道已得到我当初留在此剑中的道业的认可？”
苏奕道：“谈不上认可，而是我若愿意，可以将其强行唤醒。”
萧戬眯了眯眼眸，半晌才说道：“怪不得当时你如此之镇定。”
声音中，带着一丝感叹。
苏奕的表现和后手，的确出乎他意料。
仔细一想，这样的后手的确堪称是神来之笔。
若当时第一世心魔不出手，苏奕只凭九狱剑，便能绝境逢生！
“可若当时但凡出一丝意外，你焉有活命的机会？”
邪剑尊冷冷开口，明显不认可这些。
苏奕淡淡道：“我另有底牌。”
一句话，让邪剑尊明显一怔，“当真？”
苏奕随口道：“底牌之所以是底牌，在于无人可知，无论你是否相信。”
“是么，等定道之战上演时，我倒要亲自领教一下！”
邪剑尊目光忽地看向腐朽剑鞘，“还有你，到那时，且看你是否还有机会出手救他！”
言辞铿锵，如剑锋长吟。
说罢，他身影骤然溃散，消失在原地。
“他说错了。”
第一世心魔道，“当定道之战上演时，我不会再出手，自然谈不上救。”
萧戬不解道：“为何？”
第一世心魔道：“你猜？”
萧戬：“……”
他不再理会第一世心魔，目光看向苏奕，“你的确该尽早提升实力了，这一次能靠外物转危为安，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苏奕不置可否。
说来很荒诞。
今日一战，他孤身前来，面对两大道盟的一众大敌，到最后连邪剑尊、苍灵子、鸦老道这些命运长河上的恐怖存在都纷至沓来。
以多欺少。
以强击弱。
谁可曾为此感到汗颜和惭愧。
这等情况下，谁若再指责他动用外物来获胜，无疑太无耻！
不过，苏奕倒也认可萧戬的话。
在之前大战中，萧戬的气魄和风度也远非他人可比。
外物，终究是外物。
只能是自身实力的一部分，而不能是自身实力的全部，更不应该是胜负成败的关键。
“我记得当年在古神之路时，你曾说以后相见时，不管我何等修为，都会下手杀了我，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苏奕道。
萧戬沉默片刻，道：“不舍得。”
说罢，他转身而去。
一袭长衣飘曳，那清瘦的身影很快就在极远处的天穹下消失不见。
不舍得？
苏奕挑眉。
“相比你而言，我更欣赏这萧戬，明明都已消亡在过去岁月，却能在消亡那一刻窃取命运的玄机，从归墟废土中活下来，这般手段……着实称得上真正的改命！”
第一世心魔感叹，“之前，他若拼着不顾神域混沌本源反噬的代价出手，连我也无法护你周全，可他最终没有这么做。”
“由此可见，其胸襟和心性，也非寻常可比。”
说到最后，他又补了一句，“不愧是我的第三世，没有给我丢脸！”
苏奕直接就把这最后一句话无视了。
而第一世心魔却犹自在侃侃而谈，“即便是那邪剑尊，也自有一身无法无天、横行无忌的大气魄，比你更合我的胃口，可惜，他终究只是个业障。”
苏奕拿出酒壶喝了一口，道：“你也只不过是个心魔，无怪乎会和他惺惺相惜。”
只不过？
心魔？
和一个业障惺惺相惜？
这一刻，第一世心魔都被噎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苏奕则想起一件事，“你说萧戬窃取了命运的一股玄机，才能活下来，能否跟我说说其中缘由？”
“自己问他去！”
第一世心魔明显很生气，撂下这句话，就不吭声了。
苏奕揉了揉鼻子。
他抬手收起腐朽剑鞘，目光四顾。
大战结束了。
这无界山深处，到处是崩坏、混乱的景象，那战斗痕迹，无声地诉说着之前那一场大战是何等之凶险动荡。
而回忆起之前大战的一幕幕细节，苏奕不由长吐了一口气。
而此时，随着天地间的动荡渐渐沉寂下去，那无界山极远处的地方，无数修道者的身影正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直似潮水。
当远远地看到那破败的天地间，只有苏奕一道孤零零的身影立在那时，所有人都是一呆，旋即震撼失声。
天地破败，万象凋零。
各方大敌都已不在。
唯有苏奕那一道染血的峻拔身影凭虚而立！
此情此景，谁还能不明白在这一场引发举世瞩目的大战中，谁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