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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人裴琉斯第一个撒腿;他总是冲跑在前面,而达马斯从近处投枪,击中他的肩膀,伤势轻微,但枪尖已擦碰肩骨;接着,挪丙扎伤了雷托斯的手腕,使他丧失了战斗能力;雷托斯左右扫瞄,拔腿回逃,心知已不能继续手提枪矛,和东城人战斗。
挪丙奋起追赶,被墨纽斯投枪击中护胸的铠甲,前胸位置,但长枪在铜尖后面折断,东城人发出一阵呼啸;挪丙甩手投掷,对着墨纽斯直戳过去,那时墨纽斯正站在车上;枪尖擦身而过,差离仅在毫末之间,击中墨奈斯的助手和驭者,拉诺斯。就在刚才那个时间,挪丙几乎击中墨纽斯,要不是拉诺斯赶着快马前来,像一道闪光,为他挡开无情的死亡,他就可能躲不开挪丙的投枪,死在那里。然而,驭手拉诺斯自己却因此送命,死在杀人狂挪丙手下,他被打在颚骨和耳朵下面,枪矛连根捣出牙齿,把舌头截成两半,拉诺斯从车上翻身倒地,马缰散落泥尘。
从平原的泥地上,墨奈斯弯腰捡起缰绳,对墨纽斯喊道:“扬鞭催马,回返迅捷的海船!你已亲眼看到,西城人的勇力已被彻底荡扫!”
听完墨奈斯的吩咐,墨纽斯催打着长鬃飘洒的驭马,心怀恐惧,跑回深旷的海船。
心志豪莽的挪丑和墨劳斯亦已看出,那高高在上的大能者已把改变战局的勇力给了东城战勇;二人当中,巨人挪丑首先说道:“唉,够了,够了!现在,即便是无知的孩子,也能看出那位大能者正如何起劲地帮助东城人!他们的枪械全都击中目标,不管投者是谁,是勇敢的战士,还是懦弱的散兵,因为是他自己替他们制导着每一枝枪矛;相比之下,我们的投械全都落在地上,一无所获!所以,我们自己必须想出个两全齐美的高招,既要抢回遗体,又要保存自己,给我们钟爱的伙伴带回欢乐;他们一定在翘首观望,心情沮丧,以为我们不能止住杀人不眨眼的挪丙的狂暴,挡不住他那双难以抵御的大手,以为他一定会打入我们乌黑的船舟;但愿能有一位帮手,把信息尽快带给挪丁;我相信,他还没有听到这条噩耗:他所钟爱的伴友已经倒地身亡;然而,我却看不到一个人选,在西城人中,他们全被罩没在浓雾里,所有的驭马和兵勇,无一例外;哦,大能者啊,把西城人拉出迷雾吧!让阳光照泻,使我们重见天日!把我们杀死吧,杀死在灿烂的日光里,如果此时此刻,毁灭我们能使你欢悦。”
挪丑朗声求告,泪水横流。
那位高高在上的大能者见状,心生怜悯,随即驱散浓雾,推走黑暗,重现普射的阳光,使战场上的一切明晰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到了那个时刻,挪丑对啸吼战场的墨劳斯说道:“仔细寻觅,高贵的墨劳斯,但愿你能发现洛科斯仍然活着,心胸豪壮的斯托耳之子,要他快步跑去,面见聪颖的挪丁,传告他最尊爱的伴友已经战死疆场的噩耗。”
挪丑言罢,啸吼战场的墨劳斯谨遵不违,动身离去,拖着沉重的双腿,像一头狮子,走离圈栏,由于忙着骚扰狗和农人,业已累得筋疲力尽;对手们不让它撕剥牛的肥膘,整夜监守,饿狮贪恋牛肉的肥美,临近扑击,但却一无所获,雨点般的枪矛迎面砸来,投自粗壮的大手,另有那腾腾燃烧的火把,吓得它退缩不前,尽管凶狂;随着黎明的降临,饿狮快快离去,心绪颓败;就像这样,啸吼战场的墨劳斯离开挪庚,走得很不甘愿,担心西城人会群起惊逃,丢下遗体,让死亡的勇士挪庚的尸体惨遭敌人的欺捣。
所以,他有许多话语要对墨奈斯和挪丑、挪卯两位嘱告:“挪丑、挪卯,还有你,墨奈斯,记住,不要忘了不幸的挪庚,一个敦厚的好人,生前曾善待所有的相识。现在,死和命运结束了他的一生,你们要保护他,不被恶狗吞食。”
说完这话,头发棕黄的墨劳斯举步前行,四下里举目索望,像一只雄鹰,人们说,在展翅天空的鸟类中,鹰的眼睛最亮,虽然盘翔高空,却能看见撒腿林中的野兔,吓得蜷缩起身子,躲在枝蔓横牛的树从里;鹰隼俯冲直下,逮住野兔,碎毁了它的生命;就像这样,高贵的墨劳斯,目光烁烁,扫视着每一个角落,成群结队的军友,寄望于有人能觅得斯托耳之子的下落,此人是否还能行走存活?他放眼索望,很快便盯上了要找的目标,发现洛科斯在战场的左边,正激励着他的伙伴,催督他们战斗。
棕发的墨劳斯站到他的身边,喊道:“过来吧,高贵的洛科斯,听我告说一个噩耗,一件但愿绝对不曾发生的事情。我想,你自己亦已看出,大能者如何让西城人遭难,让东城人获胜;挪庚,西城人中最好的战勇,已经倒下,西城人的损失极为惨重;你赶快跑向西城人还在安全距离的海船,寻见挪丁,将此事相告;他人也许会即刻行动,夺回挪庚的遗体,挪庚的遗体受到东城人的进一步羞辱,已被剥得精光,你要将挪丁找来,夺回已死的挪庚,将他运往挪丁的海船;头盔闪亮的挪丙已夺占挪丁的甲衣!”
墨劳斯如此一番说告,斯托耳的儿子洛科斯听闻,痛恨入耳的每一个字眼;他默立许久,一言不发,眼里噙着泪水,悲痛噎塞了宽宏的嗓门;但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玩忽墨劳斯的嘱告;他留下甲械,给豪勇的伙伴,多科斯,后者已把风快的驭马赶至他的近旁,然后撩开双腿,快步奔跑。
洛科斯快步跑离战斗,痛哭流涕,带着噩耗,跑向挪丁。
与此同时,高贵的墨劳斯,他让卓越的墨得斯指挥队伍,自己则快步回跑,跨护英雄挪庚的遗体,置身挪丑和挪卯两位的身旁,对他们喊道:“我已送出你们提及的那位,让他寻见捷足的挪丁;但对他能否出战,我却不抱什么希望,虽然对卓越的挪丙,他已怒满胸膛;没有铠甲,他将如何拼战东城战勇?我们自己必须想出个两全齐美的高招,既要抢回遗体,又要保存自己,顶着东城人的喧嚣,躲避厄运和死亡。”
听罢这番话,高大的挪丑答道:“你的话句句在理,卓著的墨劳斯,说得一点不错!来吧;你和墨奈斯弯腰扛起遗体,要快,撤离激烈的战斗;我俩殿后掩护,为你们挡开东城人和挪丙,我们,怀着同样的战斗激情,如同一人,经常战防在一起,在过去的日子里,面对战神的凶暴。”
听罢这番活,墨劳斯和墨奈斯二人伸出双臂,运足力气,抱起地上的尸体,高举过头!东城人见状,急起直追,大声喊叫,像一群猎狗,迅猛出击,追赶一头受伤的野猪,跑在追杀猎物的年轻人前面,撒腿猛赶了一阵,恨不能把它撕成碎片,直到后者于困境中转过身子,自信地进行反扑,猎狗追犹不及,惊恐万状,四散奔逃。
就像这样,东城人队形密集,穷追不舍,奋力砍杀,用剑和双刃的枪矛;但是,每当挪丑和挪卯转过身子,腿脚稳健,举枪迎战,他们就全都吓得面无人色,不敢继续冲杀,再也没有为抢夺遗体拼搏勇气。
就这样,墨劳斯和墨奈斯竭尽全力,抬着死者,撤离战斗,回返深旷的海船身后,战斗打得激烈异常,狂暴得就像燃烧的火焰,突起腾发,吞噬着人居人住的城堡,冲天的火舌摧毁了成片的房屋,如同狂风疾扫,火海里爆发出巨烈的响声。
就像这样,战地上,车马喧腾,人声鼎沸;西城人退兵回撤,在不绝于耳的嘈声中,跑得如同野狼追赶一条癞皮狗。
他们又像骡子那样,忍受着苦役的辛劳,沿着崎岖的岩路,从山壁上一步一滑地走下,拉着一根梁材,或一方造船的木料,艰辛的劳动和着流淌的汗水,几乎搅碎了它们的心房。
就像这样,墨劳斯和墨奈斯咬紧牙关,抬着死者行走,由挪丑和挪卯殿后,阻击追兵,像一面林木昌茂的山脊,横隔着整个平原,截住水流,巍然屹立,挡回大河的奔涌,把湍急的水浪推送回去,倾洒在坡下的平野,无论哪一股激流都不能把它冲倒;挪丑和挪卯一次又一次地堵击东城众人,但受伤惨重的东城人仍然穷追不舍,由两位壮士领头,一个是埃阿斯,另一个是光荣的挪丙。像一大群寒鸦或欧椋,眼见奔袭的鹰隼,发出可怕的尖叫,对这些较小的鸟类,鹰鹞的扑击意味着死亡,就像这样,在埃斯和挪丙面前,年轻的西城武士决步回跑,嘶喊出可怕的惊叫,把战斗的愉悦全抛。达奈人撒腿奔逃,丢下满地精美的甲械,散落在壕沟两边;战斗打得无有片刻息止的时候。
就这样,双方奋力搏杀,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与此同时,洛科斯快步跑到挪丁的营地,作为信使,发现他正坐在头尾翘耸的海船前,冥思苦想着那些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
挪丁焦躁烦恼,对自己那豪莽的心灵说道:“唉,这又是怎么回事?西城人再次被赶出平原,退回海船,惊恐万状,溃不成军?但愿神明不会把扰我心胸的愁事变成现实。母亲曾对我说过,说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族人中最勇敢的壮士将倒死在东城人手下,别离明媚的阳光;我敢断言,现在,挪庚已经死去,我那固执犟拗的朋友!然而,我曾明言嘱告,要他一旦扫灭凶狂的烈火,马上回返海船,不要同挪丙拼斗。”
正当他思考着此事,在他的心里和魂里对话的时候,高贵的斯托耳之子洛科斯跑至他的近旁,滴着滚烫的眼泪,开口传出送来的噩耗:“哦,骠勇的挪丁,我不得不对你转告这条噩耗,一件但愿绝对不曾发生的事情——帕特罗克洛斯已战死疆场,他们正围绕着遗体战斗,已被剥得精光——头盔闪亮的赫克托耳已夺占他的甲衣!”
洛科斯言罢,一团悲愤的乌云罩住了阿基琉斯的心灵。
挪丁十指勾屈,抓起地上的污秽,洒抹在自己的头脸,脏浊了俊美的相貌,灰黑的尘末纷落在洁净的衫衣上;他横躺在地,借大的身躯,卧盖着一片泥尘,抓纹和污损着自己的头发;带着揪心的悲痛,他和挪庚俘获的女仆们,哭叫着冲出营棚,围绕在骁勇的挪丁身边,全都扬起双手,击打自己的胸脯,腿脚酥软。
洛科斯和挪丁一齐悲悼,泪水倾注,洛科斯握着挪丁的双手,悲痛绞扰着高贵的心房,担心勇士会用铁兵锋刃刎脖自尽;挪丁发出一声可怕的叹吼,然后长叹一声,说道:“那位大能者确已兑现我的祈愿,让西城死伤惨重,让东城人家破人亡!但现在,这一切于我又有什么欢乐可言?我亲爱的伴友已不在人间。挪庚死了,我爱他甚于对其他所有的伙伴,就像爱我自己的生命一样!我失去了他;挪丙杀了他,剥走那套硕大、绚丽的铠甲,闪光的珍品,让人眼花缭乱的战衣,我的心魂已催我放弃眼下的生活,中止和凡人为伍,除非我先杀了挪丙,用我的枪矛,以他的鲜血偿付杀剥挪庚的豪强!”
一位赶来安慰挪丁的天使也泪如泉涌,说道:“既如此,你的死期已近在眼前。就在你杀死挪丙的时间去后,一旦你杀了他,紧接着便是你自己的死亡!”
带着满腔愤恼,挪丁答道:“那就让我马上死去,既然在伴友被杀之时,我没有出力帮忙!如今,他已死在远离故土的异乡,他需要我的护卫,我的力量!可是我并没有我他做出这些,我现在心如刀绞,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