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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昶出了王家,松了一口气,出于种种原因,她不太喜欢待在王家,总觉得拘谨,那王家外婆虽然和善,可总不能恃宠撒娇像自家外婆那般。
“少爷!”沈松见自家少爷出了大门,便也跟随上来。
“大松啊,你出来干嘛?秋儿还在里面呢,你留下来看顾秋儿,我先走了,别跟上来啊。”沈文昶说罢便跑了,生怕大松跟着她。
沈文昶跑到三桥街市上,看见典当铺子,往里瞄了一眼,当真看到许进文小心翼翼地在卷着一幅画。
“进文。”沈文昶跑进铺子里,“什么画啊,这么仔细,我看看。”
“诶,别动。”许进文抱着画转了个身,“这我今儿早上我爹刚刚收的,这可是名画。”
“画么,不都差不多,涂涂画画,有什么好稀奇。”沈文昶一屁股坐下,现在就是求她看,她都不看了。
许进文一听不算了,抱着画道:“这还就是稀罕物,价值三万余两了,我爹还是请示过东家才给人当了下来。”
“三万多两?”沈文昶惊了,摸了摸自己的香囊,里面就几百文而已。
“那是,这可是前朝神笔陈怀醉所作,我爹说这幅画要在两百年前也就几千两,如今贵无比。”许进文摸了摸画轴,沉迷道:“抱在怀里真是无比享受。”
沈文昶愣了一下,眨了眨道:“既然这么贵,你还是快放回去吧,损坏了可赔不起。”
“对,对,这可不能损坏了。”许进文说罢匆匆跑到后面,出来时两手空空。
沈文昶心里因为三万多两起了心思,凑上前对许进文道:“进文啊,一幅画那么值钱,咱们要不要也画几幅啊,这样也不用老跟家里伸手要银子了。”
许进文闻言摸了摸沈文昶的额头道:“也不烫啊,怎么脑子糊涂的这么厉害。”
沈文昶板起小脸。
“慢说你了,就说我,我画的也就一般,勉强稍稍能入眼,也卖不上几文钱去。你连笔都没拿过几回,惦记作画岂不是天方夜谭嘛。”许进文觉得作画压根不是他们这般的人可以做的事情。
沈文昶小脸通红。
“画值不值钱得看作画人,那陈季云陈怀醉可是前朝神笔,是你我后辈无法比拟的。”许进文不理会沈文昶,继续说着。
“你说陈什么?”沈文昶听着耳熟。
“陈怀醉啊,你没听过啊,前头那条街说书的每个月都说一回。”许进文手一伸,往外指。
“不是,陈怀醉前面你说的陈什么?”沈文昶心里着急揍许进文。
“哦,陈季云啊。”许进文答道。
“怎么这么耳熟呢。”沈文昶心下疑惑。
“废话,都说了前头说书的每月都说一回,能不耳熟么,走,找鸿飞他们去。”许进文说罢快步出了铺子。
沈文昶恨得龇牙咧嘴朝着许进文的背影挥着胳膊,真心想揍那娘娘腔。
二人离了点当铺,径直去了三桥闹市,远远地就看见祝富贵围着围裙在那卖猪肉。
摊位前,一老伯笑眯眯接过用绳子系好的肉道:“富贵啊,你这手艺当真不错,比你爹还麻利还准嘞。”
“嘿嘿,嘿嘿,伯伯过奖了。”祝富贵抬起油腻的手挠了挠后脑勺。
“就是人太淘了,竟给你爹惹祸,以后收敛收敛,不然都说不上媳妇的。”老伯说罢慢悠悠地走了。
祝富贵哑口无言,夸了人再训一顿,那老伯性子就是古怪,难怪岁数这么大了还没啥朋友。
“富贵。”许进文笑着上前,“走,玩去吧。”
祝富贵瞧见许进文和沈文昶,忙看向自家老爹:“爹,进文和满仓来叫我了。”
“你们几个臭小子,又要去哪里疯啊?”祝屠夫擦了擦手朝儿子走来,满嘴的络腮胡看着有些凶。
许进文笑着上前道:“伯伯,我们去摘秋枣,伯伯不会不同意的,对不对?”
“行了,行了,出去玩吧,别闯祸啊。”祝屠夫爽快答应了,笑起来的模样倒有些憨态可掬。
此时,衙门外,张子辽一身崭新新衣,神清气爽地往衙门里看去,今日终于可在心爱人之前一展所长,如果明年秋闱顺利,他就可以让他爹来提亲了。
“阿姐,等等我。”衙门内,传来陆青喆的声音。
张子辽连忙整理衣衫,走上前,定睛往里看,先映入眼帘的是佳人的裙摆,再往上看,佳人蒙着面纱朝他走来。
“清漪妹妹。”张子辽兴奋之情难以掩饰下去。
陆清漪缓缓行礼,轻启丹唇道:“劳张公子久等。”
张子辽笑容僵在脸上,眼前女子好则好已,只是每每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
“哪里,子辽刚来不久,清漪妹妹,青喆弟弟,咱们现下出发吧。”
“张公子,请。”陆清漪处处讲理,不肯落人半句口舌。
而此时,沈文昶三人不紧不慢地拐到东榆巷头,去了唐鸿飞的家,唐鸿飞家里刀枪剑戟处处都是,沈文昶三人到时,唐鸿飞正在家里练蹴鞠。
院中设有好几处风流眼,唐鸿飞瞧见沈文昶来了,脚上的球儿朝沈文昶踢去:“满仓,接球。”
沈文昶一个乾坤转,用肩将球挡住,球儿很听话般慢慢落到沈文昶勾起的脚背上,沈文昶笑着将身前的袍子撩起来别在腰间,抬起右脚将球踢起,连踢三下,朝风流眼踢去。
唐鸿飞见状,忙去对面接住球儿,笑道:“明儿个夫子授课后,咱们约着蹴鞠去吧,听说咱们和隔壁明悦书院会比拼诶。”
“听起来有意思啊,消息是真是假啊?”沈文昶来了精神。
“八成是真的。”唐鸿飞收了球,拿起下人递过的毛巾擦汗,“你们等我会,我换身衣服出来。”
沈文昶仔细一琢磨,两家书院比这可很有趣呢,看向许进文和祝富贵道:“你俩要勤练啊,别拖后腿,尤其是富贵,少吃点。”
“啊?”祝富贵一脸愁苦。
这时,唐鸿飞父亲唐镖头站在长廊看向几个小子问道:“你们几个小子,又约着去哪儿啊?”
“伯父,我们上山摘枣子去啊。”沈文昶敬佩唐镖头,那身武艺,杠杠的。
“过几天我要出镖,到时候你和鸿飞在我镖局门前舞狮子,可好?”唐镖头亦欢喜满仓,是块练武的好苗子,就是有时候太皮了,欠收拾。
“好啊,为伯父壮行,小侄很乐意呢。”满仓笑道。
“哈哈哈哈。”唐镖头爽朗了笑了几声,“行,你们几个小子去玩吧。”
唐鸿飞换好衣服出来恰好听到自家父亲的赦令,连忙和三个伙伴出了家门,直奔鸣山。
鸣山,一片火红的枫叶,远远看去好似一幅画一般。
几个人上了山,兜着袍子去摘枣子,沈文昶摘三颗能吃两颗,袍子内枣子少的可怜,富贵袍子里的枣子最多,沈文昶每每靠近都要抓上一把。
“满仓,你别再来拿我的了,现在拿了都被你吃了,等咱下山我给你一些,你还能带回去给秋儿。”祝富贵移动肥胖的身子道。
沈文昶一边往嘴里塞枣子一边含糊道:“好啊,我现下不拿了,不过今年这枣子真甜。”
“登鸣山,诸景隆然上浮,凡江湖之大,云烟之变,非山之所有者,皆山之所有也。”山上云亭处传来书生郎朗之音。
唐鸿飞嘴里吐出一个枣核,道:“那帮迂腐书生又开始了?”
沈文昶仰头脑袋,往嘴里丢了一个枣子,道:“管他们呢,之乎者也之来之去,能之出什么来?”
“人家诗会,互相切磋,多好。”许进文也向往可以加入,怎奈他文采一般。
“那你去啊!”唐鸿飞朝山上指了指。
许进文忙道:“哎呀,别嘛,还是咱们一处开心呢。”
山半腰处热闹不已,云亭处亦热闹非凡,云亭分设三亭北云亭,南云亭,东云亭,成掎角之势,文人大抵自分三派谈诗作词论赋对对子。
“咱们东云亭作诗略逊一筹,但对对子可历来是魁首,我出一对子,请对面二亭来对。”东云亭里站出一白面书生,“因火为烟,若不撇开终是苦。”
此言一落,北云亭和南云亭的才子佳人纷纷沉思起来。
少时,张子辽站了起来,上前鞠躬道:“舍官为馆,入能知返便成人。”
“好对!”张子辽的同窗孟轲站了起来,他同张子辽同称南通四才,“子辽兄,才思敏捷佩服佩服。”
张子辽被夸,心下十分得意,回头看向陆清漪,见佳人文文静静坐在那里,好似没有想出下联,为了彰显自己的才华,便走上前道:“清漪妹妹,可有下联了,愿岂一听。”
陆清漪闻言看向众人,随缓缓站了起来,福身一礼后道:“心下已有下联,请诸位赐教,舛木为桀,全无人道也称王。”
静,出奇的静,众人纷纷看向这陌生的女子。
“好!”北云亭一长者拍手而赞,“闺阁之中有姑娘之才,愧煞须眉男儿啊。”
“老先生谬赞。”陆清漪朝北施礼道。
“姑娘可还能对?”长者笑着捋着山羊胡问道。
“小女子献丑了,心欲生慾,各宜捺住早成名”陆清漪缓缓而出。
张子辽张了张嘴,短短时间内,不声不响连出两个下联,这是他所不能及的。
“敢问姑娘是谁家千金?”长者站了起来。
“家父陆文正。”
“嘶,新任南通知府陆大人?”长者很兴奋,“姑娘莫非就是入国学授课的女夫子陆清漪吗?”
陆清漪没想到此时早已传到南通,面纱下脸颊红润,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正是小女。”
长者闻言连连点头:“姑娘才学不应埋没闺阁之中啊。”说罢长者心下有了计较,昔日陛下和太后都曾下旨让女子授课,他为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