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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亮,白茫茫的光线有些刺目,那是地上积雪的折射。
很暗,一道又一道的黑色铁块阻挡在我面前,眼前的一切被划分成四分五裂,连那个人完整的脸都看不到。
很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痛,僵硬的四肢,被挤压的手掌,还有渐渐在流逝血液的肚子,甚至是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扭曲一般的疼痛着。倒是心口上,并不疼,而是空了。
好累,全身的力量都在流逝,连心跳也感觉不到了,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沉沉的往下坠-落。
最后的视线模糊见,我隐隐约约的听到许多杂乱无章的声音,却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好像拉扯的什么人,正一点一点的在我眼前远去,却一样不知道她是谁。
心空了,连脑海也跟着一起空了。
我像是一个疲累至极的旅人,只想快点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
睡一觉……等我睡醒了,一切就能恢复正常了。
“一月!不要睡!一月!睁开眼睛看看我!”一个男人的声音打破我耳边的嘈杂,突然的传入耳朵里。
那声音模糊的让人听不出他是谁。
我想摇头,可是脖子好重,我没有力气,一动也动不了。
我想回答,但是张了张嘴唇,也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
唯有紧紧搂着肚子的手指,在这个时候轻轻的颤抖了下,像是在抚摸肚皮下面的孩子……
我累了……我要睡了……
孩子……跟着妈妈一起睡吧……
在最后失却意识的那一刻,我觉得好暖,就像是裹着被子晒太阳的猫,到处都是暖洋洋的。
***
砰的一声巨响,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红色的火焰快速的将车辆席卷。
“你不要命了啊!车子爆炸了,快点后退!”一个男人用力的拉住另外一个受了伤、还奋力往前扑过去的男人。
受伤的男人浑身紧绷着的爆发出一股力量,刷开拉扯着他的手臂,哀吼着,“我的妻子和孩子还在里面,我必须去救她!”
***
七天。
时间过了七天,对有些人而言,只是普通又平凡的一周;对有些人而言,却是度日如年的折磨;对我而言,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
睡醒之时,我依旧躺在一片白茫茫之中,身体依旧僵硬又疼痛,一动也动不了,只能从微微睁开的眼睛里,稍稍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人影浮动,但是双眼依旧沉重,只能无奈的落下。
消失了亮光之后,我坠入在黑暗中。
之前的那七天,我似乎已经习惯了那样的黑暗,没有任何心慌的感觉,反而格外觉得平静。
静心之余,我发现自己虽然无力睁开眼睛,但是意识确实清楚的,还有其他的感觉。
我能感觉到有好几个人在我的病床边来来回回走动,他们时不时的触碰我的身体,好像是在确认什么情况;
我也能听到周遭的声音,有人尖叫,似乎很兴奋;有人哭泣,似乎很伤心,还有一个男人,不断的叫着我的名字。
“一月!一月!一月?一月……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的声音或低沉,或放大……从激动紧张,到疑问彷徨,到最后……变成了哀怨的恳求……
在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渐渐地只存在一个问题。
这个男人是谁,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我的意识像是一团棉絮一样,软绵绵的,乱糟糟的,理不出思绪,想不出答案。
但是那个男人的每一次呼唤,每一次感情的转变,都像是一个钩子,轻轻地拉扯着我的心口,随着他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抽痛着。
疼……
心都空了,又怎么还会疼?
突然地,脑海中飘过这样一句话,像是来自我心底的最深处,却将我一下子僵住了,连同意识也像是突然死机的电脑,陷入在黑屏中,再一次的沉睡。
***
三天后,江城满地的积雪已经消失无踪,寒冷的北风也不再呼啸,甚至还有丝丝暖阳从云层总洒落下来,让经历了一场暴雪的人感觉到冬日的温暖。
我就在这样的日子里第二次清醒过来,看到灿黄的光线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地板上,也落在趴睡在病床边的陆斯年身上,慢慢勾勒着男人憔悴的脸盘,胡渣密布的下巴,浮肿的眼下,还有一睁一睁的双眼。
他睡得并不安稳,好像随时都会醒过来。
这样的想法不过刚刚浮现,陆斯年像是被冻到了一样突然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快速抬起头来。
跟他脸上的疲惫一样,他的双眼里也全是猩红的血丝,当眸子对上我睁开的眼睛时,陆斯年僵在了原地,一时间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静静地看着他,大约五六秒钟后,他猛地向我扑过来,但是在即将触碰到我的身体之时,突然的又停住了。
宽阔的双臂依旧张开着,用最缓慢的动作,最轻柔的力量,“抱”住了我,“环”在我的颈侧。
“一月,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陆斯年俯身埋首在我的颈侧,声音沙哑又哽咽着。
我的身体没有多少力气,别说是推开他了,连动弹都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这样抱着。
细微间,我感觉到陆斯年的胡渣碰到了我的脸颊,清楚的传来细细麻麻的触感,立刻皱了皱眉。
等陆斯年终于“抱”够了之后,他松开了手,抬着比刚才更加通红的眼睛看着我,说道,“一月,你昏迷了十天了,我真的好怕你这样一直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看着他眼神里闪耀的兴奋,我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对视着,目光清冷如冬日的气温。
“一月,你的身体在车祸里受到了重创,现在还在恢复期,暂时不能动。有哪里不舒服吗?你告诉我,我马上让医生过来。”陆斯年急切的关心道。
我在这是才动了动眸子,张嘴想说话,“呃……”,发出的声音嘶哑干裂。
陆斯年皱着眉,脸上尽是心疼和不舍,解释道,“你吸入了过量的浓烟,灼伤了嗓子,暂时还不能说话。”
怪不得……我连喉咙也疼的厉害。
全身都快支离破碎了,喉咙的这点小伤似乎不算什么,我很快接受了现状。
没说出口的话,只能用眼神示意。
我的目光往下,从胸口到腰腹,最后停在……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