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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旁摆了一个盆,里面有半盆榆钱和玉米面调成的糊糊,这时候大锅已经热起来,冒出淡淡青烟,小黑娘拿起旁边的一个小盘子上方的一块小纱布,在大锅上面擦了一层,锅上留下亮晶晶的颜色,温欣判断是油。
面对灶火的黑子娘似乎自如了许多,她脸上露出微微自得的笑容,“我做的这榆钱饼子,两个小的很喜欢吃的。”
黑子娘舀了一大勺玉米面榆钱糊糊,围着大锅边上开始倒,面糊随着锅边向锅底聚集,两勺之后,整个大锅上就铺满了一层玉米面糊,之后小黑娘拿铲子把榆钱面糊均匀的推开。
“好香啊。”榆钱饼渐渐熟了,一种混合了榆钱和玉米的清香味道渐渐散发出来,温欣忍不住感叹。
黑子娘笑笑,轻轻拨了拨锅沿边上的饼边,看那边烤的差不多了,徒手抓着大饼的两边,刷的一下,一张完完整整的大饼就漂亮的翻了一个面,翻过来的这面露出焦焦黄黄的颜色,那种香味更浓了。
温欣刚刚答应要留下吃饭,其实不过是为了不让小黑子失望,也给她们一家安心吃枣糕寻个由头,但是这时候,闻着这样的香味,她却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过了两分钟,黑子娘熟练的翻了个个儿,另一面也烙成了焦脆的样子,用铲子在锅里把这大饼切成几块,摞起来放在旁边的盘子上,乐呵呵的招呼,“温知青你尝尝。”
榆钱嫩绿甜美,玉米清香脆黄,二者搭配真的极妙,温欣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表面上是一层焦脆,入嘴轻咬,发出美妙的“咔嚓”声。
“好好吃啊!”味道相当鲜美,一种清新的感觉,只放了淡淡的盐,味道正好,香香脆脆的。温欣满足的眯起眼,这是迄今为止她到这个世界上吃的最好吃的食物了。
黑子娘笑的委婉,但手脚十分利落,三两下就把半盆的榆钱玉米面都烙成了饼,招呼小黑子把东西端上了桌,黑子娘麻利的调了两个小菜,又盛了米汤。
在家的时候,小黑子特别有哥哥的样子,领着小黑妹洗了手,去旁边拿了筷子碗,把饭菜端上桌。大家做在桌边,高高兴兴的吃饭,香喷喷的榆钱饼让温欣食指大动,小黑妹见温欣只吃榆钱饼,往前推了推桌上那盘墨绿色的菜,小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温欣。
“这是什么?”温欣从善如流的夹了一筷子。
“这是曲麻菜,搭配这榆钱饼最好吃了,温欣姐,你尝,好吃。”小黑子在旁边解释。
野菜有股清新的味道,跟榆钱饼配在一起,温欣吃出了春天的感觉。
温欣正在小黑子家享受难得的农家晚餐,一汤一菜一饼,农家菜有农家菜的滋味,豪不夸张的说,这是温欣在阳石子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了。
“温欣~~,温知青……”
几人正吃着饭,屋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喊声。
大家都听到了,看着温欣,“温欣姐,是不是叫你呢?”
那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一声接一声,语气听起来很急,温欣疑惑的放下筷子,“我出去看看。”
这样的急急的喊叫声怕不是出了什么事?
温欣从小黑子家出来,顺着声音走了两步,就看到林静着急忙慌的在路上喊,见到温欣的时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温欣,你这是去哪了?全村人都在找你呢!”
“怎么了?你们这么快就从镇上回来了?”温欣看着满头大汗的林静,把手里的榆钱饼塞到嘴里,算算时间他们不应该怎么早回来。
“还说呢,还不是因为你!你还有心情吃?有人把你给告了!说你公器私用,累死了大队的老耕牛!!”林静语速极快的急的直拍温欣的胳膊。
“什……么?”温欣被她说的一头雾水,差点被噎着。
“路上说,现在赶快去,走,快点,队上的人都去你的荒地上了!”林静拉着温欣就要走,小黑子跟着温欣出来正一脸惊恐的站在旁边,温欣拍了拍他的肩膀简单跟他交代了一声,匆匆的跟着林静走了。
路上温欣才从林静的嘴里初步知道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事情还是从老耕牛之死开始的:耕牛死了,但不能白死,这事儿是要追责的。今天下午,队上召开了会议,研究耕牛的后事。其实这头老耕牛也十五岁了,从四岁起开始服役,在阳石子勤勤恳恳的干了十来年了,也算的上是寿终正寝,虽然死在梁高子手里,但它毕竟是条老迈的耕牛,会议原来的主题本来是如何杀牛再给队上分牛肉的事情。
可是偏偏这两天的事情就凑在了一起,梁高子忙着耕牛的事情无暇顾及别的事,队里就派了李栓柱来记知青们的工分,温欣那么一大片深耕好的荒地在他眼里就成了特别突兀的事,再看那工分记录本上,温欣从第一天到休假前一天,一溜的满工分。梁高子家又是队上给温欣分配的搭伙家庭,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联在一起,李栓柱就觉得不对劲了,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他就把情况说闲话似得说给了邻居:总管生产队耕牛养殖的王大力的爹,大力爹是赵队长的好兄弟,阳石子的二把手,他管着的耕牛出了事,本来就气不顺,一听这事,立马就压不住火了,在会上铁面无私,毫不留情的当场指责梁高子公器私用,私自用耕牛去替温知青耕地导致老耕牛累死。
此话一出,全队哗然!
阳石子生产大队里的耕牛的工作都有严格的限制,每头耕牛都有固定的工作范围,要是想牵着耕牛去其他地上工作,需要先报大队批准,队上同意才可以。现在是春耕时节,耕牛是十分重要的,地里的好田还耕不过来,怎么可能派到温欣那么远的那片荒地上去,巧就巧在这几天耕牛一直是梁高子使用,所以看起来更像是梁高子监守自盗,公器私用。
现场的梁高子一听这指控就坐不住了,这可不是一顶小帽子,公器私用,乱搞男女关系,累死队里的老耕牛,七十年代,这哪一项拿出来都不是什么小罪过。
参会的知青代表是陆强,他以为温欣今天跟其他知青一起去了镇上,于是王大力马不停蹄的驾着毛驴车去镇上接人,去了才知道温欣不在,但出了这么大的事,知青们连饭都没吃,刚到镇上就又火速的全都回来了,满村的找她。
温欣这个污点证人迟迟不到位,大力爹为了证明事实,要求大家一起去温欣的荒地上去查看,因此开会的人全部从大队活动室去了那片平常人迹罕至的荒地上。
温欣和林静过去的时候,太阳都快下山了,荒地上围了一大群人,见到温欣的时候,有人在喊。
“来了,温知青来了,温知青来了!”
所有人刷的回头,各种眼神中什么情绪都有,温欣也顾不得观察那么多,顺着人群自动自发的让出来的一条路,快步走了进去。
梁高子瘫坐在中间的地上,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此刻已然脸色发白的哭成了一个我见犹怜的泪人儿。
生产队上以赵队长为首的几个领导人物站在一旁,全都神色严肃的看着她。
“温知青,你可来了,你可要实话实说啊,不能往俺儿子身上泼脏水啊,俺们高子多老实的一个孩子,连着两年了都是种粮能手,平时就没干过一点点出格的事儿,咋能干出那种事儿呢~温知青你说呀,你说呀,那地根本就不是俺们高子耕的~”
温欣吓了一跳,还没怎么着呢,腿就被人抱住了,低头一看,高子娘抱着温欣的腿不撒手,哭的稀里哗啦的,嘴里念叨着让温欣一定给她儿子作证,证明梁高子的清白。
温欣还没从她手里抽出腿来,大力爹就呵斥着人把高子娘拉开了,“像什么样子,什么叫泼脏水,干了丑事就不要怕别人说!咱们队上一共才几头耕牛,那老八,那就是生生给累死的!”
大力爹说起这事来激动不已,“知道老八俺每天都咋伺候不?从它还是个小牛犊的时候俺就喂上他了,那比俺儿子也亲人,那就跟俺干儿子一个样儿!你说说你们咋能狠得下心来呢,让它没明没夜的干,那老八就算是头牲口那也是条命呀!你们就不心疼?那咋就能……生生就给……累……累死了……,老八啊~~~俺的老八~~”大力爹说了两句就哽咽了,说到最后甚至还掉了眼泪。
大力爹对牛真情动容,周围人都神色戚戚!温欣和梁高子眼下俨然就成了一对儿十恶不赦,残害耕牛的狗男女。
“说吧,这地是不是梁高子耕的?”赵队长一脸严肃的转向温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