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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城朝雨浥轻尘,淅淅沥沥的雨丝自昏暗的天空徐徐滴落,犹如一道细润晶莹的雨帘,遮蔽了辽阔万里的朦胧山河。
对于生活在幽州北寒地区的人们,早已经习惯冰冷潮湿的雨水打湿在身上的粘稠感觉。随着清晨昏暗的日光洒落而下,他们极有规律的起床生火做饭,不顾冷雨拍打窗檐,抖着身上单薄的长衣,在阴冷潮湿的的雨丝中,匆忙拾起院内用油纸布料遮好的干柴。
不多时,温暖柔和的火光自炉灶中升起,无形中给这座幽州边陲军事小城,带来了几分生气。
临近正午,一声嘹亮的号角忽然在风雨中回荡,布满沙尘的芜城街道竟然毫无征兆的颤抖起来。紧接着,北方视线最远处,那一线奔袭而来的百余骑兵纵马疾驰,在风雨中战马高高昂起两只健壮的前腿。
一名负剑武士趁此时机,紧紧勒住缰绳,颀长的身躯微微前屈,两腿健壮的肌肉狠狠夹紧马腹。
雨丝滴落,划过负剑武士黑色长发的瞬间,战马一声嘶鸣,高昂的两只前腿瞬间狠狠的踏在泥泞的沙道上,载着马上负剑武士,一跃冲出十几丈,遥遥领先身后百余骑兵。
战马四蹄落地的瞬间,雨丝刚好自负剑武士的长发上滴落而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不得不对负剑武士精湛的马术赞叹连连。
“王少鹏这身骑术,真是越来越精湛了。”一名身着破布长衫的持枪武士,眯起细长狭小的双眼,嘴中啧啧称奇,目光满含羡慕的望着一骑绝尘而去的王少鹏,语气沉重的轻声叹道:“不过才三个月时间,这小子就进步这么大。”
“郭三甲你他娘的少在这里唧唧歪歪,老子可是一天没吃东西了,赶紧赶路。”身后一骑武士面肥耳廓,体型格外臃肿,但骑术却异常稳健娴熟。
同样是身着长衫布衣,只不过相较于前方的郭三甲和王少鹏,他那一身衣衫早已经被血水浸染的有些发臭,干涸的血渍任由风雨吹打,也没有任何被冲洗掉的可能。只不过,这样的衣服对于他们芜城卫来说,已经足够了。
幽州幅员辽阔八千里,北有胡人纵马横掠,毗邻三州战乱之地,边陲防线几乎蔓延了半壁江山。虽有公孙瓒白马骑射威震边陲,但在如此之大的边陲防线下,谁又能在乎芜城这座边陲小城那?何谈军械补给?
扯了扯身上的真丝布料,面肥耳廓的骑兵武士嘴角一咧。这种布甲长衫,虽然相较于正规军的兵甲来说还是太过脆弱,但上面的真丝纹路却能有效的隔绝酷热阴冷,尤其如今雨丝绵绵冰冷潮湿,自己的胸腹却还是一片干燥舒适。
这种东西,谁舍得扔?
“开饭,开饭,老子今天要吃上一锅。”郭三甲瘦弱高挑的身子牢牢夹紧马腹,一勒缰绳,纵马追赶早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的王少鹏。
“没出息的东西,还想吃一锅。”董肥子嘴角不屑一撇,却也不甘落后,早早的甩掉身后的百余队伍,纵马疾驰入芜城。望着那残破不堪的青石城门,董肥子心里无故一沉,内心泛起一丝酸楚:‘若是北方胡人来犯,这样的城门,能挡得住他们的铁骑?’
董肥子蓦然勒紧缰绳,回头望向百骑军队的后方,伴着风雨声猛然一声高吼。
“姓林的,别把东西弄丢了。”
一辆沉重的马车在百余骑兵的后面缓缓前行,破旧的木质车轮行驶在这种泥泞的道路上‘吱吱’作响,但却异常顽强的驶过了一个又一个积水的深坑。
望着逐渐入城的骑军队伍,驾车男子浑不在意,他只是默默的低着头,伸出拢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向上顶了顶已经渗出雨水的斗笠,露出了那双浑浊冰冷的双眼。
如同九天之上悬浮的冰雪,令人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尤其驾车男子那淡漠孤傲的神情,驾驶着这辆向来由他一人负责的马车,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
每每见到男子如此模样,向来杀人不眨眼,战场上敢和北方胡人拼命,活生生的啃掉对方半个脑袋的董肥子。也不禁吐了口口水,忍不住的破口大骂:“真他娘的是个怪人。”
细雨如丝,马车摇摇晃晃行驶在泥泞的道路上,仿佛随时都有翻倒在路旁的可能。
但驾车男子却依然不紧不慢的抓着缰绳,感受到身旁拉车马匹鼻息间粗重卖力的喘息声音,极为心疼的伸出宽厚的手掌,缓缓抚摸这匹因为常年拉车而骨架枯瘦的马匹,棕色卷曲的毛发上挂着晶莹的水珠。
驾车男子嘴角一笑,伸手将那滴水珠轻轻弹开,随即一把拉起身后的车辕,马车顿时嘎吱嘎吱的加快了速度。
在风雨中摇晃前行的枯瘦劣马,立刻感受到身后满车的负重,竟然瞬间一扫而空。这种轻快舒适的感觉,令它极为酣畅的打了个响鼻,双眼满是感激的望了眼前男子一眼。
男子嘴角勾起,憨厚一笑。这种交道,显然不止一次。
摇摇晃晃的高大马车,再次上路,即使细雨连绵,但依然有着蚊虫在马车周围飞来飞去,尤其几只硕大身肥的老鼠,睁着滴溜溜的眼睛,在马车上下窜来窜去。
往来之间,一股浓郁的血腥腐烂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轰隆’一声巨响,昏暗的天空,一道紫色雷蛇闪过,顿时映着大地犹如白昼。
那满车狰狞恐怖的胡人头颅,也正是借着这道紫色雷蛇,现世于人间。
白骨无情,头颅如山。
而那一袭布衣,正驾驶着这辆平静的马车,缓缓驶向芜城残破的城门。
长生未必成仙,但满车头颅却必将是这个时代最辉煌的军功。
袅袅炊烟在朦胧细雨中缓缓飘散,用过早餐亦或者午饭的董肥子,此时正懒洋洋的倚着军营中的木桩,随手拔起腐烂凸起的木屑,悠然的剔着牙,目光淡然带着几分戏虐的望着演武场上的两人。
“王少鹏,老子跟你说过很多次,出剑要有力,你这算什么?软绵绵的,娘们吗?”郭三甲吃饱喝足,自然拿起老兵的架子,好好训训眼前这个从军入伍不足三月的新兵蛋子。
只见他双手抱胸,挺起高瘦的胸膛,目光神采飞扬,架势十足的指着王少鹏,厉声喝道:“瞧瞧,你这握剑的姿势,破绽百出。若是到了战场,胡人一记劈刀式,你不死也要丢条胳膊。”
蒙蒙细雨下的演武场,水气氤氲,土地满是泥泞。百余芜城卫七零八落的躺在营帐的屋檐下,目光懒散的望着演武场,时而低头窃语,时而嬉皮笑脸的互相辱骂,不时还指着雨中那道身影便是轰然一笑。
风雨中,王少鹏身着那件真丝布甲,目光坚毅,神情格外专注。只见他脚下步伐矫健,在漫天细雨中腾挪闪躲,手中红木长剑上下翻飞,剑光潋滟之间,不断刺向眼前的人形木桩。
“出剑毫无章法,这一剑即使砍中目标,也没有任何杀伤力。”站在屋檐下郭三甲撇撇嘴,满不在乎的奚落讽刺。
果然,王少鹏这一剑虽然成功击中木桩,但手中红木长剑,却仅仅划破了木桩上的一层红漆。
王少鹏眉头一皱,目光紧紧注视被水气笼罩的红色木桩,手中红木长剑却不由自主的微微迟缓。
只见剑锋一抖,一息时间连续刺出十一剑,长剑击在木桩,溅起上面沉积的水渍。但却无一例外,毫无半点杀伤力可言。
“从军三月有余,能够一息时间刺出十一剑,也算进步不小。虽然没有丝毫杀伤力,但这份速度,也足够证明你王少鹏步入武者一品的层次了。”
持剑而立的王少鹏目光有些黯然,他望了眼始终蹲在墙角,头戴墨黑斗笠的拉车男子。
身子忽然微微一怔,恍然间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句:“用剑之人,若不能持之以恒,习之何用?”
王少鹏紧紧咬着嘴角,十七岁的少年,目光重新焕发出光芒。只见他再次提起手中已经握的发热的红木长剑,在雨中不断劈砍突刺,剑光在水气中翻飞。
站在一旁说风凉话的郭三甲,望着王少鹏练剑的这份气魄,也缓缓收敛起嬉笑的神情,目光欣慰的望了他一眼,便轻声一笑转身离去。
敲打可以使人进步,但过分的敲打却容易使人丧失信心。
雨丝滴落,砸在了劣质粗糙的剑身上,王少鹏忽然双目紧闭,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微微颤抖。手中红木长剑忽然有种如同自己手臂一般的绝妙感觉,他再也忍不住的一剑刺出,呼啸锐利的气息划破氤氲的水雾,长剑在细雨中嗡嗡颤抖。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长剑如电,仅仅一息时间便迅猛的刺出了十三剑,锋芒锐利直刺得的木屑纷飞。
“好小子,不错啊。”剔牙的董肥子双眼一亮,忍不住赞叹道。
这一手剑术刺得又快有准,已经隐隐摸到武者二品的门槛了,即使向来挑剔的董肥子,也不仅刮目相看。毕竟王少鹏如今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从军入伍三月有余,能有这等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王少鹏握剑的右手忍不住颤抖,胸膛剧烈的起伏,望着那百年老木制成的木桩上,斑驳崭新片片剑痕,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露出了满口白牙。
他转过身去,满心欢喜的望向营房墙角,结果却大失所望。
那原本蹲在墙角的拉车男子,早已经牵着他的棕色劣马,远远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