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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酒的只有沈晏均一个,睡觉的却变成两个人。
一场酣畅淋漓下来,潘玉良睡的七荤八素。
倒是沈晏均揉着后知后觉发疼的脑袋,自己起身擦了脸,又吩咐红衣换了水,替潘玉良擦了身子,还帮她重新穿好了衣服。
等潘玉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她是猛然惊醒的那种,好像忽然想起了自己只是来给人喂解酒汤,自己还有个儿子般,一个激灵就醒了。
她眨眨眼,搂着她的人把她圈紧了些,闭着眼睛说了句,“再睡一会。”
也不知是她把他吵醒了,还是他压根就没睡。
潘玉良的意识这时候才彻底回笼,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松了口气,好歹没有太尴尬。
她又抬头去看沈晏均,他这会闭着眼,眉头轻轻皱起,嘴唇抿起,显得有向分冷硬的感觉。
潘玉良猜他大概是醉酒后遗症,她伸出手指,轻轻抚着他的眉心。
“头疼吗?”
沈晏均嗯了一声。
潘玉良道,“那我起来去看看未未,不在这吵你。”
她说完手肘撑在床上抬起上半身,作势想要起身,可沈晏均却又将人拉回了怀里,并且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有丫鬟跟奶娘,不怕,你陪我再睡一会。”
沈晏均像是在说梦话般,自始至终都没睁过眼,只有皱起的眉头表示他现在的确有些不舒服。
他不放手,潘玉良也没办法,想了想,看着他的脸,心里一软,便作了罢。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两人的下巴处。
沈晏均把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脑袋埋下来蹭了蹭,跟未未在她怀里找奶吃的时候般。
潘玉良笑了笑,伸出手搂着他的腰。
没一会,沈晏均的呼吸便渐渐平稳下来,似乎是睡着了。
潘玉良睡了一个时辰,没了睡意,便睁着眼睛想事情,也没觉得无聊。
沈夫人倒没法像他们这般清闲,送完客人后她又让柳衣把登记的礼品清单拿给她逐一看了。
若是适合潘玉良跟未未用的吃的,便先留了下来,“这些补品就算了,家中也有,还不知道好不好,那些从乡下收过来的东西倒是可以拿到厨房去,你让厨房的人留心着用,要先试吃,别有什么问题。”
有的还送了小孩子的衣鞋,还有一些精美的小首饰。
沈夫人让管家拿过来她一一瞧过了,有重样的也都放进了库里,跟家里那些没有重样的就拿了出来。
吩咐柳衣,“这些晚些时候送到少夫人房里去。”
把东西逐一归类好之后,她又拿着登记的清单对柳衣道。
“让人把这个清单重新誊抄两份,按照亲疏关系,大少爷跟少夫人自己的朋友另外登记一份,到时候一份送到少夫人房里,一份跟这些东西一块锁进库里。
这些都是人情,到时候别人家有什么喜事,也还是要还的,怎么还,还多少,便依着这些来,差不多就行了,也不用头疼,能省不少事。”
柳衣一一应下,拣着好听的说,“夫人待少夫人真好,想的如此周道。”
沈夫人笑笑,“良儿不是还小么,这些让她自己去弄,她哪里会,更何况现在照顾未未就够让她手忙脚乱的了。这份清单给她也是让她心里有个数而已,让她慢慢学着来吧,我应该还能帮她几年。”
柳衣笑道,“夫人说哪里的话,您还年轻着,少夫人有福,还能再清闲个几十年。”
沈夫人大笑,喜庆的日子,也不跟她说什么到底能活几年的话。
“你这嘴跟抹了蜜似的,是因为最近跟红衣在一块呆得久了么?”
因为有沈晏均出场,赵副官压根没喝多少酒,人清醒的很。
从司令府出去后,就去了营里,这会大家午饭吃的快差不多了,原本操练用的大操场,摆的全是桌子,桌子上原本上的全是肉,一顿造作之下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桌上的东西就只剩一半了。
有人惊奇于自己到底呆在什么样的地方,“你们这是饿死鬼投胎吗?”
说话的功夫桌上的肉也少了些,话也不敢再讲了,加入了抢肉的行列。
赵副官就代表着沈晏均,虽然也严肃,但比起沈少校来那还是好得多,大家看到他纷纷上起身打招呼。
赵副官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吃。
他来也是为了传达沈晏均的指示,司令部许久没集体放过假了,赵副官站在原先的教官台上,把沈晏均的话传达之后立即引起一片欢呼声。
赵副官说完这些神情又变得严肃,带着些许警告意味地看着大家道,“放假的这两日谁都不许出去惹事,若是被司令跟少校知道你们谁在外面惹了什么明令禁止的事,你们就把皮给我绷紧了。”
赵副官侧过脸,目光落到底下的一个桌子上,对上几个人的视线,大家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赵副官又道,“大家一会吃完饭就可以解散了,该回家的回家,该去找乐子的找乐子。”
他说完又是一阵欢呼,赵副官也不再管他们,才走到方才他看的那桌。
“怎么?晚上一块去喝酒?”
那一桌为首的叫王进,据说祖上是做大官的,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没落了。
他道,“中午在司令那没被灌醉?”
每回有喝酒的场子,沈晏均滴酒不沾,被灌的必然的是赵副官,这在司令部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赵副官鲜少有其他表情的脸上出现抹神秘的笑容,他低声道,“今日醉的是少校。”
众人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王进道,“赵副官,编排少校,小心吃板子啊。”
赵副官道,“我什么时候编排过没有的事情。”
如果要问赵副官,司令部这么多人,他是怎么与大家拉近距离称兄道弟的。
赵副官一定会回答:与大家拉近距离混熟最好也是最快的方法就是一起说领导的闲话。
他一说完大家就都来了劲,纷纷追问,“怎么回事?少校今日怎么破了例?他以前不是从来不陪人喝酒的吗?是司令发了话么?”
赵副官道,“今日少校心情好,见谁都还算客气,你今天就算去他面前讨点赏钱,没准他都能给。”
王进一拍脑袋,“真是失策,早知如此,就该去少校面前露露脸的,再怎么说,我们吓唬陈局长也是有功。”
王进的话一说完,另一人忙问赵副官。
“赵副官,我说我们这些人难在少校面前露脸,你可是一直呆在少校身边的,怎么?就没替弟兄们着想一下,讨顿酒钱?”
几人的目光跟狗见了骨头似的,紧紧盯着赵副官。
赵副官拍了拍自己的军装口袋,“这种事哪里不能想着兄弟们,放心吧,一顿酒钱还是够的。”
大家刚要欢呼,赵副官连忙嘘了一声,“但是也不够所有人的啊,你们小点声。”
几人纷纷点头,“一定一定,我们悄悄的。”
赵副官又道,“你们先忙,我回去换身衣服,你们换好衣服后去我宿舍找我,我就在宿舍等你们,来的最晚的那个晚上要罚酒啊。”
赵副官回去换了身衣服,还趁机小睡了一会。
晚上又跟大家去喝了个痛快,个个喝的舌头都大了,走路东倒西歪。
好在赵副官做事章法齐全,早就跟沈元说好了,让他找人负责将大家送回家里去。
他也难得醉一次,醉倒后就什么都不管了,等沈元送他回去后便一脑袋扎进了床上。
沈元嫌弃地踢了两脚,见他毫无反应,也不管他,拉过被子,胡乱地扔到他身上,关上门就走了。
赵副官一觉醒来也没什么后遗症,又生龙活虎了,他是沈晏均一手带出来的,战术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
反正大家这两日闲着无事,他便让王进跟吴则他们游手好闲去了。
具体去的几个地方有:码头、保卫局、还有陈局长的那处私宅。
晋城里认识沈晏均的人差不多都认识赵副官,谁看他都脸熟。赵副官十分遗憾地不能亲自去,只能把这些光荣又刺激的任务交给王进他们。而且,大家虽然都能放假,他还是得去沈晏均那里露个脸的。
保卫局本来就是管他们这些惹事的,结果人家惹事都惹到他头上了。
陈局长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骑在头上拉了泡热乎乎的屎,甭提多不得劲了,却也什么法子都没有,只能捧着茶杯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唉声叹气。
但他先把人给得罪了,廖主任也劝他忍了,让司令部的人出出气。
“你要不让他们把气给撒了,估计得没完没了了,还不如忍一忍。”
再说,就算把这几个惹事的人都抓了,沈晏均也顶多让人过来保卫局把人领回去自己管教,他仍旧是一个手指头都动不得他们。保卫局虽然有抓人的权利,却没有动司令部的人的权利。
这不忍还能怎么样?
王进他们自己倒觉得,他们在保卫局这边还算收敛的,毕竟是官家的地方。
也就……
他们几人先偷偷摸摸去了大牢,那群看管的饭桶早听到风声了,早就躲的不见人,王进他们进去的时候,连个看门的狗都没看见。
几人寻了几个凶神亚煞的犯人,把牢门打开。
那几人也不知在陈局长这吃了什么样的苦头,长的五大三粗的人,一见有人要放他们出去,个个感动的哭的跟个娘们似的,若不是王进他们闪的快,就要抱上了。
王进嫌弃地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这鬼地方是风水有问题吗?”
他们装模作样地蒙着脸,在牢里晃了一圈,潘如芸这会也在牢里呆着,她没有潘夫人那样的待遇,只能在阴暗潮湿的牢里靠着墙作着。
她身子本来就不好,一折腾,整个人更是透着一股死气,一见人就连连咳嗽。
王进拿出枪,拔了保险上了膛,对着她指了指,潘如芸立即抱着脑袋失声尖叫。
王进乐得哈哈大笑,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般。
一边的吴则有些看不惯他吓唬女人,“王哥,咱们要不换个地方吧?”
王进一瞪眼,“王你妈,我姓王吗?”
吴则被他一瞪立即改了口,“你姓进,进哥。”
王进蒙在黑布下面的脸跟吃了屎吧,这他娘的是什么脑子?
其他人则是被吴则的笑得身子发颠,早就知道这吴则是个榆木脑袋,但也没想到木成这样。
王进只得把大家都带出了大牢,再呆下去,他祖上十八代都得给吴则卖了。
他们转出大牢就碰到司令部的人,吴则刚要开口,王进已经一把捂住他的嘴,“给老子闭嘴。”
保卫局这边的几人看到他们行是一愣,随即竟然退了两步,似乎还有掉头要跑的势头。
后来大概又觉得这是自己的地盘,这么走也不合适,心里暗骂了句倒霉,嘴里喊了句。
“什么人?”
王进一边放开吴则的嘴,一边道,“你爷爷!”
王进说完就掏了枪,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把枪给掏了出来。
那几人一见枪,这回也顾不上到底是谁的地盘了,转身就跑。
王进给大家使了个眼色,顿时砰砰砰的枪声就在那几人脚边响起,那几人几乎是抱头鼠窜。
人吓完了,吴则问王进,“王哥,我们现在去哪?”
王进想了想,“走,去前面瞧瞧。”
王进说的前面就是陈局长办公室那一块。
王进把枪插在腰上,在陈局长这他们还是收敛的,没打算用枪。
不过……
王进捡了块大石头在手里,掂了掂。
“兄弟们,比比看谁的手更准。”
说着抡起石头一扔,楼上陈局长办公室的窗户的一块玻璃应声而碎。
有人道,“王哥,可以啊,我也试试。”
接着就是稀里哗啦的玻璃破碎的声音,二楼以上的玻璃无一幸免。
便是这样,没有人出来吭一声。
王进他们砸了玻璃就跑,赵副官可说了,不让他们惹事,被逮到了就就要受皮肉之苦了。
等到外面终于安静了,一直缩在办公室里没有吭声的陈局长这会才跳起脚来。
用王进的话说,他们也就放了几个犯人,开枪吓了吓人,又砸了几块玻璃。
放了几个犯人陈局长倒不在意,吓着谁他也不管。
可他办公室的那几块花玻璃可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外面弄回来的,这么好看的颜色,在国内想买都买不到的。
陈局长心疼的不得了,脸上的肉抖得旁人看着都疼。
廖主任倒如老僧入定般,劝他破财消灾。
整个保卫局被人打上门来,都陪陈局长当了缩头乌龟,他没了几块玻璃,又有什么关系?
王进他们在保卫局这边吓唬完人之后又去了陈局长的那处私宅,那地方也不难走,藏在发民宅中间的一处大宅子,陈局长倒是会享受,里面什么也不缺。
王进他们悄悄潜了进去,一阵装神弄鬼的,屋子里的两个女人光听见院子、屋子里各个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却又不见人,吓得大哭起来。
大白天的就差点把陈局长的那两个小情人给吓得疯掉。
几个吓唬了一阵,聚到一块,吴则的良心有点痛痛地道,“王哥,我们这算不算欺负女人啊?”
王进祖上不愧是做大官的,不知良心为何物。
“女人?哪里有女人?老子眼里只有好人跟坏人,再说,这种货色的女人,给你,你要啊?”
吴则连连摇头,“我是好人家的孩子,自然只要良家妇女。”
几人笑得都快断气了,王进薅了一把他的头发,“我看你像良家妇女,还孩子,你要是个孩子,我他妈的都是圣人了。”
吴则坚持地道,“我娘说了,我还是个宝啊。”
已经有人笑的在地上打滚了,“是饱气的饱吧?”
吴则挠挠头,“反正我觉得欺负女人不好,王哥,要不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王进想了想,觉得自己把人也吓唬够了,屋子里那两个平日里相看两生厌的女人这会正抱成一团尖叫着,亲密得不得了的样子。
“行吧,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码头。”
吃饭的钱是赵副官给的,他虽然人不能与兄弟们在一块,但他的钱能。
王进拿着赵副官的钱,特别阔绰地带着大家去了春满园,昨天夜里赵副官就是带着他们来的这里。
这大酒楼里吃的东西,跟小饭馆就是不一样。
几人在春满园胡吃海喝了一顿,在街上晃荡了一阵,快天黑的时候才摸去码头。
保卫局的那群饭桶,反正不管他们干什么,只要不死人,他们照样每个月领月钱,谁又愿意卖命。
船上的那群人可不一样,人家靠这个生活的,那就是得卖命的活。
船得看牢了看好了,不然麻烦就大了。
几人分工明确,先在码头晃了晃,观察了一阵。
因为潘如芸被抓的事,潘夫人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刺激,一病不起,潘老爷也没心思到码头这来。
船上想比前两天,人少了好多。
本来这世道就不好,再加上潘老爷前些日子对齐队长的那事,大家心里都有了几分计较,而且最近潘老爷在码头,不说对大家的态度,对刘管事都那样,人家可是在潘家干了几十年的。
大家心里发了寒,这不,自己私下里打听了下潘家近日出的事,觉得没有什么盼头了,再干下去说不定还会受到牵连,昨日开始就有好几个人没来了,今日又少了几个。
潘老爷不来,刘管事也不来,齐队长自从被潘老爷抓走之后就再也无人见过,大家还在猜测是不是潘老爷私下里把人灭口了。
总之,船上一个主事的都没有。
王进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在助他。
几人在码头上故意制造了些小混乱,很快就聚了一堆人,王进带着吴则他们再偷偷摸摸地上了船,绕过甲板,摸进了船仓。
等一船仓,几人不禁有些傻眼了。
这一整船都是米面,压根没有传说中的贵重的东西。
有人问,“王哥,我们怎么办?”
王进看了眼吴则,一把按住他的脑袋,“这回没有女人了,看你表现了啊。”
吴则立即道,“我们要做什么?”
王进嘿嘿了两声,“现在这么多人受苦,没有粮食吃,我们不如做点好事吧。”完全不提他们已经大吃大喝了好几顿的事。
王进原本是想在船底捅个窟窿,不把船弄沉,起码也让潘老爷肉疼,但看到这么多米面,他又临时改了主意。
这么多,若是给寻常百姓家,够他们吃好一阵子的了。
吴则立即响应,“王哥你说怎么做,我照做就是。”
王进走到门口看了眼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上热闹的那几人,盘算着他们的武力值。
这些人都是干力气活的,不像保卫局的那群软脚虾,又是平头百姓,枪肯定是用不得的,硬来的话,估计也是要费点力气。
王进想了想,还是决定做。
“开始吧,我们先把这些米面搬到船舱门口,听我命令,大家一起把往岸上扔。”
船是竖着泊在码头的,栈桥的位置靠近船头的位置,船尾正好靠着岸边,但是也有些距离,防止别人从岸边跳上床。
这个距离,便是王进他们用扔的,估计一个人也就能扔四五袋左右。
王进一声令下,大家分分动了起来,大概是码头上的热闹太好看了,他们在船舱里这么久,愣是没有人发现。
几人把米面搬到门口,然后四人站在了船尾,两人站在船舱门口。
王进冲几人一点头,船舱门口的两人便开始往船尾扔装着米面的袋子,站船尾的四人再两人一组,担着袋子往岸上扔。
扔了两袋之后,王进他们就被发现了,甲板上的人向他们跑了过来,王进忽然改了主意,冲着岸上的人大喊。
“潘老爷做好事,给大家发米面了,大家快上来搬啊。”
他们扔上岸的那两个袋子早被人扛着跑了,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从栈桥那边上了船,一个两个,接着是一大群。
值班的几那几人拿着长棍,看看船尾的王进他们,又看看忽然涌上船的人群,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这一愣,局势就完全乱了。
王进拍着手,对吴则他们道,“走,我们再去别的船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