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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夫人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沈晏均说潘如芸的事,潘玉良实在粘得太紧了,沈夫人总不能当着她的面说这种事。
潘如芸倒是一如既往的,对沈晏均跟潘玉良的事视若无睹,自己过着自己的日子。
沈夫人都觉得她的清心寡欲有些不正常了,但又想着,可能是因为她跟潘玉良是亲姐妹,潘如芸对潘玉良的好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
潘如芸面上脾气软和,对谁都是笑意盈盈,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私下里脾气却越来越急躁,喜儿仍旧没有打听到重晓楼的消息,这么大个人,好似真的就凭空消失了般。
潘玉良对喜儿发了好几次脾气,喜儿只能忍着。
“小姐,奴婢觉得姑爷若是成心不想让小姐知道,奴婢无论如何也是打听不到的。”
而且这种事情只能私下里偷偷去打听,又不能到处去问,本来就有局限性。
潘如芸牙都快咬断了。
人都是这样,平日里那东西放着你也不用,但一旦东西丢了,便挠心挠肺地开始找,非他不可。
喜儿几次想劝潘如芸,既然找不到,不如就算了,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但一日喜儿才开了个头,潘如芸便一个杯子朝她砸了过来,喜儿额上当下就砸了个口子。
自那后喜儿便也不敢再提。
天气越来越好了起来,世道却越来越乱了起来,听说南京城那边都打了起来。
晋城多了好些洋人,好像哪里的都有,说着都差不多夹生的中文,一时间成为晋城的奇观。
保卫局那边最近出的风头有点多,洋人多了,他们的事也多了。
大概是因为语言不通的原因,自打那些洋人入了晋城以来,街上都出现好多次打架斗殴的事了。
甭管谁对谁错,陈局长说了,先把自己人抓起来再说。
陈局长的原话十分有文化:“攘外必先安内嘛。”
加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人心更加惶惶起来,城西那边已经开始出现上门抢钱抢粮的了,这个陈局长倒不管,推给了巡捕房,反正只要城东这块不出事就成。
保卫局只保着洋大人,巡捕房那么点人手,也不主动出去,有人找上门来了,才象征性的跑一趟。
这世道,还真谁都指望不上,得靠自己才行。
沈司令从营里抽了十几个人回了府上,说是有备无患,潘玉良还是跟之前一样,沈晏均走哪跟哪,沈晏均现在最放心的反倒是她了。
潘家那边潘玉良也提过,“我爹娘那边是不是也不安全了?”
连司令府都加了人,潘老爷是商人,家里金银财宝多着呢,这世首,人饿得狠了,真的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沈晏均道:“没那么严重,城东这块是陈局长眼皮底下,也不敢那么乱来。”
除非陈局长自己先乱来。
不过潘玉良在说过之后,沈晏均也给潘家抽了人过去。
只是让潘老爷头头的可不是府上安全的问题。
潘老爷是商人,年轻的时候做的是药材生意,后来便什么都做一些。
只是到了如今,做什么都危险了起来,做一点生意,黑道白道都得扒一层皮下来,剩下的那一点还得各方打点,分到自己口袋里了,保个本就算是不错的了。
晋城里的一些小商户早就歇了手,静观其变起来。
潘老爷觉得自己是历过大事的人,胆子要比一般人大一些,他是从长辫子的时期过来的,他的商船是听着打炮声穿梭往来的,他觉得世道再坏也就那样了。
只是当他的般接连的在码头不是码头的人扣下,就是夜间被不知名的人抢夺,他便觉得事情有些大了。
当初潘玉良把那陈家少爷废了,后来又让她嫁给沈晏均的时候都没出这样的事,现在风平浪静了,反倒还出事了,潘老爷实在想不通。
潘老爷派人去打探过,但什么都没打探出来,潘老爷急得都上火了。
潘老爷接连地损失了几艘船,算起来钱还是小事,潘老爷船上的那些人鼻青脸肿的出现在潘老爷的面前的时候,潘老爷才真是上火。
潘老爷在这晋城呆了快一辈子了,什么时候吃过好这种亏,黑白两道的人谁人会不给他潘老爷的面子?
而且出事的好像只有潘家的般,其他几家都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潘老爷似乎成了众矢之的,谁在故意拿着潘家开刀。
这种事情,裴家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潘老爷在各种办法都想了之后带着潘夫人去了趟司令府,当他看到严阵以待的那司令府时,不由得愣了。
潘老爷并没有见到沈晏均跟潘玉良,白日里他们基本都在宫里呆着。
沈夫人陪着他们坐了会,见他们似有事,便寻了借口出去,留下潘如芸。
潘如芸打发了新来的那个丫鬟,领着潘老爷跟潘夫人去了她的屋里。
潘夫人先是问了潘如芸那药的事。
“药你可吃了?”
潘如芸支唔着,“娘,我得寻个好的机会,免得白吃了。”
潘夫人道:“那你可得抓紧。”
如今家里一出事,潘夫人更是着急了。
潘如芸嫁进司令府十来年,潘老爷很少上府来找她,潘如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加上府里新换了不少人,管家为立规矩,管得严着呢,大家也不敢私下里乱传什么话,她自是不知道外面都出了些什么事。
不过,见潘老爷过来,潘如芸直觉没什么好事。
“父亲,您今日过来可是找晏均有什么事?”
潘老爷点点头,“的确是找他有事。”
潘如芸道,“他现在基本都在营里,良儿同他一道,您要是想找他,除非晚上过来,白日里是碰不到的。”
潘老爷其实也没太想好这事该怎么说,来司令府也有几分仓促。
潘如芸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话若是潘玉良问,潘老爷一定会寻着借口岔过去,面对潘如芸,潘老爷还是把最近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
潘如芸心思一动,联想着最近潘玉良奇怪的举动,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联系。
如果说潘玉良对沈晏均是全然的信任,那潘如芸对沈晏均便只有三分的信任,而且这三分,还得挑着事儿。
不管潘家的麻烦是谁找的,要说堂堂司令府护不住了潘家,潘如芸是不信的。
“爹,您也没急,晚上我先问一问晏均。”
潘老爷点点头,沈晏均没在,这事他也没过多赘述。
潘夫人等他们说完正经事,又回到了孩子头上来。
“如芸,孩子的事你真得抓紧。”
潘如芸刚想说什么,潘夫人又道,“那陈家少爷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到时候他一成亲,跟良儿的事也算了了。我跟你父亲准备到时候便接良儿回府,可你如果一直没能有个孩子终究是个问题,在这晋城,我们还是得靠着司令府的。”
潘夫人的话说的直白,也就是在自家人面前能说说。
潘如芸心里一惊,连忙问,“娘,你这话还跟谁说过?”
潘夫人被她吓了一跳,说道:“日晏庭生辰的时候,我跟良儿提过,怎么了?”
潘如芸心跳如鼓,她就说事情哪有那么巧?
她摇摇头,“哦,没事,我这不是怕您在别人面前说漏嘴了吗?这话可千万说不得,当初司令府肯淌我们跟陈家的那趟浑水还不都是因为良儿,若是让他们知道良儿嫁给晏均是这么回事,估计到时候是收不了场的。”
潘夫人连连道:“我晓得的,我晓得的,这事在别人面前我谁都不提。”
潘如芸心里叹着气,心想,这事儿便是在潘玉良面前也提不得的。
等到了晚上,潘如芸去了潘玉良的房里。
沈晏均的那个院子潘夫人左右嫌小,硬是让他们搬了出来,沈晏均倒是无所谓,潘玉良经不起念叨,两人还是搬回了原来的屋子。
潘如芸进去的时候,沈晏均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本书,潘玉良靠在他身上,脑袋挤到他眼前。
沈晏均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大概嫌她的脑袋挡着他视线了,把收拿开了些,轻声说了句,“莫顽皮。”
语气淡淡的,一点斥责的意思都没有,潘玉良的脑袋便又挤过去,“我也要看嘛。”
沈晏均把书放到她面前,“那你看这本,我再去拿其他的?”
潘玉良跟没长骨头似的,赖着他,“一起看嘛。”
沈晏均无奈地放下收,在她腰上掐了一把,又亲了亲她的吻,“小赖皮,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红衣去厨房给潘玉良拿点心了,门没关,潘如芸咳了声,闹着的两人这才分开。
潘玉良见着潘如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大姐。”
沈晏均倒没像没事人,“找我还是找良儿。”
沈晏均的话才落,潘玉良的手立即扯上他肩上的衣服,一副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的架式。
潘如芸当作没看到般,笑笑说,“你们都在,那我便找你们两个吧。”
潘玉良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对着潘如芸道,“大姐,你坐。”
潘如芸坐下,红衣不在,喜儿便帮她倒了茶,潘如芸摆摆手,示意她不用。
沈晏均的手扶着潘玉良的腰,把她朝自己的腿上按了一下,潘玉良就成了半坐在他腿上的姿势。
然后一副坦然的样子问着潘如芸,“什么事?”
潘如芸当作什么都没看到地说,“今日我父亲来府上了,潘家货船被扣的事你可听说了?”
潘玉良一愣,连忙去看沈晏均。
沈晏均挑挑眉,“是听说了一点,现在保卫局跟巡捕房那边都乱了套,巡捕房前个儿还来找了我,说是想从我们这边借点兵。眼下到处都乱着,你父亲不是那个什么商户协会的人吗?他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潘如芸被他反将了一军,呼吸一滞,忽然有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好在潘玉良这时候问,“大姐,严重吗?爹有没有事?”
潘如芸看着潘玉良什么都不知道的脸,笑着安抚她,“没事的,就是损失了些钱财。”
潘玉良这才松了口气,又问沈晏均,“现在真这么乱了吗?我记得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事的。”
以前之所以没出过这种事的原因沈晏均跟潘如芸都心知肚明,如今出了事的原因也是心照不宣。
沈晏均在警告她而已。
沈晏均冲她一笑,“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没事,回头我让赵副官过去保卫局那边打听打听,不会有什么事的。”
潘玉良点了点头。
几艘货船的损失对潘家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大事。
红衣正好拿了点心回来,“少奶奶,您也在,奴婢刚去厨房拿了点心,还热乎着呢,您也吃点。”
说着将食盒里的点心都摆到桌。
红衣刚进门,赵副官也过来了,好不热闹。
“少校,司令让您过去一趟。”
沈晏均正打算让潘如芸先回去回头再说这事,潘玉良先起了身,“晏均哥哥,你去吧,我跟大姐在这里吃点心。”
沈晏均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点点头,“少吃一点,别积食。”
沈晏均跟赵副官一块去了沈司令那里,红衣把食盒放到一边,给潘玉良拿了块点心。
“少夫人,您快吃这个,厨房里的刘婶说这个可好吃了。”
潘玉良拿着点心咬了一口,渣渣掉得满桌都是,嘴巴上也有。
潘如芸起身拿着帕子弯着腰给她擦了擦,“瞧你,吃个东西跟个孩子似的。”
潘玉良眨眨眼,先说了句,“这话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然后又说,“大姐,你也吃,可好吃了呢。”
红衣也上前,“少奶奶,您吃您的,奴婢侍候着少夫人就好了。”
潘如芸点点头,又坐了下来,也拿了块点心。
红衣塞了条帕子到潘玉良的手上,又给她倒了杯解腻的茶,然后才说,“少夫人,您忘了,您今个中午吃饭的时候不是碰到了那位唱戏的先生,他说过您呢。”
潘玉良眯起眼,“是啊,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今个中午吃丸子我夹不起来,拿筷子叉着吃的,那人见了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潘如芸心里一惊,手上的点心差点掉到桌上,她状似无意地问,“哪位唱戏的先生?”
潘玉良道:“就是之前来过我们府上唱戏的那些人里面的,嗯……”
潘玉良拖长着音想了想说,“我跟晏庭还吃过他的零嘴呢,就是不记得叫什么了。”
红衣在一边道:“好像姓重吧,奴婢听到赵副官这么叫他的。”
潘如芸闷咳一声,喜儿连忙将茶递上让她把喉咙里的点心顺下去。
一杯茶见了底,潘如芸才把气给顺了,“赵副官?良儿,你今个不是去了营里吗?在哪见的那位重先生?”
潘玉良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就在营里啊,那个什么重先生现在在营里帮着做什么事吧,我也搞不清楚,我见过他好几次了。”
潘如芸看了喜儿一眼,后者朝她摇摇头。
潘如芸忍住心里的激动,营里她是进不去的,沈晏均不会带她过去,而且沈晏均那边她也是绝对问不出什么的,不然喜儿早打听出来了。
潘如芸又给潘玉良拿了块点心,笑笑说,“良儿,你可否帮大姐一个忙?”
潘玉良一愣,看着潘如芸道:“大姐要我帮什么忙?我可先说好,手上的活我可干不了,上次晏庭那条马鞭我已经受够了。”
潘如芸掩唇笑笑,“知道了,不是让你做这种事。”
“那大姐要我做什么?”
潘如芸给喜儿递了个眼色,喜儿连忙上前把红衣拉了出去,边走边说,“红衣姐姐,让我们大小姐跟三小姐说点贴己的话,我们在院子里走走。”
红衣来不及反应就被拉走,潘玉良也没说什么。
等到两个走后,潘如芸才道:“良儿,你去帮我打听打听,那个重先生现在住在哪里?”
潘玉良道:“大姐打听这个做什么?”
潘如芸说,“我听那位重先生的戏也听了几年了,算是旧识,前些日子不是听说他出了事,后来一直没有消息,所以想着去看看他,正好有点别的事问他。”
潘玉良也没问别的事是什么事,只是说,“可我跟那个重先生也不熟,贸然去问他住哪,好像有点奇怪。”
潘如芸一边拿着帕子拿她擦着嘴角一边说,“良儿这么聪明,大姐知道你一定能问到的。”
潘玉良被夸,显得有些高兴,她冲潘如芸挤挤眼,“既然大姐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问出来,岂不是显得我不聪明了。”
潘如芸笑着嘱咐她,“这件事你还得保密,任何人都不能说,就连红衣也不能说。”
潘玉良有些困惑,“为什么呀?”
潘如芸道:“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良儿,你跟大姐是亲姐妹,若说这府里谁待你是最真心的,便只有大姐了,有些事情不像你看到的那样,你也别问那么多,日后你便知道了。”
潘玉良掩下心里的翻江倒海,笑眯眯地说了句,“大姐待我好,我知道的,我一定帮大姐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