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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这么难受的吗？”
天明时，白羽昏昏沉沉从龙床上挣扎着起身，她感觉自己都要散架了。
双脚落地，她却一个跄踉险些摔倒。
好不容易扶着床沿站住了，白羽气喘吁吁地招来几个宫女服侍自己更衣。
“朕……怎么香喷喷的？”她突然问到些花香，纳闷道。
“陛下，今早沐浴用的是百花露。”宫女答道。
沐浴？
自己不是一直在睡觉吗？什么时候沐浴过？
可仔细看看，这身子可不是残留着沐浴后的花香吗？
“谁服侍朕沐浴的？”白羽问道。
“奴婢不知道。”
看宫女们神色慌乱的样子，白羽知道自己问了个她们答不上来的问题。
“罢了……”
挥挥手作罢。
她隐约想起来，可能是他。
脸颊微红，心中骂道：“不像话，哪有偷偷给人洗澡的？流氓、色狼，几辈子改不了的猴急。”
“陛下不好了！叛军已在城外驻扎，随时就要攻打京城！”
白羽还来不及细想陆锦亭干嘛给自己洗澡，就有朝中官员一路冲进养心殿，气喘吁吁地禀报战情。
大雍朝已到了摇摇欲坠之时，宫中森严的规矩也就不值一提了。
“这么快吗？”白羽也有些惊讶。
从铜宵关到京城，二十多万大军只一夜便到了？
那官员焦急地望着白羽，又道：“不仅如此，朝中文武百官多有人逃散失踪，也……也包括容国公，他也不见了！”
树倒猢狲散？
大雍的文武百官都跑了？
白羽听了不禁觉得好笑，往日她可没少听臣子们歌功颂德表忠心。尤其是景修缘，他做容妃时简直恨不得在额头上贴个纸条，就写‘陛下，修缘最爱您’！
眼看叛军就要攻打京城推翻大雍，这群人倒是跑得快。
“行了，朕知道了。”
“知道了。”那位忠心的大臣一脸茫然道：“陛下，怎么办怎么办？十万禁军毫无战意，禁军统领也失踪了，如今是副统领在代管禁军。”
“嗯嗯，好的，朕去城门楼上看看再说。”
白羽提起龙袍就要走，突然脚下一哆嗦，险些滑倒。
奇怪，今天腿脚真不利索，竟软成这样？
跌跌撞撞来到东城门，白羽站在城楼上。皇帝亲至，终于给禁军们增添了些许勇气，他们至少敢挺拔地站着，倒像是能征善战的将士。
“哇？这么多人？”白羽掂起脚眺望。
这辈子头一回看二十多万人驻扎的营寨，简直把城墙外那片广阔空地都填满了。
大地上，星罗棋布都是义军帐篷，中军已挪到最前方，‘替天行道’大旗迎风飘扬。
“陛下，咱们怎么办？是攻是守？”新晋的禁军统领神色坚毅，已经做好为国殉难的心理准备了。
“啊？不不不，把城门打开吧，朕要见见东海君。”白羽笑道。
昨天他也没把自己怎么样，那肯定就是消气了。白羽准备就这样大摇大摆走出去，要么他再次接受招安，要么自己当个被活捉的亡国之君，都无所谓。
“陛下不可！这太危险了！”禁军统领慌道：“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就开城投降，也免了京城被战火涂炭。”白羽拍了拍禁军首领的肩膀，又对那些忍不住侧目的兵卒们笑道：“放心吧，朕就是死了，也无需你们
陪葬。”
一瞬间，白羽都不知道，她仅凭三言两语，却收获了无数人的忠诚。
她正要走下城楼，那禁军统领却和一众兵卒齐刷刷跪在地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声响彻云霄、惊天动地，城外的叛军大营当然也听得清楚。
她来了？
陆锦亭星目远眺，耳边还传来下属愤愤不平的声音。
“哼！昏君来了！”
“险些害我等战死狼牙谷，今日也要她尝尝滋味！”
陆锦亭看着神情愤慨的将领，却冷声道：“都闭嘴，她是无辜的。”
一夜情缘，凭陆锦亭的武功修为，当然从白羽异样的脉搏中察觉到她曾经中过迷魂术。
心中所有的疑惑，在刹那间解开。
只因她醉酒未醒，陆锦亭自己又是一时冲动，因为‘被翻牌子’而把她给……
总之是荒唐过后，他赶紧在浴池中为白羽净身洁面，再小心抱回龙床、盖好棉被。
陆锦亭也是整夜未眠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到白羽隐隐要醒时，才仓皇离开禁宫，回到自己的义军大营。
“啊！昏君……秀明帝从城门里走出来了！”
有眼尖的义军将领，看见白羽独自走出城门，反倒愣住了。
她疯了？
就连十万禁军都无力防守京城，她一个人出来寻死？
“君上，这是好机会！”有人欢喜道：“杀了秀明帝，改朝换代！”
“都闭嘴！”
陆锦亭环顾左右，他用愤怒的眼神提醒诸将。在这中军大营里，他拥有绝对的权势！
“所有人，不许骑马，随本君出迎。”
不骑马？
东海义军最强大的战力就是骑兵，放弃骑乘，看起来就不那么威风了，君上想干嘛？
义军将领们一脸茫然地跟在陆锦亭身后，有自以为聪明的，突然在同僚间暗自散播一个猜想：
君上的通房丫鬟走丢好些天了，难道君上是思念女人，才变得喜怒不定？
这古怪的猜想，居然瞬间得到了无数人的认可。
义军将领们开始怀念那个娇小可爱的通房丫鬟，赶紧回来吧！没有你的日子，君上比阴曹地府的阎王爷还可怕！
走出大营，众将领终于看见不远处秀明帝正微笑走来。
那身披明黄龙袍的娇小身影……不是君上走丢的通房丫鬟吗？
她是秀明帝？
站在陆锦亭面前，白羽红着脸、羞答答问道：“朕想再招安一次，可以吗？”
义军将领听了直翻白眼。
这是招安？怎么说得跟逛市集买菜一样简单？
荒唐！
实在荒唐！
偏偏他们真看见自家君上点点头，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在了地上。
“东海君陆锦亭，愿受陛下招安。”
义军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秀明帝凝视东海君的眼神。
那不正是浓浓的爱意吗？
再没敢犹豫，义军将领们都不傻，立刻齐刷刷跪了下去。
在他们身后，二十多万义军也跟着跪下。
白羽宽慰地笑着，用手牵着他起身，还一个劲地用手指戳陆锦亭的掌心。
城门楼上，禁军统领和兵卒们都看傻了……
……
………
一个月后，大雍国恢复平静。
朝中因为景氏一族没落及大量文武官员逃逸，原本空缺出许多官位。但在白羽的首肯下，陆锦亭将义军中有才华者逐一安置，填补了官员空缺。
“陛下，东海君、首辅大臣陆锦亭求见。”
白羽直接将‘东海君’作为爵位封给了陆锦亭，更直接让他出任首辅大臣。
昔日的叛军，却在朝堂上获得这样的殊荣。纵然有人心生不满，看在陆锦亭身后二十多万忠心耿耿的义军旧部的份上，也不敢找他的麻烦。
“让这个混蛋赶紧给朕进来！”白羽一听‘陆锦亭’三个字，立刻咬牙切齿地说道。
宫女太监们吓了一跳，陛下好暴躁的脾气，敢这样叫骂，不怕被权倾朝野的东海君听见？
陆锦亭当然听见了，却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至少没让宫女太监们看出他的异样。
龙行虎步来到御前，他恭声道：“臣陆锦亭拜见……”
“拜你个大头鬼！混蛋、流氓、没心肝的！”
白羽抓起床榻上的枕头，直接当板砖丢了出去，一个个砸在陆锦亭的脸上。
她心情这般糟糕，却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孕妇嘛。
白羽怀孕了，因为某个男人在某个夜晚做下的某件勾当……未经允许的。
摔了几个枕头，白羽气喘吁吁地停下，却迎上陆锦亭怜爱温和的目光：“还要枕头么？若是砸够了，臣想和自己的女人好好聊聊。”
听见‘自己的女人’，白羽俏脸微红，嘟囔道：“不知臊，还不给朕滚到床上来！你知道女人怀孕多幸苦吗？”
宫人们早已经识趣地退下，他们没瞎，知道自己再留下就是嫌命长了。
“喂。”
“嗯？”
“怀孕了，不想当皇帝，我禅位给你，当你的皇后。”
“不是说好你当皇帝，我辅助你一辈子吗？君无戏言。”
“我是女人！而且要当妈了！你跟女人斤斤计较？好！朕要遵照祖宗家法，把后宫三千佳丽的名额填满！”
“……好吧，你禅位，我来管这江山。”
锦绣江山、至尊之位，天底下大概只有这两人如此嫌弃、推来推去。
一年后，江山易主，陆锦亭登基，国号依旧沿用‘大雍’。
又过了六十年，大雍东海帝、帝后双双离世。举国哀悼，享受了六十年太平繁华岁月的百姓，纷纷在家中哭拜祭典圣明的皇帝与皇后。
唯独某个避世多年的无名山村里，村长景修缘得知官文传檄的噩耗，却只是冷笑。
他也已经油尽灯枯，在破旧的床榻上盖着老棉被，昏黄的老眼盯着黄豆大小的油灯火苗。
朦胧间，景修缘看见一个女人身影向自己走来。
“很好，作为这一世的主角，至少你苟活到了最后。”
听完这句话，景修缘便咽气了。
那女人的脸看着很奇怪，原本似乎只有一张嘴，但现在又突然多了个挺拔秀气的鼻子。只是没有眉眼和耳朵，她仍像个妖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