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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燕帝的面,陆锦亭敢这般大声咆哮。
但他的语气措辞,又确实光辉伟岸、无懈可击,像是响当当的正气男儿。
陆锦亭越是大声,安乐侯父女便越显得卑微龌蹉。至少,他自己有这种感觉。
白羽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明明被骂的是自己,她脸上却没有浮现出懊恼的神色。
突然,她展颜一笑,用极轻微的声音对父亲道:“谢罪吧,我们回家。”
安乐侯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如果陆锦亭答应刚才的提议,恐怕在燕帝面前要落得个薄情寡义的形象。
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答应安乐侯的提议。
暗骂自己一声‘糊涂’,安乐侯赶忙又是磕头又是认错。
许是看在安乐侯祖上功德的份上,燕帝也没重罚他,只当着陆家父子的面责骂了几句,便让这对父女速速离去。
狼狈出了陆府,坐回到自家马车上,安乐侯才擦着冷汗叹息道:“好女儿,都是爹爹无用,陆家这门槛儿你怕是进不去了。”
白羽却直爽地摇摇头:“爹爹不用自责,女儿一点也不想嫁给那个陆锦亭。”
是的。
这是白羽的真心话,她不想嫁了。
为什么?
就在刚才陆锦亭冲她咆哮,骂她‘蛇蝎’时,白羽也直勾勾地盯着陆锦亭。她却突然发现,面对这个男人,自己的心中已经泛不起半点爱意。
不是不爱老公了,只是觉得他不是‘他’。
白羽并非蠢笨女人,相反,她有极高的智商、极其活跃的思维,是身负数个博士头衔的精英人士。
她突然想起,在第二次穿越时,老公从‘陆锦亭’变成了‘楚默君’。既然老公能换名字,那眼前的陆锦亭或许也可以不是他。
白羽不相信老公会这样对待自己,在经历了漫长一个月的思考,再次与陆锦亭见面后,她终于笃定了这个想法。
此陆锦亭非彼陆锦亭,他不是老公,不是自己前五世的爱人。
哪怕顶着他的名字、长着他的样貌,但确实不是那个他。
“傻女儿,你说什么呢?”安乐侯震惊道:“不嫁给陆锦亭,你这辈子可就嫁不出去了!”
堂堂安乐侯府的嫡小姐,嫁不出去算怎么回事?
白羽却乐观的摇摇头:“父亲只管放心,将来女儿定有一门好亲。”
她有信心。
爱人一定会出现的!
而且,他这一世也注定不凡,能让茫茫人海中绽放耀眼光芒,好让自己寻着他。
“哼……”安乐侯闷了一会,突然冷声笑道:“第一胎才怀了几天,就这么没了?活该陆家倒霉,谁让那小子不娶我女儿的,报应!”
白羽听了,哭笑不得。
父亲到底是心宽还是小心眼?才刚吃了瘪,转个身就立刻又能自我安慰了?
但白羽也觉得奇怪,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苏梅这一胎丢得不寻常。
“算了,不嫁就不嫁。”安乐侯又道:“其实陆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早看不惯陆政那伪君子了。道貌岸然自命清高,却只会在背后嚼本侯的舌根。”
白羽一愣:“还有这种事?”
那位老学究一般的陆政,不会吧?
“不然呢?你以为爹爹为什么痛打落水狗?可惜没扳倒陆家。”
安乐侯冷哼一声,脸上写满了不爽。“当年你祖父还在世时,陆家便与我们交好。后来你祖父去了,皇帝就慢慢的有些不待见咱们家了。陆政眼尖看出来情形不对,马上便与我疏远。年轻时他和我一起风花雪
月,莺红翠绿的女人没少玩过,现在却做起道德文章了,哼,伪君子!”
白羽惊讶地瞪大双眼,实在有些无法接受事实。年轻时的陆政,竟是和父亲是一类人……咳咳!
见女儿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话,安乐侯又压低声音道:“你别不信,陆政有件丑事,说出去都没人知道。他当年曾经酒后强睡了个农户家未出阁的闺女,还怀了孩子……”
除陆锦亭外,陆阁老还有个孩子?安乐侯嘿嘿一笑:“陆政当年为了遮丑,便将那女子纳了妾,却极不待见人家。可就算这样,那女子也给陆政老儿生了个庶出的长子。孩子生下来没多久,那女人便染病死
了。但我估摸着,应该是生产后月子没人照顾,损耗的血气没补回来,活活虚亏死的!”
真惨!白羽瞬间脑补了一个画面:道貌岸然的陆政,被迫娶了身份卑贱的乡野女子,虽然保全了名声,却嫌弃那女子配不上他,所以终日冷落、并无半点夫妻情义。等到那女子
生产之后,也得不到应有的调理照顾,甚至可能三餐不饱,终于日渐衰弱,死在了陆政的冷暴力之下?
等等!
也就是说,陆锦亭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脑中灵光一闪,白羽急不可耐问道:“那位庶出的长子呢?”
她隐隐觉得,或许陆家庶出的长子才是自己要寻找的人!
“从军了,我安排的。”安乐侯懒洋洋道:“那个庶出的小子被陆政视作他一生最大的污点,只在府中养了几年,便求着我帮忙,安排军中的关系送去边关了。”
边关?
战乱频发的地方?几岁的孩子上战场,这不是送死吗?
白羽吓了一跳,赶忙问道:“那他现在怎样?没……没战死吧?”“哪有这么容易死,好歹是你爹送过去的人,关系户。”安乐侯不无得意道:“那小娃娃投军,只安排他给军中伙夫打下手,洗个菜拾个柴而已。十八岁前,我都不许他上阵
杀敌。但这些年过去了,那个叫陆影的小子倒越发出息了。”
陆影?
是陆家的影子,还是陆锦亭的影子?
白羽在听见这个名字的刹那,居然忍不住心口一颤。
不管他是不是自己的爱人,仅凭‘陆影’这个名字,便知道他这些年过得极苦!安乐侯又碎碎念道:“陆影那小子倒是个打仗的天才,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是游击将军了。今年初的一场大战,陆影又亲手斩了北胡天可汗的脑袋,被封了靖远侯兼都指
挥使呢。”
都指挥使已经是军中大员了,居然还封侯?
白羽越听越迷茫,忍不住问道:“爹爹,既然陆家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那你还招惹陆政做什么?”
迎难而上?这不像父亲欺软怕硬、投机取巧的性格啊。
安乐侯也知道自己把事情干砸了,顿时一脸尴尬。“你懂什么?那陆影与陆政父子关系极差,毕竟这些年他在军中摸爬滚打、刀光剑影,陆政连一封问候的书信都没有,更不许他返回陆家探亲,就好像这不是他儿子似的。
”安乐侯顿了顿,又道:“陆政老儿怎么培养正妻所生的陆锦亭,你爹爹我都看在眼里。那真是捧在手心里、放在蜜罐里,终于把那个陆锦亭培养出和他老爹一模一样的伪君
子。”
“那您还让我嫁给陆……伪君子?”白羽话到嘴边,终究对‘陆锦亭’三个字心有所感,骂不出口。
安乐侯也是老脸通红:“当年的婚约,本就是我酒后闹着玩随便答应陆政的。现在老小子整天在背后和清流朝臣骂我酒囊饭袋,我能把宝贝女儿嫁给他的混蛋儿子?”
父女俩一番嘟囔,白羽可算弄明白了。
搞半天,父亲趁着陆政获罪入狱时攻击他,居然是为了帮自己摆脱伪君子?
当年信口许下的婚约,因为好面子无法开口悔婚,便想着索性趁机把陆家扳倒,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安乐侯一脸庆幸道:“当年陆影那小子在军中俸禄微薄,陆政却当没有这儿子,从不送钱贴补。还是你爹爹我心善,时不时给他寄一封银子。要论亲疏,陆影跟我都比跟他
爹亲。所以你爹算计陆家,根本不怕陆影记恨,说不定那小子还在心中感激我呢!”
“嗯嗯嗯!”白羽听得一脸欢喜:“爹爹英明!爹爹伟大!爹爹高瞻远瞩!那个……陆影还在边关?他何时有空回京啊?”
安乐侯转了转眼珠子,纳闷道:“本朝有律法在,边关守将除非奉诏,否则禁止返京的。”
啊?他不回来啊?
白羽正失望着,却又听安乐侯道:“但半个月前陛下已经传旨,召陆影回京述职,想必这两天也该到了。”
亲爹啊!说话别大喘气行吗?
白羽一阵芳心乱跳,俏脸也红扑扑的。
安乐侯还以为女儿生病,急道:“哎呀呀!我的宝贝女儿咋了?该不会是刚才去了一趟陆府,染上风寒了?那丧气地方,咱们以后再也不去了!”
“额……不,还得去。”白羽在心中嘟囔。
既然陆影奉诏还朝,哪怕与生父的关系再差,回到京城肯定也是要住进陆府的。
父亲纵然说得没错,陆府实在丧气得惹人讨厌,但为了寻找爱人,白羽不介意再次拜访陆府!
‘陆影’这两个字,反复在她脑海中回荡着,不由地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女儿这是怎么了?”安乐侯在一旁看着,心中纳闷:“少女怀春才这德行,她都被陆家退婚了,有什么好事能笑成这样?跟老子当年掀开她妈红头盖似的,笑得这么欢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