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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问筠说到谢开霁入宫面见太后,且神情泱泱,柳长妤便已然明晰,谢开霁入宫面见太后,不为别的,为的只可能是与她的婚事一说。
太后有心想为两人赐婚,然却未曾直言开口过,柳长妤察觉到些许的小苗头,可同样不可明说。
若谢开霁当真是为了婚事入宫,在知晓李问筠对谢开霁有意后,柳长妤心觉此刻是更不能告知于李问筠了。
生怕她多想,亦或心生难受。
她与谢开霁有极大可能会得了太后的赐婚,这一事燕京城中想来还无几人得知。只要太后之后不开口提此事,那么此事便当作是从未发生过。
因而柳长妤笑回道:“我怎会知情?我想来,是太后有事寻见谢公子吧,谢家近来也未有会生事端的端倪。”
“可我瞧谢公子心情不佳,”李问筠似想为他排忧解难,可想不出法子,“问起他时,他只说是自己的私事,他并不乐意遵循太后娘娘的吩咐。”
听了这句,柳长妤更为肯定了。谢开霁入宫,是为了推拒两人的婚事。
这一时间,她心里是五味陈杂,说不出的味道。
“你放心,他铁定无事,照谢公子所说,因只为一点私事。”柳长妤只能用这句话,安抚李问筠忧虑的心思。
李问筠黯然失色。
柳长妤握了她手,便问道:“问筠,那你可是要与谢公子议亲?”
她是觉着,谢开霁既然推拒了婚事,那便是对她无意。若他能接受李问筠,两人同好,不也是好事。
“不了。”李问筠摇了摇头,她这点心思已决意埋在心底,“谢家,我并不觉得我可入,我的婚事还是让爹娘来决意吧。”
她从未奢求过,嫁与谢开霁为妻。这份情感,无需告知于他,自己知晓便已足够。
这一生,她不求太多,只愿能嫁一位一心只她之人。“问筠,你该尝试。”柳长妤不愿见她神色落寞,“早前我与秦越同样不熟识,是后来才逐渐走近的。你既然对谢公子有意,不如探探他的口风,说不准他亦是与你有好感的
。”
她给予了李问筠莫大的信心。
李问筠眼里燃起了火光,她认真点头道:“好,我信你的。”
……
因汾阳王爷应许了秦越与柳长妤的婚事,这几日常山老郡王没少跑来王府,一同走时两位王爷皆是面作欢笑。
王妃吩咐下去查武乡伯府实情的丫鬟,也同归了。双桂院内,王妃眼里欢喜,她因着了解了武乡伯府的内情后,而放了心。
秦越与武乡伯府关系与其说不好,不如说已是冰裂,秦越自幼便在常山郡王府长大,少时赴西边出征,后屡立战功,成了一代将军。
常山老郡王是王妃所信赖之人,只要秦越不会再回武乡伯府,对秦越与柳长妤之事,王妃便无太大异议。
此人又为柳长妤所偏爱的,王妃觉着甚好,若这桩亲事能成,她是一百个的满意了。
然而就当常山老郡王与汾阳王爷商议已有几日时,西边出了大事。
秦越所带起的常阳军,在林河城镇守西边,然就在前日,有将士与林河城百姓发生了冲突,当场斩落了那平民老百姓的首级,引起极大的民愤。
城中百姓示威抗议,常阳军试图镇压,但仍是徒劳。
如今城内气氛极其紧张,军中刘副将与曹副将身系有伤,曹副将拖着病体整顿军队,若非有他在场强制压着,兴许百姓早便与将士乱战一顿了。
曹禾一得知事情的严重性后,便送了八百里加急入燕京,传报秦越。
秦越阅了信,手边信件才放下,阿达已走来报道:“大人,宫里来人了。”
是崇安帝也得了传信,他勃然大怒,当即命小公公宣秦越入宫。
“我入宫一趟。”
秦越换了一身武将官服,身上怀揣着兵符,面色如严寒的冬日,似有冰雪拂面。他目光沉稳,却冷漠非凡。
秦府门外,小公公见是秦越出府,便请道:“秦大人,走吧。”语气说不上客气,但到底因秦越有官职在身,那嗤意未太过明显。
林河城出了如此大的一件事,崇安帝当场治了秦越的罪,斥他治兵不严,整军停滞。
“陛下,秦大人此犯的系为大过,您看理应如何处治?”章公公站于陛下身侧,斜眼看道。
秦越没有作声,对章公公适时的添刀子,并不在意。
朝廷的军队镇守在西边,是为了守住邻国大业屡屡的突袭,因有秦越的常阳军在,近年大业已是停歇了心思。
军队本便是守卫大燕百姓的,而如今这支令秦越引以为傲的将士们,却在他离开西边的短短一年之内,屡犯错误。
秦越真是心痛与寒心。
崇安帝同样寒心,他寒的是为秦越偌大的信任,而他却酿此大错,上回两位副将生斗争,互相伤了对方重伤,他已经训斥过秦越一回了。
眼下看来,他人不在西边,还真是无力担保什么。“陛下,臣自领惩罚,西边林河城内乱,既然是常阳军引起的,常阳军又为臣所领的军队,臣有大过。”秦越在御书房殿内跪下,恳求道:“臣恳请陛下应允臣离开燕京,前
往林河城,平定内乱,以示惩戒。”
“秦爱卿,朕对你已是容忍了两回,朕只希望你不要让朕大失所望。”
崇安帝面色黑沉,“此去林河,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是。”
秦越再度恭敬垂首,他脸部坚毅冷峻,似未开鞘的宝剑,这回他单手抚在腰间兵符之上,“待林河平定,臣自会上交兵符,向陛下领罚。”
崇安帝吃了一惊,他未料到秦越竟是主动交出了兵符。这兵符于秦越如同身家性命,因而崇安帝即便是想过,也没开口向他要回。
这回他主动献上,崇安帝便好心情点道:“去吧。”
秦越起身,大踏步出了殿,他心情沉重。
他早料到终会有一日,为大燕驰骋沙场近十年,可以说,他甚至做到了为大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秦越抬手看了眼手心,他似乎在手里望见了覆在他手上的鲜血。
再一时,他的心口隐隐作痛。
这里曾被一箭穿心。
他忘不了那一刻的巨痛。
此生秦越只受过三回无力忍受的痛苦。一是魏氏逝去的第一日,二是在得知柳长妤赐婚入宫的那一刻。
三便是死前被敌军数箭穿透身体,他只记得眼前是空茫,虽痛苦,却于那时的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为大燕,他献出了自己的一生。可他又得到了什么?秦越凄惨勾笑,他早就明白了,自再世为人后,他便知道,崇安帝并不完全信他。
如今这本就不坚实的信任,正在一点一点摧毁。
直到于他皆是疑心。
秦越又沉了眼,这回他没有停留,便就径直出了宫。
翌日,迎春如往常侯在侧门口,看阿达是否会前来送信。然今日她刚一拿到信纸,便焦急折返回畴华院,入屋时,她已是满头大汗,顾不上停歇,便将信纸递给了柳长妤,焦灼道:“郡主,您快瞧瞧吧,阿达说是将军离京前,嘱
托他带给您的。”
迎春见阿达时,发觉他面色极其不好,她还多问了一句缘由,阿达却闭口不谈,只说是秦大人出事了,定要转告郡主。
而后,他就驾车飞快离去了。
迎春可是着急的不行,尤其为阿达那一句“秦大人出了事”,她心中满是秦越已有不测,万般担忧下,又是惧怕,又是为郡主忧心的。
“郡主,阿达说秦大人出事了!”
丹胭走来,皱眉问:“秦大人?出事了?”
柳长妤也看了过去,见迎春点头,她神色顿然严肃起来,抬手迅速拆开了信封,一目十行地阅目信纸。
秦越信里提到了林河城大乱之事,以及他请命前往西边,整顿城内乱斗。在书信的最后,秦越写到,“勿挂念。”
柳长妤心里乱得不行,她脑里思绪浑浑噩噩。
她如何能不担心?
秦越独身一人前往西边,还不了解林河如今的情势,那般入城,谁知道会吃个什么后果?
虽然秦越此前与自己说过,他得了机会一定要去一趟西边,为了查清军中细作,那章公公口中的“小六”,可柳长妤仍是为他担忧不已。
“唉。”
柳长妤长长一叹,手里几乎将信纸捏成了一团。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现如今最应该的是,相信秦越,信他有能力做好一切。
迎春见柳长妤面色冷漠,小心翼翼问道:“郡主,可是秦大人当真有事?”
丹胭也想着此事,秦越与柳长妤婚事都还未定下来,两人不愿再见何变数。
“无事,秦大人出一趟西边,整顿军队。”柳长妤避重就轻的回道。
如此一答,两个丫鬟皆大松了一口气。
这一日,常山老郡王一样来了汾阳王府,只是今日的他,面容严肃,再无半分笑容。他在书房与王爷商谈了整整一个时辰,过后便大步离去。
这之后,王爷见了柳长妤。
“祈阳,秦大人掌管着西边的常阳军,你知道吧?”王爷开口便提到了这事,事关秦越与柳长妤,他不可能隐瞒于她。
柳长妤点头,“知道。”“常阳军所在地名为林河城,前些日子,军中将士斩杀了城内百姓,引起民愤,”王爷面色沉沉,他严肃开口道:“百姓不罢休,与常阳军争执,而又大打出手,仅此内斗,
死伤便已无数。”这事情已经是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