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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暖的心里仿佛揣着一盆火炭,里面的火苗不断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太多的意外仿佛都集中在一起,瞬息间爆发了出来。晏暖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她却没有时间去梳理自己心头这种隐忧。
就如同所有慌张的孩子一样,真出了事,他们会本能的去找自己最为信赖和依靠的人。
晏暖最信任的人是苏子越,可是她内心最依赖的人,却是自己的师父谢辞君。
如今晏暖只想尽快的找到师父,只要有了师父,她就有了靠山。就可以把这些沉重的,仿佛要压垮她肩膀的焦虑,都找到发泄的出口。
可是,谢辞君,他到底在哪里呢?
……
……
晏暖对昆仑剑州的地形可谓驾轻就熟,每个昆仑内门的弟子,都对剑州传送阵熟稔的很,往日她们要去其他剑郡做任务,或者搜集材料,都是要搭传送阵的。
晏暖内心迫切的想要找到的师父,刚刚闵苒和北亭师兄的传讯剑符里说,有人看到了谢辞君在兼岐剑郡,晏暖立刻转向剑郡传送台。
往日里,只有去昆仑主峰的的传送阵才偶尔需要排队,毕竟为了防患于未然,昆仑弟子对于参观者都要造册登记,就难免要花费些功夫。
可等晏暖趁着人潮挤到剑郡传送台的时候,从长覃剑郡前往兼岐剑郡的传送阵,居然也开始排队了。
晏暖站在队尾,情绪焦躁不安,她垫着脚往前看,发现最前面有两个衣饰华丽的女修,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迟迟没有登上传送阵,堵塞住了后面的排队。
一个带着红色纱幕的女修有些气急,“这里就不是去昆仑云浮峰的传送阵,你现在被传到其他的地方,那不是白耽搁功夫么?不信你问这位执事!”
而她身边一位穿绿色衣服的女修则说,“我不用问也知道,可你刚刚听到那边传送阵的执事说了,如今昆仑有贵客到来,通往云浮峰的御剑通路还有传送阵都停了。既然这样,不如去别的地方转转罢。”
那红色纱幕的女修显然是个急脾气,“别的地方?!这些天你天天的乱逛,正经事都不干,等我回去告诉师父!”
绿色衣服女修就嘤嘤的哭了起来,“师兄你看,师姐又凶我……”
而在他们周围,一个白衣男子则面露难色的劝劝这个,“婉仪,你师姐不是这个意思。”又低声细语的劝那个,“金霞师姐,婉仪胆子小,你有话好好说,莫要吓坏了她。”
周围的人虽然排队不耐烦,可他们仨这明显是有一种暧昧的情愫在来回撕扯,于是周围的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居然无人催促他们。
晏暖趁机又往前挤了两步,却被周围的人完全堵住了,根本挤不动。
晏暖不想强出头,让众人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让人发现龙渊猎龙队失手的事。
心下焦躁的晏暖从纳戒里翻了翻,居然发现了一只火晶蚂蚱,晏暖立刻把火晶蚂蚱捏在手里。
这东西还是很早很早之前,杜陆离跟颜令甄不对付时候的事了。当时两个人拌嘴吵架,不分上下。然后杜陆离就偷偷在坊市里买了火晶蚂蚱,等到颜令甄练习开炉炼丹的时候,趁乱往颜令甄的丹炉里扔,让一副上好的清脉丹炸了炉。
这件事虽然不了了之,但是苏子越狠狠的罚了杜陆离,让她给整个落华峰洗了十个月的丹炉,还把剩下的几只火晶蚂蚱都交给晏暖保管。
等到后来,大家都忘记这几只火晶蚂蚱,它们就一直被收在了晏暖的纳戒里。火晶蚂蚱并非真正的蚂蚱,而是以地火熔岩为材料,在上面刻出符纹和蚂蚱的形状,驱使它们在适合的地方直接爆裂开来。因为火晶特有的属性,只要以些微灵力催动,就会发生火花爆炸。
但因为火晶蚂蚱只有指尖大小,这些爆炸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多半被低阶弟子或者年轻的小孩子拿去,互相投掷,作为一种恶作剧的小把戏而已。
发现了火晶蚂蚱,晏暖心里有了新的想法,她以细微的灵力注入火晶之内,然后悄悄的松开手掌。
那火晶蚂蚱在她灵力的操纵下,顺着围观人群的衣角和缝隙,快速的穿了进去。因为它的个头太小,而周围人的注意力又都围绕着两个女子不断上扬的哭叫声,根本没有人发现火晶蚂蚱的存在。
就是现在了!晏暖的眸色微微深沉,然后她手指轻轻一捏,灵力暴涨。
“啪!”
“嘭。”
“啊啊啊啊,我的裙子,师兄,师兄救命啊,金霞师姐要杀了我。”那绿衣女修嘴上高喊救命,手下却没停,她手中的纱绦在灵力的催动下,宛如一根利刃,狠狠的刺向那红色纱幕的女修。
红色纱幕的女修虽然脾气有些急躁,却没有对本门的师兄妹有什么防范。
这样近的距离,又如此突然的的攻击,红色纱幕的女修根本毫无防范,一下子就被纱绦直接击中了面颊。她那纱幕也算一件防护法宝,被动防御,抵挡了大部分的攻击。
可那小小的纱幕怎么能抵挡住绿衣女修如此刻意的杀技,锋利的纱绦刺破了纱幕,直接划破了金霞女修半张脸。
“噫!”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发出了一声惊呼,这女子好美。
纱幕被绿衣女修刺破掉落,金霞师姐的脸露了出来,那是一张哪怕在修真界也堪称绝色的脸,宜喜宜嗔,国色天香。可惜如今这张脸上,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金霞师姐似乎楞了一下,她不可置信的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纤细的手指上染满了鲜血。
绿衣女修却立刻哭着转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后,“师兄,呜呜呜呜,我好怕啊,救命。”
金霞女修不再废话,她召唤出自己的本命灵器,那是一柄宛如弯月般的玲珑钺,它凌空而起,呼啸着转动起来,直接斩向绿衣女修。
“哇哦,怕不是那绿衣女子故意的吧?“
“我看也未必,这红纱师姐如此貌美,性格又强势,我看那绿衣小娘子也怕她的很。”
围观的人已经开始看热闹不怕事大的讨论起来。
两个女修则稀里咣当的开打。看起来娇怯怯的姑娘们,下起手却一个比一个狠辣,招招毙命。
原本排在传送阵前的长条队伍,霎时间就冲乱了队形。
而晏暖等的个就是这个机会,她快速的发动昆仑闪影步,密集的人群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挤了一下,待要反挤回去的时候,晏暖早就闪过去了
几个瞬息之后,晏暖冲到了传送真的最前面,对着那不断张罗维持秩序的弟子压低声音说,”先送我过去。“
那弟子先是皱眉,可很快,他就看清了晏暖的脸,不满换成了惊喜,“晏师姐,您回来了!”
晏暖并没有认出这个弟子,不过看他的服饰,此人也应该是昆仑内门的弟子。昆仑内门弟子加起来能有数千人,再加上长老们的记名弟子,往少说能有上万。故而昆仑内部,也并非人人都熟悉。
只有落华峰比较特殊,一来因为谢辞君本人的特意立独行还有掌门弟子的身份太过特殊,二来落华峰人太少,却独占一峰的灵脉和资源。故而落华峰弟子不识其他弟子,可大多数内门弟子对落华峰的人,往往是耳熟能详。
这弟子曾经帮自家峰主去落华峰讨要过欠账,当时他刚入门,师兄们把这个谁也不爱做的差事丢给他。他胆战心惊的御剑过去,心里盘算的最好的结果,也得吃个闭门羹。
本想着还要厚着脸皮去几次,弄不好还要恶了落华峰上下的好感——哪怕在修真界,欠账的也是大爷。
可让这个弟子出乎意料的是,当时接待他的正是温柔宽厚的晏暖师姐,她耐心的聆听了自己磕磕绊绊的讨账说辞,看了谢峰主留下来的欠条——破布角沾豉油的画押。二话不说,立刻足额掏出了数千极品灵石,还柔声的道歉,说自己不知道师父的拖欠,没能主动还账,如今辛苦师弟了。
那弟子当时就觉得自己从内到外都被泡在了蜜水了。他还因为顺利的讨账回来,被峰主奖励了一本独创的泼风剑法,一跃成为那届内门弟子的新秀。
有了这些经历之后,这个弟子对温柔淑丽的晏暖师姐濡慕不已。他不敢主动表白什么,知道自己不过是数千内门弟子中的普通一员,跟落华峰的嫡系天骄有着天壤之别。
但这却不耽误他暗中留心晏暖的各种信息,他从昆仑内部公开的名单上看到,晏暖也是猎龙队的一员,就又是羡慕,又是失落。不过这个弟子本性善良,虽然没有被选拔成为猎龙队的精英弟子,也一直暗暗关注猎龙队的动向,希望他们都能早日平安归来。
这些天,这个弟子也在仙灵通闻上暗暗搜索信息。不止他,很多人都在关注着昆仑猎龙队,毕竟当初那么轰轰烈烈的出去,不知道惹红了多少人的眼。
在仙灵通闻上,大部分人还是秉持看热闹的心态,讨论着猎龙队这次出去能有什么收获,龙渊各种珍稀材料会不会暴跌一轮,让大家也跟着发发财。
不过也有少数阴阳怪气的说辞,诸如“这么久没消息,不会团灭了吧?!”、“吃独食还有这么多人跪舔,真不愧是昆仑的舔狗”之类的。
这种说辞一旦上了仙灵通闻,多半都会被大家群起攻之,很快成为封印的话题,翻不起大浪。可时间久了,关注这件事的人也难免也会挂心:怎么猎龙队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个弟子,就是开始担心的一员,他每天都会对空遥祝,希望美丽善良的晏暖师姐,一切平安就好。
今天,轮到他在长覃剑郡维系秩序。这些天,来昆仑的各路修士日益增多,每天都有各种突发事件发生,昆仑弟子已经开始疲惫不已,连日常的修行打坐练剑都很难维系。可在混乱当中,他忽然听到了记挂的声音,“快,送我去长覃剑郡。”
这弟子抬头看过去,眸中露出难掩的惊喜,“晏师姐,您回来了?”
晏暖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一个认识自己的人,这算是她预料之外的又一意外,她心知自己不应该乱走,可事态紧急,容不得她深思熟虑。
晏暖立刻竖起食指压在嘴唇上,低声说,“不要暴露我回来的消息,先送我去长覃剑郡,快。”
晏暖的语气迫切又焦急,那弟子二话不说,立刻示意晏暖登上传送台,然后打着手决,发动了传送阵。
一阵柔和的白光吞噬了晏暖的身形,当白光闪耀之后,传送阵上空无一人。
直到这个时候,那个守护传送阵的昆仑弟子才内心狂跳起来——为什么晏暖师姐会独自出现在这里?她不是跟猎龙队在一起吗?那么,是猎龙队回来了吗……不对啊,如果猎龙队回来了,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是出事了吗?
浓郁的不祥之感,瞬间笼罩在这名弟子的心头,他甚至没有心思去维系现场的秩序,任凭那两个女修打得热火朝天,现场到处都是围观众人的惊呼,还有那师哥不断的劝阻,“都是同门,何必呢,大家先停下来,听我说,哎呦!”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披着褐色斗篷,冲到他面前的人低声说,“快送我去长覃剑郡,快。”
这弟子一抬头,更惊讶了,他磕磕绊绊的说,“闵,闵苒师兄……“
闵苒跟晏暖比起来,更是年轻一代昆仑弟子中的“名人”,无他,光凭他是化神仙君楚藏言嫡传弟子这一条,就不知道闪瞎多少人的狗眼。
闵苒听到弟子的称呼,也是一愣,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立刻叮嘱,“我的行踪不能暴露,低声。”
那弟子心下一凛,立刻点头。
闵苒问,“刚刚看到落华峰的晏暖师妹了么?”
弟子立刻就答,“三息之前,晏暖师姐刚刚通过这个传送阵去了长覃剑郡。”
闵苒心中一松,看来自己没找错地方,他连忙说,“那你即刻送我过去,不要张扬,快。”
弟子点头,示意他上去,可又实在没忍住,“闵师兄,龙渊……大家还好吗?”
闵苒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弟子的问题,然而看着他期盼又清明的眸子,想必在龙渊猎龙小队中,也有他记挂的师门同伴。
闵苒抬脚踏上传送阵,听到身后极为细微的哽咽声,“闵师兄……”
闵苒没有回头,一阵白光包围了他,那弟子依然利落的发动了传送阵,昆仑弟子的默契在这一刻,无缝的对接着。
传送阵内,闵苒无声无息的掉落了一滴眼泪。
是的,他们回来了。
可是,还有那么多人没有回来。
那些期待着猎龙小队凯旋而归的同门们,那些渴望着至亲回归的师弟、师妹们,他们要怎么向这些人交待呢?!
闵苒不知道。
但闵苒从刚刚弟子的反应中,已经预见到昆仑弟子的哀伤。
……
……
晏暖先一步抵达了长覃剑郡,她的目标就是跨境的大传送阵。而那种远境传送阵其实不止昆仑弟子在用,更多的是修真界其他的大商队在租赁借用。
为了方面运货卸货,远境的传送阵并没有安排在剑郡中心,而是在靠近剑郡水路的外围,特意平整出偌大的一片平地。
即临水,又通路,周围还有连绵不绝的各种方形的院落,方便各国商人租赁和存货。
所以在长覃剑郡这边,闲散路人的数量少了,而各种驮着巨木或者货箱的驮兽的数量就多了起来。
晏暖见这里没有了禁制御剑的标记,立刻御剑而起,直接奔着长覃剑郡最大的那个传送阵而去。
可她万万想不到,在这里,居然看到了停止传送的红色灯笼浮空高挂。
她跳下佩剑,步行走了过去,跟坐在一旁有些瞌睡的执事弟子打听,“劳驾借问,这传送阵怎么不开了?”
那弟子正坐在凉棚里,撑着下巴昏昏欲睡,听见有人说话,才睁开眼睛。他倒不认识晏暖,不过依然含笑的解释,“这位师姐是从外面回来的吧,长覃剑郡的跨境传送阵有些问题,短时间内不能通行了。”
晏暖立刻追问,“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传送阵不能开启,这弟子正闲得发慌。如今有人搭话,他倒是有十足的耐心跟人闲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是翼洲那边的传送阵出了点问题,其实照理说我们这边的人是能传送过去的,可是好长一段时间了,那边的人都没有办法传送过来。我们发了信过去,也得不到回应,为了安全起见,就暂时没有办法开启大阵了。”
那弟子指了指远方密集的院落,在这些院落的上面,都挂着一个红色的灯笼,看起来十分喜庆的样子。
“师姐您看,这些都是在排队等候传送的各地商队,可是没办法啊,大阵现在不敢放行,大家也只能先租个房子住下。”
“师姐如果也有急事,不妨去用其他的方式去看看。不过我们发讯息给洛洲、虞洲还有应州镇守司,得到的回复都是他们那边也出现了这种单向传送的情况。所以估计还是翼洲那边自己出了问题。”大概是闲的无聊了,那弟子说得很是详尽。
这种跨境的传送阵,一旦启动耗费巨大,所以就算是各大洲之间,也没办法全部都开辟传送阵。
像翼洲那种比较偏远的大洲,一共也只有四个传送阵通向外域,如果要去其他的地方,就要先到类似应州和殷洲这种地方之后,再转换其他的方式抵达目的地。
晏暖听这弟子这样说,就反问,“如今这大阵就不能开启么?”
那弟子说,“确实没办法开启,本来我们也没发现大阵出现异常。毕竟这边传送过去的还是很顺利的。可是后来陆陆续续的有人说等着从翼洲那边接货,迟迟接不到。隔三差五就来询问,于是我们就派人过去查探一下。这下就奇怪了,派去的人,从此就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了回音。”
“到后来,我们又层层上报,连望舒峰的执事们都曾经派出过一列小队过去探查,结果也跟前面的队伍一样,直接石沉大海。直到这时,我们镇守司才觉得不太对劲,立刻封印了大阵。”
晏暖刚刚经历了龙渊的残酷失利,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就觉得眉头一跳,仿佛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要发生一般。
晏暖追问那守护传送阵的弟子,“那你们就没想着用一些别的办法么?”
那弟子用力一拍大腿,“想了呀,怎么没想呢?之前有喜鸾峰的师兄拿了同生傀儡过来,刚刚传送过去的时候,同生傀儡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可是过来一天之后,傀儡的魂符忽然破裂了。”
晏暖的眉头锁的死紧,这就太奇怪了。
同生傀儡是昆仑喜鸾峰宿长老的一个独门的法宝,他研创出来一种叫做同生魂符的东西,一符两印,双生阴阳。分别刻录在两个傀儡上,这两个傀儡的动作和反应就会变成一样的。
本来宿长老做出来,是为了进入秘境之后,代替弟子们去探索一些危险的区域,来感知那些秘境的危险程度。
这个同生傀儡更像是一种联动的传输,只能镜像一样反应出另外傀儡的处境,并不能更多的告诉周围弟子更多的信息。
有的弟子用同生傀儡探索秘境,傀儡明明没有问题,可后来弟子们进去,险些被困死在其中。还有的差点被忽然喷射出来的蒸汽给煮熟了……
显然,同生傀儡用来探索秘境不太灵光。
但后来误打误撞,如果两个人研发出一套特殊的密语,用来传讯还算不错,但是不能传送特别复杂的内容。于是这些同生傀儡还算卖的不错,也成为西鸾峰非常小众却有名的一个特产了。
跨境传送阵最怕的不是无法传送,而是一旦传送阵出现了某些空间裂隙,在传递的瞬息之间,把修士们直接给拆散成若干碎片,那就真的是救之不及。
当初通往厌洲的传送阵,就曾出现过这种惨案。
所以有人就发现,用同生傀儡去测试传送阵的安全性最好不过了。一旦这边同生傀儡的符纹碎裂。就代表传送阵十分危险。
刚刚这个轮值的弟子说,刚刚传送过去,同生傀儡没有异样,这说明传送大阵本身的问题不大。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要在一天之后,同生傀儡的符纹会忽然破裂了呢?!
跨境创送阵实在距离太过遥远,同生傀儡的共振传导根本没办法互相感应。但同生傀儡的魂符破裂,却是沿袭了昔年共生玉盘的法则之力而改写的,故而哪怕隔着万里之遥,魂符也依然同时破裂了。
这弟子也是觉得古怪,又闲极无聊,就把这些事当稀罕讲给晏暖听。
可在晏暖的耳朵里,它们却被裹夹上了一重重的疑云——
跨境大阵忽然出现了问题;
单向传送没问题,可只要过去的人,就杳无音讯;
送过去测试的同生傀儡,当时毫无异状,却在一天之后,魂符破裂;
昆仑派过去一队执事,也杳无音讯……
这些事连在一起,怎么听都像是有阴谋裹夹在其中,充满了诡计的味道。晏暖顾不得那么多,继续追问,“可我刚刚听说,落华峰的道原圣君似乎通过了这边的大阵?我找他有急事。”
听到道原圣君的名字,弟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哦,你说谢圣君啊。他刚刚是过来了。”
“然后呢,他人呢?”晏暖追问。
那弟子摸了摸鼻子,“然后道原圣君就通过传送阵,传走了呀。”
晏暖的声音忍不住变得高昂尖利起来,“传走了!你不是说这大阵不能启动吗,出了危险怎么办?!”
那弟子不知道晏暖的身份,见她有些气急的模样,反而不解,“可,那是谢圣君啊,又不是其他人。”
在这个弟子的心里,谢辞君谢峰主,可跟任何其他的高阶修士都不一样。他是半步仙君,甚至可以说,自从谢辞君跟显世仙君法则较量之后,在很多盲目崇拜他的昆仑弟子中,谢辞君已经等同于一个化神仙君了。
按照这弟子的想法,别说他们已经反复用同生傀儡验证过传送阵的安全性。就算是依然有些漏洞和危险,对于别人来说,是生死危机,可这些危机对于掌握了法则之力的修士来说,则有各种办法去解决。
麻烦,也许会有。生死关隘,那是不存在的。
故而这个弟子并不能理解晏暖的紧张,他安慰着晏暖,“这位师姐,您也不用着急,以我轮值传送阵这么多年的经验,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像是大阵出现了问题,反而像是有人故意关闭了传送阵。”
“你想啊,一共四大洲的传送阵都出现了问题,哪有那么巧?!肯定是那边关了嘛。”弟子宽慰的说。
晏暖听了却背心发冷,她颤声问这弟子,“倘若就如同你所说,翼洲那边出了重大变故,有人关了四个洲的传送阵,那得是什么可怖,可怕的事情?你难道不觉得恐慌吗?”
整个元炁大陆承平已久,最轰动的惨案也不过就是某某地方出现了邪修的踪迹,一夜之间害了某些小宗门上下百余口人,被满门血洗。
每当遇到这样凶残的散修,整个元炁大陆都会陷入到疯狂的围观和声讨当中,而昆仑和正一等大宗门的联合执事,会上天入地追杀这样的邪修,势必把他斩尽杀绝,挫骨扬灰,然后通告四方。
所以在这个守护大阵的执事心里,传送阵关了就关了呗,能有什么大事呢?!
再说了,望舒峰的执事都过去了,连谢辞君谢峰主都过去了,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能给你平了。
“灭门邪修”就是这个小修士能想到的,最可怕,最残酷的恐慌大事。
但任何邪修,都会在昆仑执事和谢圣君的剑气下,灰飞烟灭。这又有啥好惊惧的呢。
只有经历了龙渊噩梦的晏暖,才知道盲目相信元炁大陆的安全无虞,是何等闭目塞听的狂妄。
龙渊里藏着那么多阴阳傀,甚至还有恐怖的无垢圣傀的出现。它们不是独立存在的,而是成千上万,隐匿在龙渊暗无天日的密林当中。
在回来的这一路上,晏暖一直没有说话,可她却在心里无数次的问自己,假如那些尸傀遇到的不是以纪律和团结为荣耀的昆仑弟子,究竟又多少人能逃脱阴阳傀的围攻?!
每每想到这里,晏暖就感觉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刺入她的心里。
他们这些逃脱的弟子,焉知不是那些牺牲了自己生命,为其他的同门争来的一线生机啊。
晏暖很清楚,换成其他任何门派,哪怕是以符箓和阵法见长的正一,也没办法逃脱这么多人。因为这些尸傀无惧无欲,它们可以硬生生耗死所有修士。
而晏暖更是想过,如果这些阴阳傀不止在龙渊出现呢?
对于凡人来说,这些尸傀就是灭顶之灾,可对于修士,又有多少人能抵御住它们的攻击?而且晏暖不知道,有没有比无垢圣傀更高阶的尸傀……
翼洲的大阵莫名其妙的关闭了,而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以为然。总觉得不过是区区传送阵故障而已,想办法找人修好就行了。
大不了耽搁一些货运往来,何必着急呢。
……
……
“我,我要去找谢圣君,麻请帮我开启传送阵,灵石都好商量。”晏暖说。
那弟子为难的说,“这位师姐,这可真的不行。咱们镇守长老说了,在没有弄清传送阵故障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通过这个大阵。”
“可谢圣君……”晏暖的话刚刚开头,那弟子就已经明白了她后面的话,他打断晏暖,赔笑道,“师姐,您也别为难我了。谢峰主那可是半步化神,他能做的事,不代表你我能做啊。”
晏暖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她恳求道,“我真的有十万火急,救命的事情要找他,求求你。”
那弟子也为难起来,他只是个小小的轮值弟子,没有镇守长老的命令,哪里敢私自放人过去,只能表情纠结的推拒着。
“晏,晏师妹!”闵苒匆匆赶到了,在传送阵外追上了晏暖,让他送了一口气,可接下来,他就看到了晏暖泪流满面的样子,心往下一沉,“出什么事了?”
晏暖看见了闵苒,立刻抓着他的手腕,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师,师……道原圣君,他,他刚刚进入了传送阵,已经传送到了翼洲。可其他人在大阵修复之前,都不可以被传送过去。”
顿了顿,晏暖又说,“四大洲前往翼洲的传送阵,全部出了问题,都是只进不出。”
那弟子一直站在旁边,自然也听到了晏暖的话,他还主动搭话,“这位师妹,你也不用这般担心的,估计多半就是传送阵出了异样才关闭的。再说,咱们谢圣君已经是半步化神了,他都去了,天大的事也能给平了呀。“
可这轮值弟子的话根本宽慰不到晏暖和闵苒。
闵苒听到了四洲传送阵都“只进不出”的话,同样经历了龙渊生死劫的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晏暖关心则乱,闵苒显然更为清醒,他反手抓紧晏暖的手臂,沉声说,“晏师姐,道原圣君不知道我们的事情。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找楚仙君。”
闵苒的思路其实是无比正确的,翼洲四个洲际传送阵都关闭了,其实这事情并非寻常。只不过大家现在太平日子过得太久了,根本想象不到有什么能威胁一个大洲关闭传送阵的。
因为太多年轻的修士、非大宗门的世家子弟们,怕是连尸傀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只有跟它们面对面之后,才知道那是怎样可怖的存在,将是整个修真界的浩劫。
可即便是有了让人恐惧的揣测,晏暖他们依然没办法把这些真相立刻公之于众。
这里面牵扯了太多的事情和纠葛,一定要先请门派的大长老们决断之后,方可公告天下,因此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回去找到掌门,找到昆仑四位化神仙君,向他们陈述在龙渊经历的一切才行。
闵苒扯着晏暖的胳膊,“我们还是先回到兼岐剑郡,想法去瑶台峰再说。”
晏暖知道闵苒说的是对的,可这么走,她真的不甘心,大师兄、三师妹还有两个小家伙,都折在龙渊,生死未卜。
而最能救他们的,就是自己的师父。
她总觉得自己这么一走,就仿佛把最后的希望都掐灭了一般。
晏暖问那值守的弟子,“人不可以过去,那东西呢,能传送过去吗?”
那弟子楞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晏暖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老实的回答,“也没有人传送东西啊,毕竟很多商队虽然着急,却也不敢冒然投递。万一真的传送异常,货物就彻底没了。”
“不过每隔三天,会有喜鸾峰的师兄们拿同生傀儡来测测大阵。我们也试图在傀儡上帮上一些传音符或者玉简什么的。就是无论传递什么,都没有回音。”
那弟子只是为了安抚晏暖而已,可晏暖听了他的说辞后,眼睛却亮了起来,“你说的每隔三天测试傀儡,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那弟子又被问住了,他抓着头发,“昨天是方惜师姐轮值,前天是黄睿师兄轮值,大前天是周运师兄轮值,喜鸾峰的的师兄还让周运师兄帮忙写了平安符传递过去……,啊,那今天就应该是喜鸾峰再次测试的时间。”
晏暖当机立断,“我想麻烦你帮忙传递一个物品,是我们峰头的印记。师兄只要帮忙传递过去就行,至于是否能送到,是否有遗失,均不与师兄有干系。这是我的印记。”说完,晏暖从纳戒中取出一枚内门弟子的配饰,翻转过来,露出了一枚桃花的印记。
这印记却是昆仑内门弟子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昆仑七十二云浮峰,四大主峰,八大地峰。而地峰之首,就是落华峰。
那弟子立刻躬身,“原来是落华峰的师姐,您要传送什么?”
晏暖沉吟了一下,这种冒然的传送,她也是只是试一试,也许不成,也许会把传送符落到外人手里。所以她没办法在传送的东西里,写太过详细的内容。
很快,晏暖内心有了计较,她很快的录制了一条传讯的剑符,将它交给了那轮值的弟子,“拜托了。”
轮值弟子连忙摆手,“这也不算什么,师姐不用客气。师姐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帮你办妥。”
那弟子说得极为诚恳,显然会认真把这件事办好。
这让晏暖和闵苒都宽心了不少,可在晏暖召唤出飞剑,打算重新走城内传送阵回到兼诸剑郡的时候,她又转身回来,从自己鬓发上面,摘下一枚泛着粉红色,宛若盛放桃花的小发压。
这发压并不大,上面只有一朵桃花,并一个小小的花苞,一花一苞,看起来特别娇嫩灵动。
晏暖把这个发压也递给了那弟子,“烦请把它也跟那传讯剑符放在一处。”
那弟子也应下了。
这次,晏暖没有再纠结,她狠狠心,跟着闵苒御剑向城内飞去。
她在内心祈求着,希望这枚剑符,可以顺利的传到师父的手里。
……
……
在晏暖离开之后,又过了小半日,喜鸾峰的弟子们带着同生傀儡来到了跨境创送阵这里,他们这次依旧要放傀儡过去探路。
而那个被晏暖拜托的轮值弟子,也十分靠谱的把落华峰师姐的请托说了出来。
那些喜鸾峰的弟子立刻应承了下来,“这又算什么难的,别说就是个小小的剑符和发压,就算是更多的东西,只要落华峰不怕东西毁损了,跟咱们这里也就是一波送走的事。”
于是,他们把那发压系到了傀儡的假发上,把剑符揣进它的怀中收好。
启动大阵,白光泛起。
同生傀儡带着晏暖的剑符、发压,还有望舒峰给执事们的传讯玉简,一起消失了。
喜鸾峰的弟子监控着同生傀儡的分身,“唉,希望这次可以把消息传递过去,这翼洲到底怎么了?”
那轮值弟子想起晏暖的神色,有些担心,他压低声音,“旁师兄,你说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喜鸾峰的旁师兄不以为然,“能有什么事!连谢圣君都去了,天大的窟窿,他也能给你堵上。哎,如今谢圣君就是半步仙君了,你们说咱们昆仑这是不是绝了。”
旁师兄眉飞色舞,“这天下一共有十个化神仙君,咱们昆仑独占其四。如今加上领悟了法则之力的谢峰主,半步仙君。这四舍五入,就等于占了一半。你说说,常平师弟,咱们昆仑厉害不厉害?“
轮值弟子常平身为昆仑内门弟子,自然会为昆仑的这些化神仙君骄傲,如果是往常,他肯定早就跟旁师兄等人吹到一起去了。
可刚刚那位落华峰的师姐,那种哀婉悲切,又惶恐的神色,却仿佛一根针,刺入了常平的心理。
在常平这样普通的内门弟子心理,这些化神仙君的嫡传弟子,那都是天子骄子,各种灵器灵丹予取予求。
曾经很多人对谢辞君元婴同阶无敌不服的原因,除了因为他桀骜不逊,更多的就是对他昆仑掌门的嫡传弟子身份不忿。
你谢辞君怎么就天才了,哪里比别人强了?!就你能同阶无敌,还不是靠着昆仑的资源堆出来的成就。
如果我是昆仑掌门的弟子,那我也行啊——这样想的人,在当年不占少数。
同样,很多普通的内门弟子也会畅想,那些峰主的嫡传弟子,尤其是掌门的嫡系弟子,比如落华峰一系:独占一峰,人数还少。他们能有什么难事,是嫌灵石供给太多花不完么?!
可哪位落华峰的师姐,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哀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谢圣君去翼洲,不会出什么变故吧……”镇守司的弟子常平,第一次对昆仑半步仙君谢辞君的安危,有了一种不确定的担忧。
“谢峰主,您去翼洲可一定要平安啊。”小常平喃喃的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