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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
轻盈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原本昏昏沉沉的香茅子猛的被灵力“催醒”过来。香茅子听着那熟悉又轻快的脚步声响,知道定然又是那紫眸金瞳的少女过来了。
这段时间,香茅子处于一种非常奇怪的状态。
每当少女靠近的时候,香茅子的神识就会感应到各种纷至沓来的感受——灵力运转、声音、情绪甚至还有隐隐的对周围环境的感知。
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少女就会来到这里,定期的为这个黑蛋做一些灵力输入的手决。
香茅子并不知道这些手决有什么具体用途,不过每次少女带着古怪韵律的敲打蛋壳的时候,总是她神识最为清醒、感受也最为清晰的时刻。
显然,少女的这种拍打手决,会让这个“黑蛋”继续生长,显然极为适宜。
香茅子曾经想尝试过去跟少女进行沟通,然而她的努力全部以失败告终。
无论怎样的全力尝试,最终都是石沉大海。
试了几次之后,香茅子终于意识到,自己处于一段被重新开启的传承印记当中。在这段传承当中,她只不过是个被动接收印记的对象而已。
甚至,接受传承的主体,本应该是吞吞,香茅子不过是把自己的神识和吞吞搅合在一起,故而在吞吞的识海传承中,被连带灌输了这段印记。
传承已被开启,那么吞吞又在哪里?
香茅子尝试了各种办法,去寻找吞吞的灵识。
毫无踪迹。
吞吞,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那么一丝微妙,难以言说的直觉——它应该就在这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吞吞从开始传承印记那一刻开始,就完全藏匿了起来。
香茅子迫于无奈,只能等待着每次少女过来拍打蛋壳的时刻。试图从这些规律中,寻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断断续续的,通过每次少女过来拍打蛋壳的交流,香茅子渐渐勾勒出了一个无聊烦闷的小姑娘。
那少女似乎把这枚黑蛋,当成了自己倾吐心事的黑洞。每次在拍打前后,总要对着黑蛋好生唠叨一番。
其内容从催促黑蛋快快破壳,好好成长。到吐槽自己练功的烦闷无聊,还有一些是控诉哥哥的不近人情,对她如何严苛,如何各种管制。
似乎这个少女的主要任务,就是要定期来照顾和拍打“黑蛋”。
然而少女的天性比较烂漫任性,总想着去外面见见世面。但是她有一个比较古板严肃的兄长,每次当少女提出这种类似的要求,那个少女口中的“大魔王兄长”就会狠狠叱责她,甚至对她加罚一些修炼的任务。
每每遇到这个情况,少女就会疯狂在黑蛋面前痛斥自己的兄长为暴君、大魔王,希望他早日闭关,不要管自己的闲事之类的。
虽然少女对兄长的抱怨,在香茅子看来都是无稽之谈。
认真练功不应该是每个修士必须尽力而为的本分么?不练功、不修行,怎么能提升境界……
香茅子觉得那少女口中的兄长可是一点错都没有。
也幸亏她没能跟少女进行什么联系沟通,不然估计少女会跳起来对着黑蛋拳打脚踢一番。
不过少女最近几次过来,口中经常念叨的事,除了兄长的管束和日常修炼的苦闷,新又多了一个名字“灵钧子”。
这个人从一开始只是偶尔的出现,现在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少女的口中了。
最初,在少女口中,这灵钧子完全是个不知道进退深浅的蠢货。总是缠着要跟自己比斗各种术法,偏偏学艺不精,总是输掉。
那少女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小姑娘,她天生就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桀骜狠厉,不仅出手极重,甚至还往往设下各种危险的赌注,让那个灵钧子事后去加倍赔偿。
那些赌注包含了各种险地的凶兽毒虫,也包含了某种极为罕见难寻的天地宝材。
少女最初说出这些赌注,是想给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自己的家伙一点颜色看看。却没想到无论赌注有多么的危险困难,那灵钧子总是默默的在事后完成赌约。
然后在送上这些战利品的时候,又会继续约定了下次的赌斗。
少女从最初的轻蔑,逐渐转为好奇。
她曾经几次暗中跟黑蛋倾吐,“这一次那个家伙肯定回不来了,幽都那些家伙可从不吃素,估计会变成血食吧。”
“这次赌注里的魇太精,只有白蚀洲的阴林道才有,那种地方怕是有去无回。”
“那家伙这下惨了,他输我三枚螭龙玉壳。我哥哥可说了,那种东西早就灭绝了。黑蛋,你说那家伙这次还能完成赌约么?”
渐渐的,少女对那个灵钧子的算计,变成了各种好奇。
“黑蛋,我真是万万想不到,他居然找到了螭龙玉壳。虽然没有三枚,仅仅是几块碎片,可他到底怎么弄到的?!嘿嘿,我把螭龙玉壳交给了大巫就调制锁灵膏,到时候拿来给你用啊。”
“黑蛋,今天那家伙只跟我学了一遍乱魄决,就真的直接拘到了校阶魂令。莫非他果然是个天才不成?”
“嘿嘿,最近本宫主可忙着呢。一会我还要跟灵钧子去采萸秾,他说找到了好大一片的。黑蛋你乖乖的长大哦。”
少女的行程变得匆匆忙忙起来,虽然每次对黑蛋的拍打呵护依旧一丝不苟,可却没有了往日伴随着黑蛋的耐心。
就算是那些唠叨倾诉,也压缩成了短短几句,还三句话离不开那个灵钧子。
香茅子内心其实有些焦躁的。
毕竟,只有和少女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保持清醒的状态,少女离开后,她往往会陷入黑暗和昏沉中。
哪怕香茅子尽力用意志力去抵抗少女离开后的昏沉,也不过是在失去了时间感应后,在黑暗中的煎熬而已。
所以香茅子是期盼少女能多跟“黑蛋”在一起的,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更多清醒的时间。
可偏偏,那少女似乎越来越多的,都选择了跟灵钧子在一起。
甚至有次,在香茅子清醒过来时,听到少女不住的道歉。从少女的道歉中,香茅子才知道少女因为跟着灵钧子去了一处叫“嵴崅荒原”的地方,探查上古遗迹。来不及赶回,整整错过了一个周期的手印拍打。
少女显然对此极为愧疚,她不断的对着黑蛋进行忏悔,唯恐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了黑蛋收到某些不好的影响。
少女甚至很自责的哭了起来。
香茅子在黑蛋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但是香茅子依然气鼓鼓的在心里腹诽道:早就知道要有这么一出,那灵钧子能是什么好人呐,你还总跟他出去。
……
那一天,少女十分认真负责的进行了手决的拍打,甚至陪着黑蛋唠叨了好久。
香茅子这才知道,原来少女已经跟灵钧子成为了彼此信任的朋友,他们这几次都探索了不同的上古遗迹,而且总能找到一些遗迹和传承。
而这次之所以回来迟了,也是因为发现了元天巨龙的踪迹才来不及的。
少女嘀嘀咕咕的说,“我以前就听大哥说过,咱们这里是没有元天巨龙的,它们可都在十万年前就消失不见了。”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几百年,就一直有传言说在崅嵴荒原看到过元天巨龙的踪迹。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元天巨龙?!”
“但灵钧子说他上次找到的螭龙碎片,也是在崅嵴荒原。所以我决定自己去看个究竟。可惜这次我们去的时间太短,还没有找到什么真正的证据。”
“不过黑蛋,我觉得崅嵴荒原确实有些东西在。如果下次还有时间,定要仔细去探查一番。倘若元炁大陆真的有元天巨龙,那我大哥一定会去弄来龙魂喂你的。到时候你就可以破壳出世了!!!”
香茅子这些天也听到了很多信息,包不少地名和功法,可惜也不知是不是太孤陋寡闻的缘故,绝大多数的名字,她都闻所未闻。
以至于香茅子根本搞不清楚,这紫睛少女所处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可今天,香茅子又一次听到了个熟悉的名字——元天巨龙。
先不说这少女偌大的口气,居然想让她的兄长去弄龙魂。
香茅子更惊讶的是,这少女弄来龙魂的目的,居然是为了饲养这枚大黑蛋。
一个要用元天巨龙之魂喂养的黑蛋,又会是什么东西?
而且,以魂魄喂养饲育,这种手段,听起来就有点邪魔外道。这少女,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香茅子虽然见识不算多,可她毕竟师从昆仑,又在落华峰跟着师兄师姐们受到不少熏陶。
虽然香茅子还没有来得及跟着前辈们巡戍大陆周边,去长长见识。
可名门弟子的学识和见闻,是远超小宗门等弟子的。
香茅子根据这些逐渐积累的线索,隐隐得察觉到少女似乎并非什么宗门子弟。看她日常言辞和行为,倒是有几分师兄口中魔修的味道。
魔修,是昆仑上下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佞。
香茅子想到这一点时,内心的感受非常复杂。
一方面,她坚定的相信,魔道中人务必除之勿尽。
可另一方面,在这段漫长的印记传承之中,她站在黑蛋的角度去观察和接受这段传承,心里那个坚定的除魔卫道的信念,有了一丝丝极为微小的动摇——魔修的小姑娘,原来也是这样活泼和惫赖的。
她们一样会吐槽兄长,一样想溜出去玩,甚至也会因为懊恼愧疚偷偷的哭泣。
可大师兄又说过:吾辈昆仑,以神誓道,正身履剑,除魔诛邪。
在黑蛋中发呆的香茅子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倘若有一天真的遇到这个紫睛金眸的小姑娘,她能毫不犹豫的出剑么?
倘若没有接受过这段传承印记,香茅子觉得自己定然毫不留情,生死相搏。
但现在她在传承印记中经历了这么一场相随相伴的经历,香茅子觉得自己的剑,软弱了。
香茅子想了半天,也没能想清楚这里面的道理。
不过她已决定,要把这个问题记在心中。等回头有机会了,定要仔细的去问问师父和大师兄,把它厘清才是。
香茅子自己还在这里纠结发散,却忽然感受到少女整个人扑过来,用力抱着黑蛋,把它囫囵个的抬了起来。
黑蛋可不算小,少女抱着它的时候,站立都有些困难。
而少女真正的目的,却是要把黑蛋装进一个皮革编制的储物袋里。
这下,香茅子自己都感觉黑蛋在疯狂的挣扎,一股股不断抗争的意志力从黑蛋身上散发出来。
这种感觉让香茅子很难受,就仿佛在无尽的狭小空间里,失控的旋转那样。偏偏,她有不能做出任何试图阻止的动作来。只能硬挺着接受。
少女大概也感应到了黑蛋的抵触,她柔声安慰着黑蛋,“嘘,嘘。黑蛋乖啊,不要闹。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你整天呆在太一璇室不烦么?”
少女这话一出,疯狂抗拒的黑蛋瞬间就停了下来,只有香茅子的感应还在天旋地转。
少女又加把劲的哄着黑蛋,“大哥和大巫都不让你出去,死死的瞒着。可我知道,你其实是想出去的。对不对?”
香茅子感到一股股热乎乎的气流在黑蛋内部开始慢慢升腾起来,显然黑蛋兴奋极了。
少女咯咯轻笑了两声,“就知道你想出去。不过,我也不敢带你去太远的地方,否则大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打断我的腿。”
“我就带你去后山溜达一圈,让你也见见新朋友好不好。灵钧子他说,也想认识你呢。”
香茅子听到灵钧子这个名字,本能的就有股不太舒服的感受。
可黑蛋却已经被出去玩这个诱惑欢喜的要疯掉了,黑蛋内部的温度已经要变得滚烫起来,连蛋壳都有些微微烫手的感应了。
少女显然也没想到黑蛋这么激动。
她又连忙嘘了几声,“不要乱动啊黑蛋,整个岑崟殿可没有什么能瞒过我大哥的眼睛。所以你要想出去,就得进到灵兽袋里去,这样我才能想办法偷运你出去的。”
少女和黑蛋嘀嘀咕咕的讲和了好久,最终黑蛋还是妥协的被装进了兽皮灵兽袋里。
香茅子自己从来没有被装入过灵兽袋,那感觉又闷又黑,关键灵气几乎散逸淡泊到没有,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憋闷感。
难怪吞吞那么讨厌灵兽袋,哪有什么灵兽会喜欢这种地方。
黑蛋显然也非常憋屈,它不断在蛋壳内翻腾打滚。
香茅子的感受就仿佛在一艘暴风雨中的小舟上,跌宕起伏。
那滋味,比刚刚黑蛋疯狂旋转还要难受几分。
就在香茅子和黑蛋都痛苦难捱之际,忽然感觉到一片清光,黑蛋被从灵兽袋中放了出来。
“看,这就是黑蛋。灵钧子,你不是一直好奇黑蛋么,今天我把它偷偷带出来了。”少女欢快的说着。
黑蛋被从灵兽袋放了出来,稳稳的放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之上,它此刻极为欢快,蛋壳内一波波的往外释放着各种愉悦的震荡。
不过那波动非常小,也只有同在蛋壳内的香茅子能感应得到。
黑蛋似乎很想在这片柔嫩的草地上滚起来,整个蛋跃跃欲试的要往外翻滚。
香茅子各种无语的听天由命,倘若黑蛋真的到处乱滚,怕是她又要跟着翻滚倒转,那滋味香茅子真的受够了。
幸亏那少女感应到了黑蛋的乱动,她用手掌扶助黑蛋的外壳,牢牢把它按在原地,没有给它翻滚的机会。
香茅子这才微微放心。
“无忧姑娘,这就是黑蛋么,果然不同寻常。”清朗温柔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上次你没有来得及按时回来,不要紧吧?”
香茅子不由楞了一下,原来这个在传承中陪伴自己多日的少女,居然叫做无忧。
无忧听到灵钧子还记挂着自己,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微微的喜悦,“幸亏没有大事,黑蛋还是很有活力的,你看看它这个莽头莽脑的样子,可真让人操心啊。”
灵钧子轻轻嗯了一声,又有些遗憾,“可惜上次没有找到元天巨龙的踪迹,唉,不然说不定黑蛋已经可以破壳了。”
无忧倒是颇有几分洒脱,“哪有那么容易呢,元天巨龙可是连我大哥都只是在上古巫箴中看到过一点记载。不过灵钧子,你怎么知道它们的?”
灵钧子温和的说,“我这辈子立志走遍这片大陆,探访所有的遗迹和古籍,然后把它们汇编到一起,写一部大荒洲卷集出来。所以总是会去收录各种上古传说,不然在一开始,我又怎会坚持要同你打赌言咒和岑崟殿的消息。”
无忧因为用手按住黑蛋的外壳,香茅子就能隐约“看”到她的样子,无忧似乎微微有些羞赧之意,“我,我最开始是觉得你在骗我,还想套取岑崟殿的消息,所以才会那么针对你。”说完也没有抬头,用脚尖在地上轻轻踢着草丛里的小石子。
灵钧子的样子依然无法感应出来,却能听见他温柔的笑声,“不要紧,我这个志向不太上得了台面,总是被人误解,并不稀奇。”
他越这样体谅,无忧的样子就越有几分不忍。无忧抬头,肯定的说,“放心,我一定帮你完成这个志向。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去找大哥打听探查,总比你一个人乱撞要快些。”
灵钧子还是很温柔,“那我先谢谢你了,无忧姑娘。”
虽然灵钧子的语气温柔又舒缓,甚至带着一点斯文。可香茅子听着,总觉得这个人有点假兮兮的,说不出哪里奇怪。
这大概就是剑修的直觉吧,剑修素来看不上这种叽叽歪歪的修士,态度倒是从容平和,可肚子里总有说不完的算计。
就听见灵钧子又说,“上次我们没有探查完崅嵴荒原,不如下次再去。如果无忧姑娘担心黑蛋的孵化催熟,也可以带着它一起去。说不定还能直接找到什么元天巨龙的遗褪给黑蛋吸收。”
可这次无忧姑娘直接拒绝了灵钧子的建议,“黑蛋不可能离开岑崟殿,这是今天我大哥要外出办事,背着他偷偷把黑蛋运出来给你瞧瞧。等大哥回来,我可没本事把它从太一玄室里搬出来。”
灵钧子也没有再劝,反而道歉,“是我想当然了。”
无忧也没在意,低头微笑着轻轻抚摸黑蛋的外壳,顺嘴说着,“黑蛋,这就是我新结交的好友灵钧子,带你认识他。我跟灵钧子可是过命的交情了,要不是上次他舍命相救,我怕不能回来了呢。”
黑蛋亲昵的往上拱了拱蛋壳,似乎在安慰无忧。
灵钧子连忙说,“不敢居功,那时荒原上只有我们二人结伴,定当彼此救援才是。”
香茅子听到这里,才算明白为何无忧会对这个灵钧子信任容让。
想必他们上次外出游历遇到了生死劫难,而灵钧子出手救下无忧,赢得了无忧的信任和友情。
这倒也说得通,香茅子心想。
一时间,外面的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什么。香茅子能感觉到无忧的手指顺着黑蛋外面蛋壳的凸起纹理,慢慢的勾画着。
这动作有点怪怪的,黑蛋颇有些不耐烦,总想往外翻滚,却不断被无忧伸手掌按回来。
香茅子正在努力琢磨,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同时再一次怀疑,这段传承会不会是被自己和吞吞弄错了,误打误撞的开启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段传承中停滞了多久,却觉得这段记忆又乏味且无聊。
这要是不能从传承印记中退出去,自己不会永远被困在这里吧?!
想到有这种可能,香茅子重新开始忐忑起来。
“吞吞,吞吞!”香茅子再次努力的尝试“呼唤”吞吞,总要找到吞吞,和它一起想办法离开这段传承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灵钧子忽然开口,“无忧姑娘,我可以摸摸黑蛋么?”顿了顿,他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我遍寻山川,也搜集到了不少上古秘闻。可真正能接触的元天灵兽却一个都没有。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也轻轻摸摸黑蛋?”
灵钧子的语气中有一点点羞涩之意,他提出来的要求十分温柔,带着一点点迫切的渴望。
无忧没有立刻回答灵钧子,她转向黑蛋,轻轻的说,“黑蛋,也带你认识我的新朋友好不好,你让灵钧子轻轻摸一下好么?”
黑蛋刚刚还在跟无忧为了翻跟头,这件事来回“顶牛”。而且香茅子能感受到,哪怕没能在草地上打滚,黑蛋似乎也挺愉悦。
所以当无忧问它可否让灵钧子摸一摸时,黑蛋愉悦的又顶顶无忧,显然是答应了的。
无忧就开口对灵钧子说,“黑蛋答应了,不过你可要轻轻的,慢一点。”
灵钧子似乎微笑了一下,他温和的说,“好。”
香茅子听到有轻轻的脚步靠近声,踩在草地上,往前走了几步。光亮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蛋壳外面。
然后,一根修长的手指,轻柔的触碰到了黑蛋的外壳上。
当手指触碰到黑蛋外壳上那一瞬,微弱的灵力顺着蛋壳的纹理渗透到了蛋壳里面。
这股灵力极为轻柔隐约,倘若不是香茅子处于蛋壳内,她又好奇这个灵钧子,刻意的贴到手指触及的位置窥视。
怕是根本无法察觉到这股灵力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灵力的输入,香茅子的感知被灵力牵引,她能“感知”到灵钧子了。
虽然香茅子一直在暗中腹诽这个灵钧子,可当“看清”他的第一眼,香茅子还是被灵钧子的容貌震慑了下。
这个人,比香茅子见过的所有人,都更像修仙者。
灵钧子有一头垂及到腰部的银色长发,半披散着,头顶带着顶素莲花修士冠,被根银色长簪别住。
灵钧子整个人看不太出年龄,毕竟修士一旦筑基之后,容貌衰老就会特别延缓,一眼看去都是俊雅秀美之辈。
但是这个灵钧子,就是比香茅子见过的所有修士,都多了几分“仙气”,香茅子也说不好,论容貌和长相,自家师父和师兄,那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可这个灵钧子就是更有一种“仙气神性”,他的容貌俊雅、态度从容,此刻正神情专注的凝视着黑蛋,低垂的眼眸中仿佛装着慢慢旋转的星河,一不小心,就把人吸到里面去了。
香茅子早就不是那个耶溪村的无知乡村女童了,她乃是昆仑落华峰的嫡传女弟子。
在她修行的这么多年里,见过大大小小无数个修真同门,自然早就打破了对修真者假象。香茅子知道修真之人其实跟人间界凡俗之人没多大区别,他们一样会嬉笑怒骂,一样会嫉妒和羡慕,甚至一样有着懒惰和取巧的想法。
可这个灵钧子,却是香茅子从未见过的那种修士。
他看似和煦温柔,可眼眸里几乎没有一点感情,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视。
似乎,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瞰着万物众生。
对,俯瞰!
香茅子忽然抓住了那种古怪的疏离感,这个灵钧子看黑蛋的眼神里,充满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打量。
不知道为何,香茅子忽然忍不住退开了一些。
灵钧子看起来很温和轻柔,可香茅子却直觉他那根轻轻搭在黑蛋外壳上的手指,宛如一根笔直犀利的银枪,正在用枪尖抵住了蛋壳。
“灵钧子,你怎么了?”无忧的手掌没有离开黑蛋,她见灵钧子手指抵住黑蛋不动,就好奇的询问了一下。
灵钧子露出了恰到好处的羞赧,“我,竟不敢挪动手指分毫,唯恐伤及黑蛋。”
无忧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这么轻轻地摸,自然不要紧,其实黑蛋的壳极为坚硬,就以你我的功力,哪怕全力施为也无法伤及它半分。你可慢慢摸摸,就这样,它很喜欢的。”说着,无忧还轻轻顺着纹理来回抚摸黑蛋。
黑蛋果然极为欢乐,对无忧给出了活泼的回应。
“原来是这样,那我试试。”灵钧子柔声说。
他依然用一根手指,轻柔的顺着黑蛋外壳的凹凸尖角纹理,缓慢的来回移动。
动作慢且轻柔,哪怕无忧一直瞅着,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可香茅子在蛋壳内,却分明看见这跟手指慢慢划动的路线,分明是一个个细碎鲜明的符文。
这种符文是香茅子以前从未见过的,它们彼此独立,却又相互吸引。符文宛如银色的光斑,渐渐汇集到一起,仿佛夏日里星河旋转。
灵钧子在假借抚摸蛋壳,偷偷以灵力绘制符文,注入到了黑蛋内部。
香茅子虽然完全不认识蛋壳里面的符文,可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为,能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她完全没有办法阻挡这些符文。
银色的符文宛如一粒粒被点亮的星辰,书写着从亘古传到现在的法则。
香茅子那种不妙的感知越发浓重起来。她有意识的避开这些慢慢汇集的符文。
符文随着灵钧子的手指,越来越密集,旋转也不断加速起来。
黑蛋虽然硕大,但一个蛋壳内在总共能有多少躲闪的空间。
无论香茅子怎么试图回避,终究还是被那些银色的符文逼到了绝境。终于有一次她躲闪不及,那些银色符文似乎感受到了香茅子的存在。
当一粒银色符文沾到香茅子的意识后,其余的银色符文就仿佛闻到血腥味的狼群,瞬间蜂拥而上。
香茅子避无可避的被它们裹夹到中间,那些银色符文快速的绕着香茅子旋转,宛如一个巨大的牢笼,把她“扣”在当中。
然而,这也仅仅是开始。
完全裹夹住香茅子的意识之后,银色的符文忽然飞出了一粒,它直接轰然击穿了香茅子。
意识,是没有感觉和形体的。自然也不会有痛楚的觉察。
可当银色符文轰击到香茅子的意识之上后,香茅子却分明感觉到一种神识被撕扯割裂的寂灭。
那种滋味,不是痛楚。
却远比痛楚更让人绝望,那是种灵魂被袭杀吞噬的感觉。
也许只是极为细小的一点,可当银色符文嵌入香茅子意识那一瞬,她的仿佛被虚无吞噬掉了一部分。
香茅子说不出自己哪里被不见了,但她却可以察觉到自己完全失去了一部分意识神魂。
这种空荡荡的绝望,远比眼瞅着身躯被某种怪兽一口口吃掉更加绝望。
香茅子想要闪避,却在银色符文的牢笼当中,根本无从逃脱。
第一粒银色符文击穿了她,很快,就有第二粒、第三粒。
那些符文并不急迫,它们但求一击必中。
每次贯穿香茅子的意识后,就会直接轰杀掉香茅子原有的灵识魂魄,取而代之。
虽然现在只有区区几粒符文,但想来最终每一粒符文都会替代掉香茅子灵识的一部分。这种感觉,就仿佛要慢慢吞噬她的神智和灵魂一般。
香茅子意识到这样不行,她骨子里的悍气被激发了出来,哪怕到死,也要咬下你一口烂肉才行。
束手待命不是她的性格。
当又一粒银色符文扎向她的时候,她用力“反击”。
这种反击很古怪,香茅子没有形体,她只能集中意志力,仿佛在束集所有灵识,狠狠的迎向那粒符文。
符文,是天道的投影。
香茅子区区意念束拢,撞击到有形的符文上。就仿佛用一片雪花去砸烧红的熔炉。
比原来更为强大的虚无感在神魂中弥漫,香茅子隐隐察觉到危机,当这种虚无感不断增加,最终那些符文就会成为它意识的替代品。
虽然她的神识现在是在神魂印记当中,可倘若在这里面完全被吞噬了。那么,她的神识还在么?
没有了灵识的修士,难道还能算人么?
意识到危险的香茅子没有绝望,她更加凶悍的撞向银色的符文,并不断在虚无感知中,试图找到最为有效的束集神识的办法。
这对于香茅子,是十分不容易的事情。
神识的修为,都是元婴之后的不断积累。尤其是神识束集,更属于高阶功法。哪怕是元婴修士,也往往到了高阶修为后,才开始掌控这种术法。
香茅子现在这种做法,就仿佛一个稚龄小童尝试着用八尺长枪破铁臂硬弩。先不说那铁臂硬弩每每把她扎个偷心凉,就现在单举着八尺长枪,也力有未逮。
可香茅子就能每每被扎透后,又一次束集神识,像那银色符文发起冲击。
不知道有多少银符一次次的击透香茅子的神识,终于有一次,在她拼尽全力的对撞之后,竟然让她直接把银色符文对顶到了符文包围圈的外面。
虽然那些围绕她的符文立刻又重新围拢过来,形成一个封闭的罩子。
可刚刚那下用力过猛的撞击,却连带着香茅子的神识和银色符文,一起撞到了黑色的蛋壳之上。
银色的符文贴着蛋壳,直接溶解了进去。
香茅子还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黑蛋却以全所未有的震动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异物入侵,从来是你死我活。
不知道为什么,黑蛋似乎没有察觉到香茅子的存在,自然也就没有任何剧烈的排斥。
可银色符文不同,当它融入到蛋壳之后,黑蛋的反应之剧烈超乎了香茅子的想象。
它猛的向外爆裂的挤压过去。
那些银色的符文完全被压在了蛋壳之上。
银色的符文和黑色的蛋壳剧烈的搏杀起来,它们都是有形的有纹的。
香茅子在这时候,才看出来黑色蛋壳内部,有着深深浅浅的斑点,而这些斑点本身就是一种玄奥古朴的天然符文。
银色和黑色绞杀在一起,彼此消融,又重新组合。
香茅子仿佛在见证两只陷入决战的队伍,但银色的符文狡诈阴险,它们往往诱惑黑色符文组合成一种字符,然后被它们吞噬进去。
却又从黑色符文内部重新瓦解它们,硬生生把黑色符文中嵌入了银色的纹理。
而那些半银半黑的符文,往往不是忽然瓦解崩毁,就会彻底被改造成银色的新符文。
此消彼长,渐渐的,黑色蛋壳内的天然符纹落入了下风当中。
香茅子快速的推算,虽然黑色纹理还能坚持很久,但如果想不到解决办法,迟早会被银色符文彻底吞噬改造干净。
香茅子已经饱受银色符文侵蚀之苦,如今自然要站在黑色的纹理这边。
当又一次银色符文诱惑黑色纹理绞杀的时候,香茅子用灵识直接撞到了黑色符文当中,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又亲昵的灵识缠绕了过来。
“吞吞?!”香茅子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