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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和沈贵妃的庙祠又重新修整了一番, 就连那三间正堂都专门漆了红。
几天前的黑旗军似乎一夜间就消弭了一般, 上都的百姓只是听说重新修建了沈贵妃的庙祠, 可至于为什么修, 没人去追究。
宋参将握着马缰绳, 举止有礼的赶着马车, 一柄长剑紧紧贴在身边,这次去罗州路途遥远,可是为了她, 他一切都觉得值。
待到了上都外城的一家普通客栈,他便弃了马车,静悄悄的从一个道观的后门进了客栈, 他刚推开门, 就见那个美丽温婉又娇艳可爱的女子。
白皙的瓜子脸,一双流光转盼的眼睛,宋兴贤立在门口, 有礼节的敲了敲门,一双文雅纯净的眸子拘束的盯着脚面,待听到那清艳的丫头说话, 他才给她递过去一套干净的男子衣裳。
待她换好了衣裳,两人便骑着快马抄小路去了罗州……
罗州是在甄明玉外祖父办案手记中记载的一个地方, 此地那女一年四季都光着脚,而且手脸常年不洗。便是夫妻在白日里有人不能相见, 只在夜里睡在一张床上。
甄明玉对罗州的风俗十分好奇, 但是这里的男子都喜好斗杀, 便是父子兄弟也会兵刃相接。所以几乎没人敢来这个地方。
但是宋兴贤的祖母曾是罗州人,而且精通鸡骨占吉凶,所以在罗州声威很好。
罗州酋长靠天吃饭,大小事务皆让宋兴贤外祖母占卜后决定。宋氏离世后,宋兴贤被安参将带进宫做侍卫,罗州便一直空缺着一个男巫的位置。
这次甄明玉主张去罗州,倒是乐了罗州那女的心,还专门办了热闹的篝火宴。
不过罗州酋长的妻子脸色却有些阴沉,因为酋长已经死了,继承酋长位置的是他的夫人,在罗州女酋长没有女侍,只有十几个男侍,那女酋长可是早就相中了宋兴贤那斯文优雅、淡然沉静的皮相。
但是看到他身边那个娇俏的女子时,那女酋长却足足在香花热水里泡了三日,那女子雪肤樱唇,面相竟然像是庙宇里端坐的观音。
尽管看上去温温软软的,还专门穿了一件不太合身的男子衣裳,可是那流光转盼的眼睛,白皙的瓜子脸当真是清秀绝艳,自己这身老皮那里能比得上。
不过宋兴贤毕竟是在上都生活过的,听说那边的女子皮肤都细嫩的很,如今找的这个俏观音,想必也是侯门贵胄家的千金。
女酋长心思败了之后,倒也大度,招呼下人把宋兴贤祖母待的宅院收拾出来。因着罗州风俗,夫妻白日不可相见,女酋长还专门召开了部族大会,亲力亲为的说了下上都的风俗,还说要先让宋氏小两口生个能占吉凶的小巫师出来,保证罗州风调雨顺。
待族人散去后,宋兴贤煮了茶,用白瓷杯盛着,颇有礼节的递给了站在雕花窗旁看雨的三公主,“这里的妇人都是这般……稍微粗犷了些,不过这边的老纵水仙倒是好喝的。”
甄明玉收回看雨的目光,随手拿起了外祖父的办案手记,轻松道:“我活了这些年,今日倒是最轻松的。不过我瞧着那女酋长倒是中意你。”
宋兴贤听到这句,淡然沉静的脸再也绷不住,清润的唇微微的弯着。
其实他何尝不是如此,对他而言,这也是最轻松的一天,他生来异眼,看别人的眼睛便知道别人内心的想法,最开始还被人当作妖物,差点被人打死……只有跟前这个温婉清艳的女子,她总是能宽和大度的看待万物。
能和她在罗州,哪怕是只有一天,这辈子都足够了。
宋兴贤文雅谦逊,又总是迁就着她,甄明玉觉得益发的放松舒服。看着那办案手记,忽然想起几日前她离开上都时的情景,那时周大将军派兵围住了庙祠和祭坛,他借沈贵妃的墓地,故意被暗器重伤,周璟着急找三公主,只是睨了他一眼便匆匆走了。
她算到自家驸马会再去墓地,所以他的人一去祭坛,她便趁乱混入了一家客栈。不过最令她诧异的是,自家驸马竟主张重修母妃的墓地和祭坛,这一番修葺,倒是没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
其实往客栈里走,也是冒险,毕竟整个上都都是自家驸马的人……不过人生有时候就是一搏,最近那男人益发的赖着她,下朝就往她房里钻,而且还彻底的放飞了那纨绔性情,那花样又多,指不定一个不注意,自己那腿疾的事儿就暴露了。
与其到那时侯被他为难,倒不如脚底抹油,赶紧离了那是非之地。
不过也算是上天相助,在往客栈走时,宋参将的一个至交知道了这件事,便自己的衣裳与三公主调换了,半路上至交被自家驸马的人捉住,那人死不松口这件事,如今怕也是命丧黄泉了。
周大将军现在只关心自家小金枝的下落,这人支支吾吾的,怕他多舌陷小金枝于困境,便定了个以下犯上的罪,便差人扔到大理寺去了。
她和宋兴贤骑着快马一路去了罗州,罗州远在边陲,而且那里的人素来都是部族,就连刺史都不去那里收田赋,如今他们来到这里,自然无人去注意。
甄明玉记得外祖父说过远交近攻,罗州之远江湖之大,周大将军胳膊再长,也断断伸不到罗州。
甄明玉有很多想做的事,想成为江湖百事通,到时候那些员外、朝官的花银子请她做事,而她也可以把外祖父那办案的能力彻彻底底的展示一番,做个女神算子!到时候指不定自家那驸马还要出银子请她做事呢。
只要过一阵子,周大将军放出自己被黑旗军戮劫的消息,父皇便再也不能拿自己当棋子,而自己也能逍遥于天地间,做自己想做的事,开心的笑,放肆的哭!
部落里最近流行新式的发髻,而这些发髻都是从宋兴贤家的俏观音那里传出来的。
那宋家俏观音十分聪慧,无论什么难事,只要去问她,保证能顺顺当当的解决。就拿这发髻来说,他们罗州部族的女子平日里都是剪发齐眉,有些圆脸留半截子刘海,被她一点拨,梳个别致的发髻,就像是变了个人儿似的。到了夜里,连留宿的男人都格外的卖力。
再说那小模样长的娇艳可爱,又是个爱笑的,讲起话来软绵绵娇滴滴的,委实让人疼爱。
再说王干娘的那个大宝孙儿,也不知怎么拉了痢疾,活脱脱的孩子都快拉的站不起来了,族里的郎中也是回天乏术。俏观音摘了几个猴柿子,用火熏成黑色,和米粉和在一起,那大宝孙儿吃了,半天就活蹦乱跳了。
那些部族的妇女瞠目结舌,就连一向刻薄的王干娘都对她千恩万谢。甄明玉净了净手上的灰,就见宋兴贤煮了水仙茶,手里还拿着一本占星的书。
天渐黑,一颗颗星子挂在天幕,俏观音指着天幕上最亮的一颗星,笑着问一旁长身玉立的男人,男人纯净的眸子泛着光彩,耐心的说着星象生生化化,变幻万端,还说一会子会有浮云蔽月。
俏观音入神的听着,待看到一轮圆月被浮云遮住后,一张粉莹莹的唇睁的圆圆的,彷佛真的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
因着部族的人要祭祀山岳,宋兴贤便坐在石桌上,用卦签来占卜吉凶,俏观音喝着水仙茶,笑着看那些卦签里的道道,那些妇人相互对视一眼,夫妻当如是,自家那死鬼也只有夜里来,搞大了肚子,到生产时都不露面……
那些妇人一个个忧心忡忡的散了,甄明玉放下手里的水仙茶,伸手沾着清水在宋兴贤掌心写了一个字,笑问道:“你这活神仙,可会测字?”
宋兴贤文雅的抽回手,一张淡然沉静的脸却红了一片,甄明玉看着他掌心的水字,继续道:“到底会还是不会呢?我以前曾偷偷溜进钦天监,有些礼官,倒是看你写的字,就能知道吉凶呢。”
宋兴贤有礼的起身立在石桌旁,这测字法比星象还要难一些,遇字要解拆。而且拆字要平正而解奇,他当年足足学了六年才刚入门。
她若是想学,他也会教她,不过一个公主若是接触这些,难免被人悱恻,便是身在罗州,金枝玉叶终究是金枝玉叶。
如果自己有周璟那样的家世,有他那般战功彪炳,他会毫不犹豫的娶了跟前的佳人,执子手共白首。
眼底微微闪过些失落,宋兴贤垂首看着掌心的字,“罗州襟山带河,洱河中有蟛蜞,用花椒酒浸泡,别有一番滋味,公主可愿去捉?”
听到这句话,甄明玉那双流光转盼的眸子立刻放了光彩,笑着合上手里的星象图,“我真的想去捉蟛蜞、螺蛳,我长这般年纪从未下过河!”
宋兴贤长若流水的发丝微微的飘扬,就像是此刻的心情,这个公主没有一点儿架子,和顺温婉的让人心疼。
他会尽全力保护这个女人,若有机会他希望可以带她走遍名山大川,让她欢笑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