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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刺史在心里演绎了千万遍救美人的桥段,可是一张口却是,“雨桃,给将军行礼。”
雨桃弯着身子给周璟行礼,不经意的一瞥却发现他龙章凤姿的,心头不由的一热,她故意踩着裙尾,丝毫不差的跌在了周璟的怀里,一双红润的唇微张,“将军怜爱,奴婢谢将军搀扶。”
早就听说西唐第一纨绔,可是不曾想行为举止竟是这般风雅贵重的,被他伸手一扶,雨桃便将整个身子微微贴了过去。
雪婕妤蹙着细眉,怒火蹭蹭的冒,想要摔掉跟前的茶盅,可是着周璟的面,又不敢发作。她侧眼望去,谁料周璟竟弯唇一把擒住了那个手残女的下巴。
原来男人之间开始流行这等奇怪的审美了?早知道让赵小竹也折断手脚。
不过周璟只是捏住了她的下巴,扫了两眼便让她站在了身后,山南节度使任明喆下了半个时辰的决心才说出今晚让雨桃伺候他,可是他却扬唇一笑,直接拒绝了。
雪婕妤听到这句话,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待寿辰办完了,周璟坐在上座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庭院里的珠钗,待一个丫鬟捧着一个锦盒过去时,他忽然起身捏起那个凤凰点翠的步摇,“这个步摇倒是新奇,瞧着也精致。”
那丫头忙恭敬道:“回将军,这是月巷陌新出的,我们家四夫人瞧上许久了,今儿个才排队拿上的。”
周璟将那凤凰点翠的步摇扔回了盒里,随后便纵马回了府。雪婕妤双手绞着翡翠裙,这次扮寿辰纯粹是为了跟周璟问些话,可是全被那任明喆搅黄了。
周璟勒着马缰绳,朝着起身的刘娴雪道:“宁王手下的人私藏军火,雪婕妤且费些心。至于小竹,她冒犯了公主,本将在这个关口不可徇私,待花灯节,本将便让她去给你请安,左右你我也算是半个表亲了。”
雪婕妤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就踏实了,她笑着应承着,又差人送周璟到门口。
周璟纵马去了月巷旁的静水湖,纵身猛地跳入了清凉的湖水中,他相当不喜欢劳什子寿宴,一帮老掉牙的东西在那里奉承着,听着就烦。
雪婕妤回府省亲原本是不能见外宾的,可是她却有意借着她父亲的寿宴将他邀请过去。这个刘娴雪心思深着呢,工部修建大堰、水道的事,本来就是朝政,她一个后妃却总想横插一脚,其野心不小。
等收拾了商州刺史,他就会安下心来好好收拾一下刘娴雪在工部安插的那几个掌固,不过如今她正得宠,还不到动她的时候。
本来烦闷着去的,可不想竟半路杀出个山南刺史,这山南刺史好大喜功,由他先入商州,自己倒是能连根拔出商州刺史了。
其实,他之所以护着那个手残的女子,一方面是试探任明喆的性情,另一方面却是要探探自己那歪曲的审美。
他一见到那个瘸子三公主,心里的邪气就飞扑乱撞的,先前碍着面子,后来想通了,不过和那般纨绔在一起,说起自己见到一个小瘸子就血气翻涌,难免有些……
在刘府见到了那个手残的娇美人,他本来是想试试自己那歪曲的审美,却不想那个女人故意跌到让他扶时,他一眼就扫到了她那双丑陋又残疾的手,心头那半点的好奇瞬间就化作了恶心。
他让那个雨桃站在身后,胃里却觉得满满的,甚至一低头都能呕出来,他在静水湖里泡了许久,那双扶她的手揉搓了千百遍,才觉得肠胃舒适了些。
不过,他倒是明白自己那审美是正常的,应该是喜欢窈窕淑女的。至于那三公主,也许是整日穿裙子,没有看到腿上的伤疤,也许是那双流光转盼的眼睛,才让自己有些失神,等那金枝玉叶在自己跟前露了腿上的伤疤,自己那新鲜劲也就散了。
他呼了一口气,觉得能找回正常的审美,很是愉悦。
不过今日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户部尚书的嫡子说一起去妓馆,可是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个三公主,如今便是在他跟前占个杨贵妃,他都提不起兴致。
心猿意马起了,便再也压制不下。
他穿好衣裳,径直骑马进了公主府。他坐在马上,垂首看着那三公主,她坐在秋千上,莹白的小手捏着一张发黄的道符。
那娇娇的金枝玉叶,细白的腕子上带着一只玉镯子,清秀灵气的眸子微微的眯着,十分出神的看着那张道符,夜风微微的吹着,半轮弯月垂在半空,那道符微微的晃着,一不小心沾在了她那张俏脸上,周璟第一次觉得心里竟有些蹦蹦的跳。
三公主手忙脚乱的摘下那张贴在脸上的道符,一转身,却瞧见了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周大将军。
因着去刘府赴宴,周璟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袍,一双懒洋洋的眸子微微打量着秋千,益发显得龙章凤姿,气质非凡了,那些十三岁的丫头见了,忙红着脸低着头。
甄明玉微微蹙眉,手忙脚乱的将道符塞进了袖子里,看到那些红脸、低头的丫头,还以为她们是害怕跟前这个昆仑兽,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家主子没本事,连带着府里的丫鬟都怂了。不过听书周大将军今日去金紫光禄大夫那里赴宴了,照理这个时辰应该在刘府,怎么又阴魂不散的来了?
周璟倒是没想三公主,他只看到那小东西看到他慌乱的把那道符藏在袖子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见到了那个在意的人,想要遮掩错误一般,这让一向薄情的辅国大将军,瞬间就变的温润和气。
他跳下马,径直将秋千上的三公主抱在怀里,大步朝着凉亭走,“这几日天气燥热,用冰鉴虽说凉爽,可若是贪凉伤了身子那边不好了。”
甄明玉看了看凉亭里那硕大的冰鉴,不由的抿了抿红唇,把冰鉴抬进凉亭,到底是谁贪凉啊?
待坐在石椅上,周璟就从袖中取出一个玫红色的锦盒,递到了三公主的跟前,“到九月,朝里便要诏举御史、县令了,微臣琢磨着公主是个好热闹的,想着到时候带公主一起观看科举,到时难免要写些字,所以让人打造了一块上等墨砚,公主看看可顺手?”
甄明玉压根就没想周大将军会给自己准备这等珍贵的墨砚,不由的打了一个软嗝,她打量了半天那个材质上乘的墨砚,随后又小心的收进了锦盒里。
周璟看她将墨砚收了起来,便皱眉道:“可是不喜欢?”
甄明玉清软的一笑,“本宫虽说在崇文馆念过书,但是因着腿脚不便,便没有常去……字也写的歪歪扭扭的,若是往秀才的卷子上写字,怕是要给驸马丢脸的。”
周璟看她手指轻轻摩挲着那锦盒,心头大悦,“微臣瞧过公主的字,气韵是有的,就是字形稍有些歪曲。”
他说完便挥手让人把笔墨纸砚端了过来,他放下手里的清茶,起身站在了甄明玉的身后,教她运笔的技巧。
其实甄明玉很像沈贵妃,聪慧又强记,在崇文馆便是最聪明的二皇子都不及她背书的速度,崇文馆的博士官每次都夸她要是生为男子,定是中兴西唐的。
当时陵王还专门坐着轮椅去跟皇帝夸甄明玉聪明,是西唐的才女。
不过沈贵妃却十分恼怒,她让甄明玉跪在地上,言语毫不客气,“你知不知道生为女子要身子端整,不能起头拔尖的自我轻贱!你看你这满手的墨,你看你裙子上的泥渍,你知不知道女德为何物!?你知不知道你这般出风头,会被崔皇后加害!?”
那次,她足足跪了三日,膝盖一片青黑,到最后真的都站不起来了,不过打那次起,心性就变的温婉低调了许多,每日穿的齐齐整整的,就连上课也都在整理衣裳。
老皇叔陵王瞧见了,还以为她是被什么附身了,还专门请了道士给她驱邪……
不过也多亏了沈贵妃的那般训导,让她有了更多的时间偷偷出宫,见识了许多民间的风俗,视野不在局限于那些书本上的死道理。
可是这次那周阎罗却是站在身后,这次就是脚底抹油也跑不了的,再说这些年她都是收钱替市井小民解忧排难,那书法早就荒废了。宣纸废了几十张了,那豆大的墨汁到处飞溅,那些伺候砚墨的丫头,衣服上都溅黑了。
那丫头红着眼圈看着自己的衣裳,可是看到周璟那表情又不敢撤退,只能任由桌上那位挥毫撒墨。
周璟在后面环胸,心气不顺的看着跟前这小东西,最后直接气急败坏的捏住了她的小手,薄唇贴在了她的耳侧,耳提面命道:“平日倒是一肚子道理,写个字跟狗爬似的,你就用这字给那些土包子回信?”
甄明玉明明觉得这是个不能惹的瘟神,可是看他因为自己的字气成这样,又觉得好笑,便笑弯着眼睛回头看他。
一个没注意,那乌漆麻黑的墨汁分毫不差的甩在了周大将军那张俊脸上,在一旁砚墨的丫头看到那俊脸上滴下的墨汁,瞬间就吓的跌在了地上。
西唐贵家公子自幼便入私塾,最先学的就是要爱护衣裳,不可污损,脸面也要干净,不可染墨。可是周大将军如今侧脸上都是墨,而那个一向古板不通人情的三公主,竟然笑着掏出帕子给他擦脸……
林雯端着莲子汤,看着凉亭的一幕,不由的心头一凉。一个男人能任由女人撒墨却不生气,能让女人擦脸而露出这等幸福的神情……这……这分明是一个丈夫爱惜妻子的神情。
前些日子还一阵风一阵雨的,怎么今儿个就这般珍惜爱护起来了?
莫非将军知道了三公主不是瘸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