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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给了你一个围笑。 听到这句话时, 姜沉夜嘴里横咬着一把特制的粗毛笔, 左右开弓双手各拿着两支粗细不同的画笔,正在对着画布苦恼如何用水墨的笔触画出来丢勒的写实。在别墅外倦鸟归林的声音里,她漫不经心、含糊不清地回应道:“……是嘛?”
陆佳佳正借用着姜沉夜房间里的梳妆镜整理妆容, 闻言不由撇嘴:“他们的独生子,说是你未婚夫那个韩其琛, 你都一点都不关注的吗?还画画,有什么意思啦, 不说早点换一换礼服好抓住你未婚夫的心?”
姜沉夜垂眸, 看向自己沾着五颜六色的色彩的手。纤细白嫩的食指,白色的娃娃领连衣裙, 罩着田园风格纹的围裙, 乱七八糟的撒着不同的颜色。她在室内惯于不穿拖鞋,所以双脚都穿着松松垮垮搭载脚踝上的袜子——只是似乎不是一对, 一只是白色的, 一只却是砖红的, 透露出来主人对于生活马虎的态度。
这并不是因为她真的醉心画画毫不在意所谓的未婚夫。恰恰相反, 现在的她的形象, 是经过这辈子十五年的时间建立起来的针对那个所谓的“未婚夫”韩其琛的全部战略。
【我仍然不太明白, 沉夜小姐。】
脑内忽然响起的半机械化的男声突然这样说。
沉夜已经习惯了表面不动声色地与这个所谓的智能人AI“梅菲斯特”说话。【都怪你给我的限制太奇怪了。】
梅菲斯特回应她:【这是您获得永生的机会的提供者的愿望,按照原则, 我们必须给您这样的限制。】
据梅菲斯特所说, 有个暗恋她的小和尚是个转世九十九次的佛子, 结果就因为遇到了沉夜, 从此一见倾心,苦修多年渡不过此劫,闭口禅修了二十年,出来却得知沉夜死于家族的权力斗争之中,苦痛之下献出九十九世功德与爱慕,送沉夜走上永生之路——当然啦,他肯定不知道沉夜永生的条件是不得不去攻略一个又一个小世界的“命运之子”们。
他对梅菲斯特的祝福里——按照梅菲斯特的转述——有这么一句话,“希望在所有疯狂、没人性、腐败的时光里,她永远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于是这就是AI通用规则里对沉夜的限制。梅菲斯特在载入21世纪初期的华语圈流行文学之后,通俗易懂地向沉夜这么解释:【这是您的人设,俗称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嘛。】
沉夜每次想到这段永生旅程开启的原因都觉得讽刺极了:和尚跟恶魔梅菲斯特(虽然梅菲斯特只是个AI的代号)的交易中用了法国文学家的诗句,给出的祝福完全是出于一个单恋将近三十年单身九十九世的母胎solo的和尚内心构筑的、一厢情愿的幻象,简直是荒谬级别的滑稽默剧。
沉夜本身是一个充满野心和权力欲望的实用主义者,但是托长相的福,谁看到她都是全然无害的、柔嫩美丽的如同初春雾里的花儿一样美好干净的感觉。她的妈妈是个嫁入豪门的亚洲圈著名歌星,一辈子活在梦幻里,所以给女儿的名字都是梦幻兮兮的“沉夜”。沉夜不喜欢她的性格,却从她身上完美地继承了那梦一样的表象,通称“初恋脸”的那种令人容易一见钟情的气质。
与此同时,父亲那边的血脉给予了她庞大的掌控欲和野心。她似乎生来就具有堪比野兽的敏锐直觉与几乎超越机器的过人天赋,同时在外貌的伪装下成功地从数十个同辈中成为唯一获得正统继承权的那个。只是功亏一篑,最终死于身边人的背叛——当然了,她并不为此感到气愤。她是从来都不相信忠诚与情分的性格,利益诱导下一切选择皆有可能,所以不过是成王败寇的事情,尽管不甘心于丧命之早,却并没有什么嫉恨之类的情绪。
现在梅菲斯特带着她的灵魂——他们AI严谨地称之为“意识集聚体”——可以进行永生之旅,自然令她感到兴奋,况且这个所谓的白莲花人设对她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问题在于,梅菲斯特欺骗了那个老实和尚。
他并不是宗教意义上的鬼神之类的存在,在沉夜的严密询问之下得出的情报里,梅菲斯特是某个世界相对于21世纪来说超未来时间线上的智能人AI,被制造于对自然人(也就是没有经过一切机械改造的、智能人们驯养在刻意营造的仿古环境下的一般人类)的脑黑箱研究计划,而该计划的主要内容就是携带自然人的意识集聚体进行各个平行世界的跃迁,进而获得脑黑箱情绪数据。
这是一项庞大的计划,梅菲斯特是参与此项计划的第二代智能人AI。他向沉夜解释自己被淘汰的原因,是由于当时另一项著名的“畏惧峰假设”的成立证明。简单的说,设定智商过高的智能人会被自然人排斥,所以不利于建立有利于正常的数据收集的友好平等关系。梅菲斯特就是由于理论值智商设定过高所以被返厂销毁,但却在中途逃了出来,降落在了沉夜的世界里。
他的能量由于将近四个世纪的搜索与待机已经接近干涸,直到获取了功德作为启动能源,才能启用世界意识接驳权,带走死亡后漂泊状态的沉夜的灵魂,装弹投入到这个世界来。
由于已经变成流浪的不合法AI,梅菲斯特虽然仍然有权限进行世界跃迁等等操作,却不能获得中心的能源供给,所以沉夜必须在每个世界接近“命运之子”,通过获取他们的好感度进行能量场同化,以获得充足的再跃迁能源。
根据梅菲斯特的说明,由于她是灵魂装弹跃迁——接驳到本世界的世界意识网中按照合法流程产生的,所以每个世界她的长相都是一模一样的灵魂本身的样貌,名字本身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这对于维持人设来说是很有利的地方。
这一世的十五年,沉夜经过了无数次的试探,发现人设的违背惩罚虽然很严格,但是判定是否符合人设的边界却很模糊——谁让小和尚用了诗句来祝福呢。梅菲斯特和她一起收集数据案例,得出的结论是,是否符合人设的判定,是把基本要求输入该世界的世界意识网之后,由该世界的世界意识进行进一步监视反馈的,所以每个世界能够表现出什么样的人设,也会根据世界背景不同而有所变化的。
这个世界里,姜沉夜是国内老牌势力姜家这一代的千娇万宠的独生女儿、千金大小姐。根据姜沉夜的摸索试探,一旦她表现出来想要继承权的意识,立刻就会心脏绞痛到几乎想要立刻死去——世界意识的监管十分严格,阳奉阴违都不可行,她必须全身心地遵从人设。不可沾染一切腐朽的权力、肮脏的金钱、庸俗的珠光宝气的一切一切——
姜沉夜总结出来这一点时不仅内心嗤笑:身为大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怎么可能毫无责任感呢?太过天真就是愚蠢,姜沉夜从来不会轻敌,认为命运之子是会爱上傻白甜的智障,于是绞尽脑汁摸索出合理的人设,基于“清醒、温柔、一尘不染”的关键词,她给自己塑造的形象是醉心艺术的小仙女——
而今天,就是她和命运之子韩其琛的初次见面。
*
暮色四合的时分,车子抵达城郊的别墅附近。周围是一片苍绿的树林,倦鸟归林,空气带着初夏的潮湿气息,隐隐能想见清晨这里降落的大雨。
韩其琛从车窗向外漫无目的地展开视线。
他知道这次宴会的目的。韩家在早年间动荡的年代时躲避波乱出国,所以韩其琛之前一直都生长在英国,在国外也是走的标准精英路线:私立寄宿学校里的级长,橄榄球队的四分卫,戏剧社常年客串男主角,如果不是家里决定要迁回国内,他应当顺当地进入牛津大学,继续标准的金字塔顶端的人生。
他是个严格的律己主义者,人生规划清晰。早在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有一个不太正式的未婚妻,如果家族选择返回大陆发展,未婚妻的家族将起到重要的引荐作用。所以当决策者选择了这条路,他就必须负责好跟小他四岁的小未婚妻的感情联络。为此他做了不少功课,尽管由于姜家对她的保护,韩其琛甚至没有拿到过沉夜的正面照片,但是根据搜集到的消息,他已经得知未婚妻是个从小心脏就不太好的、热爱绘画的女孩儿。
在脑海内勾勒出来的印象里,她是韩其琛平时根本不会主动结交的类型——脆弱的、天真的、沉溺于不现实的理想主义的文学艺术爱好者。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可以用实现背诵下来的翔实的资料与他们相谈甚欢。在他的设想里,他的小未婚妻姑娘与他的会话也会是顺畅的。
他有一些倦怠,因为对预期的会面的一些轻视和毫无期待;但又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跃跃欲试,因为如果他们构成婚姻关系,姜家的权力也会顺利地交接到他的手中,这使得他的权力欲前所未有地膨胀起来。
就在此时,他的视线一瞥而过,忽然之间看到别墅的高处,坐在红瓦斜面的屋顶上的少女——
那样幼嫩的、精致的、鲜活又秀美的容颜,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提起画笔专注地描摹着停留在烟囱上的一只灰色的鸽子。
仿佛恍然明悟,他隐隐知道她是谁。
姜沉夜,那个与他有着婚约的小四岁的女孩儿。
车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停了下来,车门拉开,他下意识地对着侍者道谢,视线的余光看到那轻巧的像精致的人偶一样的女孩儿背起画板,嘴里咬着画笔,竟然从斜面的屋顶上直接跳到了旁边的松树上,轻巧地在树影间穿梭。
他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竟然不管不顾地跑了起来。不顾侍者的引导,他直接跑到了后面的庭院的树下,四处仰头张望,寻找起那抹穿着白裙子的身影。
“你会接住我么?”
他忽然听到这样的声音,正来自他的头上。
风声窸窸窣窣,他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怀里一沉,少女就稳稳当当地搂着他的脖子大笑起来。
“吓到你了么?”
有点恶作剧成功的快乐。
韩其琛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窘迫。被她乌亮亮水汪汪的双眸注视着,他竟然不自觉的开始面部发热,耳朵烫的像是没了感觉:“……很危险的。”他讷讷道。
少女却微笑起来,“我知道你在这里的。”
心脏此时才迟来的狂热跳动起来。韩其琛经历了一阵子不知所措的尴尬,最终遴选着言语轻声说:“我叫韩其琛。”
慎重的发音,像是怕惊吓到这飞鸟一样的少女。
“韩其琛。”她重复,韩其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竟然可以有这样甜蜜的发音,内心又惊奇又柔软。“我叫姜沉夜。”
此刻,他却像忽然丧失了语言能力一样,念不出来这个早已知道的名字,再三咽下不合时宜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最终只是说:“……是的,我早先就听家父提起过你。”
所有他曾轻蔑过的感情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所有他曾嗤笑过的宿命于此刻骤然间降临。那些他曾经无数次否认过的神明是否正在嘲笑这渺小的人类内心甜蜜挣扎的懊悔呢?就这样到来的初次见面就让他感觉到了近乎神圣的感情。而这所有宿命的给予者却像雾中的仙子一样轻飘飘的挥动翅膀离开他的怀抱,歪着头用澄澈的目光打量他。
“我也是。”她回答,又忽然跳跃到了别的话题,“抱歉,刚刚吓到你了吧?会不会很沉?”
有着标准美式橄榄球四分卫的高大健壮体型的少年在她的打量里紧张地挺直了脊背。
“没、没有……你比小猫都要轻!”
有那么一瞬间,韩其琛以为自己幻听了。但是他心里又隐隐觉得“这一天果然来了”。一种彻骨的冰寒使得他不禁蜷缩起身子,语气却仍然冷静。
“……喂?其琛,你还在吗?”
“嗯,我在。”他口吻是那么的温和而平静,“其实我昨天晚上突然有事,送你回家之后就坐专机来英国了。毕竟分手是个重要的事情,等我两天,咱们见面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好么?”
“……那好吧?”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犹豫,但还是软软地答应下来了。
韩其琛掐着自己的手,像奋力要遏止住自己的软弱。片刻,他还是补充了一句,“……不管是因为什么,橙橙,这两天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
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告别然后挂掉的电话。
韩其琛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掐破了手指,浑身颤抖着流下了眼泪。真是狼狈啊,韩其琛。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在电话里有没有露出破绽,应该没有吧,他一向擅长这种伪装……再说她也不在乎的吧?
韩其琛飞快地发了一系列邮件。事情发生了,他却像早有预料一样,按部就班地说谎拖延时间、执行早就在心里不知道哪个角落模拟过成千上百遍的步骤。
这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重新清晰地意识到:她要离开他了。
她要离开他了。
她要离开他了?
这怎么可以。
——这绝对不可以。
*
姜沉夜整装出发,去赴一场注定有去无回的宴。
她仍然带着小鹿一样干净美好的微笑,有点羞讷地在茶馆的包间里,韩其琛的对面坐下来。
烟雾袅袅,模糊了对面男人的表情。他迟迟不开口,于是姜沉夜才问:“工作辛苦啦……都还顺利吗?”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下。
“挺顺利的。你呢,橙橙?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动作优雅流畅地沏了一杯茶,推给姜沉夜,暗沉的眼眸凝视着她,看不出来是什么情绪。
姜沉夜好像有点忐忑似的,双手捧起茶杯小小啜了一口,颤抖的长长的羽睫抬起,眼眸黑亮。跟他对视一眼,又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般收回视线,只低头盯着木桌子上的花纹,轻声说:“对不起,我还是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这样下去?”韩其琛咀嚼了一遍这几个字,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为什么呢,橙橙?是我对你不够好吗?是你讨厌我了吗?所以要和我解除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