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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马世骏的心里产生一种非常奇特的想法。如果经过核实,那片建筑真像周老爷子所说的那样,他能把那片三百多年之前的清朝初期古建筑保存下来,他就是不当这个新农村建设办公室的主任,凭借着他对古建筑保护所作出的成绩,也不会有太坏的结果,大岭镇也会记得他的大名,也为保存一件有历史意义的东西,做了点自己应该做的事。
马思骏刚才还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得罪了哪个领导,现在的他马上变得意气风发,和刚才有种谨小慎微的样子判若两人,有一种卑睨一切的样子,扫视一下在座的所有领导,不吐不快地说:“那好,既然是乔副镇长让我有什么说什么,那我就完全可以亮出我的观点。我的话语里如果有得罪什么人的地方,完全出于工作关系,并不是我的本意。拿我们东北来讲,是大清的发源地,大清的满族文化,主宰了我们足有将近三百多年的历史,但是大清朝没落了,最后消亡了,大清的满族文化也随之退出了历史舞台。但那一段历史却是我们中华民族浓墨重彩的历史,更是我们东北文化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它代表着我们东北历史的辉煌的过程。但是由于历史的原因,对于大清朝的历史文字上的记载非常多,而在建筑上遗留下的东西确实非常之少。”
马思骏做了这样一个开场白,大家明显感觉到,他要做一番宏论。也许马思骏一开口就说出了这些他们从没有听过的话语,一时间被马思骏的博学给镇住了,纷纷拿着惊讶的眼睛看着马思骏。
虽然马思骏在官场上,是一个刚踏入门槛的小人物,但他却是绝对经历过大场面的人,东北建筑大学那是一个著名学府,他在那届的学生当中,又生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各种阵势也都是经历过的,何况眼下的这些仅仅是乡镇干部的小人物,就是胡镇长也仅是一个科级,而他们的校长,是堂堂正正的正厅级,学院的院长也都是副厅级干部,马思骏在他们面前也都是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在这个小小的会议室里,他打开了话匣子,那就怎么也收不住了。
马思骏继续说:“一个民族如果遗忘了它的历史,那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一个没有历史的民族,也是一个不完整的民族。如果我们有着非常丰富的历史文化,却找不到凭证,那就是我们后人的问题。大家都知道我是学建筑的,我也走过很多地方,考察过许多古建筑,就清朝这一段历史来讲,王公贵族的豪门大院倒是保留了一些,但普通百姓的成片的住宅,我们还真很少发现,而普通百姓的住宅,又代表着满人历史的最基层的文化。就在昨天,我们终于发现居然在我们大岭镇内,看到了成片的三百多年前清朝初期所留下的古建筑。虽然我们还没有得到充分的考证,但这正是我们接下来所必须要做的事情。对于我们镇政府来讲,我们得到了这一个线索,所做的工作并不是动迁那片宅院,而是要专门抽出人手考察那里的真实程度。”
乔凤凯到现在才听明白,原来马思骏这是公然跟他唱反调,展开跟他唱对台戏的架势,说出这一盘宏观大论,居然就是要保护那片古宅,让镇里的计划落空。乔凤凯不由得愤怒陡生,刚要起身反驳,但他的语言在马思骏的口才面前那简直是不堪一击,他还没有开口,马思骏的唇枪舌剑,又奔腾而出。
马思骏说:“作为我们大岭镇的领导,要想搞经济建设,绝对不能跟历史文化分割开来,也就是说,经济建设和历史文化绝不是什么一对矛盾,而是一对相互发展,相互协调的有机整体,而发展经济又绝不是破坏历史文化,践踏历史建筑为前提。一个很普通的道理,一个东西要想破坏那是很容易的,但是要想给它修复起来,难上加难,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情。虽然那片住宅显得很破了,但他绝不是我们大岭镇的包袱,如果我们加以利用好,那简直是我们大岭镇的财富,这说明我们大岭镇不仅仅是经济强镇,而且还可以发展成一个具有悠久历史的文化古镇,这比上一个项目,建成一个工厂,或者干上一片水泥的楼房不知有价值有意义多少倍。
“我们镇也并不缺少土地,建工厂上项目,完全可以不必要拆掉那么有价值,那么有文化背景的历史文化建筑,镇里制定建设方案,发展规划,也可以根据情况的发展随时改变吗。就连国家的政府工作报告,在正式公布之前,都要经过方方面面的讨论,征集不同方面的意见,我们一个小小的乡镇的发展规划和建设蓝图,为什么就不可以根据情况的变化而加以改变呢?既然给我任命了一个新农村建设办公室主任的职务,我又是项目筹备组的一员,我认为我有责任,也有必要说说我的观点。我也恳请在座的各位领导,要珍惜我们已经所剩不多的历史传统文化,修改我们的发展战略和建设蓝图,为了打造我们大岭镇,成为全省最宜居的乡镇,也要投出一笔钱,把那些古建筑完完整整修缮好,打出我们大岭镇作为历史文化古镇的名片,这将给我们大岭镇带来最大的长远效益,而绝不是把它武断的简单的一拆了之,那样我们会成为大岭镇的罪人。”
如果把马思骏这一番宏论,当作一篇演讲的题目,或者马思骏站在讲台上,他的这篇激扬的又充满着感情的宏论,一定会博得满堂的掌声。但此刻他把话说到这里,带来的是满堂的沉默和几个人的愤怒的眼光。
乔凤凯几乎是按捺着心里的愤怒,听到这里,他再也不能让马思骏再如此的胡说八道,拿着他们根本听不懂的东西,跟镇里的领导和镇里做出的计划唱对台戏。他突然爆发出一阵怒喝:“马思骏,你简直是放……”
乔凤凯忽然意识到这是在开会,那一个字总算是没有说出来,但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接下来的那个字是什么。马思骏还沉浸在发表演讲的亢奋中,对乔凤凯刚才愤怒的话语只是愣了一下神儿,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在出口骂人了。他又忽然看到于紫菲的神色十分难看,他已经看出于紫菲也完全不赞成他说的这番和乔凤凯唱对台戏的话语。这让他马上清醒下来,他也忽然意识到,他把眼前这个小小的会议室里,当做他演讲的大礼堂了。但他并不需要为自己做检讨,他坚决相信自己做的是对的,真理掌握在他的手里。
会场上的形势马上变得紧张起来,没有一个人站在马思骏的立场上,就连楚云都对马思骏这一番自以为是的宏观大论非常的不满。楚云对马思骏不满的原因,并不是他的对或者是错,而是马思骏这个人简直是太不识时务了,居然在这样严肃的会议上,跟一个拥有权势的副镇长唱反调,而那所谓的历史文化建筑,跟大岭镇又有什么关系。楚云一个劲儿地对着马思骏瞪眼睛使眼色,但马思骏根本就没看她一眼,而且自顾自的说了这么一大套。
对马思骏最为不满的,还有于紫菲。这个把马思骏带到身边的女人,又一次看到马思骏泛出一股邪劲。到了大岭镇这几天来,于紫菲也感受到乔凤凯这个人的强势和霸道,但她初来乍到,也不想跟乔凤凯发生争执,在官场上,如果没有什么原则上的问题,大伙还是你好我好,以和为贵。但这个马思骏也有点太不识体统,让她一时间感到很棘手,很难办。把乔凤凯真正得罪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也要跟着吃瓜的。
乔凤凯突然不发声了,他就要看看于紫菲这个女人,表什么态,说什么话。这个马思骏明显是个刺头,不把他的那点棱角打压下去,让他长出羽毛,还真是很难对付的人。
会场上突然之间形成了冷场,马思骏显然已经触犯了众怒。别说那什么三百多年的破房子,就是故宫搬到这里,也不会有人当回事。
忽然,坐在那里始终不发一言的,整个会场最重要的人物胡雪峰,忽然大声的咳嗽起来,接着就哇哇地吐了两口鲜血,楚云坐在胡雪峰的对面,胡雪峰从嘴里喷出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身上,她哇呀叫了几声说:“胡镇长,你怎么了?”
在场的人,马上把视线转移到胡雪峰的身上,看到胡雪峰急剧地的喘息着,满嘴都是喷出的血迹,刘岩毕竟是办公室的主任,对胡雪峰的病情了如指掌,他马上说:“不好,楚云,赶紧打120,让医院派急救车来。”楚云应声就打电话,马思骏也马上从自己的亢奋当中缓过劲儿来,他大步的走到胡雪峰的面前,把胡雪峰背到身上,大步走出会议室。
乔凤凯背着胡雪峰刚走出去办公大楼,就看到医院的120急救车呼啸着向大楼的门口奔驰而来。谁也没有想到,一场情绪激烈的会议,就以这样的形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