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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国庆不善言辞,也不会撒谎。
他之前其实并不清楚蓝小花的事情,因为化工厂占地挺大的,他跟蓝小花岗位不同,说是在一个厂里上班,其实基本碰不到面。他又不是那种交游广阔的,就更加不清楚蓝小花那边的情况了。
之前赵学明扯着蓝小花过来对质,苗国庆是想着听说过厂里有些是高层的亲戚,或者镇上人家,家境比较好的,的确会拿旧衣服旧鞋子送人……然而蓝小花的衣服鞋子都是全新的,有没有这样大方的人就不知道了。
这人同女儿一样是被压迫大的,最是怕事不过。
于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含糊着承认了蓝小花的话。
哪知后来宁光同他一说,竟是证明了蓝小花外头有人的事实。
苗国庆原以为父女俩都瞒着,这事情也就不会传扬出去,即使闹开了,也与他们无关。
谁知道赵学明竟然又带着人找上门来,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的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蓝小花在厂里偷人?
因为他们是在镇上打听到情况就直接赶回村的,蓝小花私奔的事情村里人都还不知道,苗国庆所以以为是在厂里打听来的,就是心虚,理智告诉他不能承认瞒了赵学明,连忙解释说自己在厂里专心干活,对于那些风言风语不太清楚:“而且你婆娘一直挺老实的,就算偶尔看到她跟人家站在一起,也以为是同事,哪里会多想?”
赵学明顿时就扑上来了:“原来你看到过那婊子跟人在一起?!你居然不告诉我!”
跟他一起的赵家人也指责苗国庆,并不肯相信苗国庆担心错怪了蓝小花选择缄默,他们更怀疑苗国庆是为了宁家跟赵家之间的仇怨,故意为之。
而蓝家人也怪苗国庆,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带走蓝小花的人是谁,将蓝小花带去了什么地方,会不会对蓝小花不利?不管会不会对蓝小花不利,家族里出了个跟人私奔的女子,对蓝家是肯定不利的。
所以蓝家人也恨苗国庆的隐瞒,要不是苗国庆瞒着不说,早在事情出现苗头的时候他们就掐灭掉,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叫一个家族陪着丢人现眼。
两家将矛头一起对准了苗国庆,倒是暂时成为同仇敌忾了。
这时候宁光不在家,是在外头干活,接到消息扔了东西往家赶,到家的时候热闹已经散去了,只剩下满院子的狼藉,她阿伯拿着块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抹布捂着鼻子,衣襟上还有滴落的鲜血。
苗国庆看到女儿噙着泪进来,赶紧又是摆手又是跺脚的让她出去。
宁光还没领会他意思,褚老婆子已经沉着张脸从里头出来,劈头就质问苗国庆是不是好日子过多了骨头痒?家里给他弄进厂里是为了挣钱,不是为了找事的!
苗国庆唯唯诺诺,宁光在侧听着,忍不住帮他辩解:“是赵学明天天打老婆,他老婆受不了跟人家跑的,不关阿伯的事情。”
然后就被褚老婆子扇了四五个耳刮子,还是苗国庆再三劝说才暂时放过宁光,兀自指着她鼻子说:“我今天就告诉你一句话:蓝家人教女无方,我们宁家是万万不能丢这个脸的!你将来要是嫁了人,别说天天打你,就是把你活活打死,那也是你的命!你要是敢搞那些不三不四的,活着叫我找到啊,我非自己弄死你不可!就算你躲到天边去,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老婆子下了重手,宁光这番话基本没听清楚,因为耳畔一直在嗡嗡响,这天接下来十分的混乱,因为有很多人上门来打听,有的是问蓝小花是不是真的跟人私奔,而且在厂里就同人不清不楚的,有的是打听拐走蓝小花那人的身份模样的,还有的是关心蓝小花走后化工厂空出来的位子自家能不能谋取下的……总之没有一个是来关心苗国庆的。
宁家除了宁光之外也不关心苗国庆,他们更忧愁经过这件事情,宁家跟赵家的仇恨更深了,要搁以前也未必怕,但随着褚老婆子以及宁福林这俩年岁渐长,底下的宁月娥等人又撑不起门户,很怕宁宗以后会吃亏。
“宗宗以后一定要好好念书,你要是考上大学就出头了。”母子俩只能这么勉励宁宗,赵家人再厉害,到底不能只手遮天,如果宁宗成绩能拔尖,那是赵家想压都压不住的。
不过宁宗明年才上小学,倒也不急在眼前。
宁月娥就私下同宁福林商议,是不是让苗国庆别上班了?
因为她担心丈夫步上蓝小花的后尘,也跟人跑了,到时候十里八村一定会笑话死她。
宁福林其实也有这个担心,虽然苗国庆是公认的老实,可蓝小花做出卷了钱财跟人私奔的事情之前,谁不认为她也是个老实女人?
然而想到宁宗接下来的开销,他果断拒绝了女儿的请求:“国庆跟蓝小花那婊子不一样的,那婊子看着就是个轻浮的,之前的老实都是装的,国庆是真老实。”
宁月娥拗不过阿伯,又放不下疑心,于是对苗国庆限制的越发厉害,之前还给他几毛钱在身上,饿了可以买个馒头什么的,现在也不给了,衣服鞋子破了旧了也不管,任凭苗国庆每天破破烂烂的出入,因为怕他穿戴整齐了就会勾引女人或者被女人勾引。
宁福林跟褚老婆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苗国庆却很忧愁,他不是为自己,是想着这么下去手头没钱,以后美头若是考取了学校,宁家不让她去念,自己要怎么办?
时间转眼到了暑假,一向繁忙的沈安怡总算在村子里露面的次数多了起来。
只是宁光仍旧不敢多跟她接触,都是选在大太阳的时候出门,这会儿大家都在乘凉,在僻静处碰见了就抓紧机会说上几句,然后走人。
沈安怡对她一如既往的热络,不时给她塞点吃的喝的,甚至是故事书作文书之类。
然而宁光心里还是怅惘,因为沈安怡虽然还记得她,却也在黎小交了很多朋友。
其中最常被沈安怡提起来的女孩子叫杨秋涵,是黎小老师的孩子,亲叔叔是黎中的校长。黎明镇只有一所中学,这个校长的分量在本地人心目中可想而知。
当然沈安怡是不在乎的,她在乎的是:“我跟秋涵说了很多你的事情,秋涵也想见见你呢,她说等咱们都上了黎中之后,找她叔叔帮忙,给咱们三个弄到一个班级,咱们继续做同桌!”
沈安怡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的快乐,似乎心愿成真的一幕就在眼前,宁光也忍不住跟着幻想了一下……一直到跟沈安怡告别,她都没好意思跟沈安怡说,自己这学期考试基本都不及格,老师说这情况得留学。
为了不留学,为了继续跟沈安怡做同桌,宁光在接下来争分夺秒的看书做作业,无奈天资实在有限,哪怕精神十足的时候,看上两眼就忍不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宁光对这种情况非常的绝望,可又没地方求助,有时候想想就气的哭起来,然后边哭边看……看着看着继续哭,总之效果很不好。
但她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幻想有一天奇迹出现,不求名列前茅,能不留级,跟上沈安怡的进度就好。
本来沈安怡在黎小也交了好朋友,已经让她很失落很有危机感了,如果自己再留个级的话,没准过个一年半载的,沈安怡就把自己给忘了。
宁光打从心眼里不希望那种情况出现。
她这么努力的结果,是九月份开学第一次测验,大部分功课都及格了,这对于沈安怡来说是惨不忍睹的成绩,但对宁光来说已经非常不错了,甚至老师还表扬了她几句,让她再接再厉。
这种态度让宁光产生了一种错觉,就是自己也许也是可以通过学习改变人生的。
测验过后就是国庆节,宁光跟往常一样在家里忙碌,褚老婆子从外面回来,打量她几下,尤其看到了她已经短了一截的裤子,自语了句:“这美头也大了。”
晚上就跟宁月娥说,该给宁光打耳洞了。
其实按照乡下的习俗,女孩子早在才进小学的时候,就是七八岁那会儿,就该打好耳洞的——他们这边只要是女孩子就必须打耳洞,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不打耳洞好像不是一个完整的女孩子一样,当然,有耳洞的女孩子,定亲的时候可以跟夫家再要一对金坠子,可能也是原因之一。
只是这种事情都是女性长辈操心,苗国庆压根没这方面意识,褚老婆子同宁月娥又对宁光不上心,居然一拖拖到了现在。
本来褚老婆子的意思是让宁月娥带着宁光上街去打耳洞,因为每年十一五一,镇上都会有集会,四面八方的商贩会聚集过来,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什么行业都有,热闹的很,重点是会搞促销。比如说打耳洞,这天的价格是最便宜的。然而宁月娥沉迷麻将,懒得走这一趟,就摸了几块钱给宁光,打发她自己去。
宁光不是头一次上街,却是头一次拿着给自己花的钱上街,虽然宁月娥态度很不好,骂骂咧咧的,说了许多难听话,她还是很激动,为此专门找了一套相对来说最整齐最合身的衣服。
哪知到了街上,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好容易找到地方打完耳洞后,还没挤出人群,忽然一阵晕眩,觉得耳洞痛极了。
旁边有好心人看出不对劲,扶着她到旁边小摊子坐下,询问怎么了?
宁光也不知道怎么了,以为是出门前就喝了点粥饿了,谢过人家,就想坐会儿缓一缓,赶紧回去烧午饭。这时候不远处有人“咦”了一声,打量着她,有点犹豫的问:“你是朝阳村那个姓宁人家的美头吗?”
她抬头一看,也很惊讶:“你是那个炒米的……”
“对,我是戴振国。”戴振国高兴的说,“你还记得我啊?”
就招手让她到自己摊子这边来坐,还顺手递了壶水给她,“你一个人逛街?不舒服吗?”
“我来打耳洞。”宁光如实说了,将才打的耳洞给他看,又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摆摊,难道不念书了?
戴振国解释说还在念,这不这两天放假,就跟着家里做生意的堂兄弟批发了点东西出来摆摊,赚一点是一点。
他有点自嘲的说:“脑子不行,读书不好,我估计初中毕业之后也只能跟着家里兄弟跑生意。”
这话引起了同为学渣的宁光的共鸣,两人一块儿感慨了会学习的艰难,宁光觉得好多了,正打算告辞,不想又被认识的人碰见了:“小光?你也来逛街吗?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