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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端最近两次在乡下办案的经历都很不愉快,吃了许多苦头。
抓盗墓贼的案件,进山,荒野求生半个月,出来只剩半条命,另一个案子更夸张,他的家人遭到报复,母亲差点丢了命。
再次来到乡下,吴端没来由地心头发紧。
“你千万小心。”他对闫思弦道。
闫思弦拍拍胸脯,“放心。”
车子停在村口,两名身手不错的刑警去到目标院落附近侦查。
闫思弦给身边的十几名刑警布置行动方案时,有消息不断自耳麦传来。
“可以确定孟昀就在院子里,刚看见他从厨房拎了个炉子进屋……”
“还有个青年,跟李司农描述的医生外貌相似……跟孟昀一块在院里抽烟呢……”
“窗户太脏,看不见屋里的情况,无法确认病号儿在不在……”
“那个物业!逃跑的周聪也在!出屋了!三个人一块出门上车了,可能要逃!”
听到这一消息,闫思弦当机立断道:“一辆车跟我来!拦住!”
他一踩油门,向着目标院落冲去。一旁的吴端抓紧了车门上的把手。
两人均看到一辆银色小轿车正从目标院落驶出来,驾驶位置上坐的是个年轻人,周聪在副驾驶。
小轿车一拐出来,便与闫思弦的车迎头相对。
周聪见过闫思弦的车,一打照面便知道不妙。只见他指着闫思弦的车,满脸惊恐,冲驾驶位置上的年轻人大吼大叫。看嘴型,他在不停地喊着“退!快退!”
年轻人拧着眉,阴测测地瞪着前方。闫思弦不敢逼得太紧,放慢了车速。
村子里路窄,闫思弦的车又宽,盘踞在道路中间,若想通过,只能用撞的。
纵然闫思弦对自己的车子很有信心,并不怕对方硬撞,但他要避免那种情况。吴端就在旁边,他不想冒险。
吴端低声说了句“不用管我”,自己伸手抓住了车门上方的把手。
闫思弦没答话,他需得专心应对眼前的情况。
“来了。”吴端道。
“嗯。”
目标车辆后方,警方的另一辆车赶到,拦住了他们的退路。
黑色依维柯样式的警车上印着白色“警POLICE察”字样。那车一看就非常敦实,绝不是普通小轿车靠硬撞能够越过的。前后都被堵死,小轿车被迫停下,车里三人慌张地四下张望。
刑警开始喊话:
“车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无路可逃!放弃抵抗,束手就擒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不要再做无谓挣扎,想想你们的家人、孩子……”
这话是说给周聪听的,刑警们知道,他最放不下的就是儿子。
果然,周聪的情绪也最激动,开始抹眼泪,一旁的年轻歹徒嫌恶地冲他吼着什么,满脸的恨铁不成钢。
喊话的同时,有刑警自车上下来,举枪对准了银色小轿车。闫思弦对吴端嘱咐一句“待着”,自己也下了车。
三名嫌疑人犹如困兽。短短两三分钟犹豫,围堵他们的警察越来越多,除了闫思弦带来的十几名刑警,还有村派出所的民警自发增援。
他们知道自己装备不行,往前凑恐怕反而拖后腿,便主动承担起了维护秩序的工作,劝阻围观的村民离开。
大概是怕传染病殃及自己,村民们并没有坚持在现场附近围观,就连现场两侧的院落也都是大门紧锁。劳动人民的智慧终究是无穷的,很快他们就聚集在现附近几户人家的房顶上,交头接耳评头论足,间或还有一两个胆大的村民冲那银色轿车喊话。
“出来啊!”
“就是!躲撒嘞?!敢做不敢当啊?”
……
民警又开始冲房顶喊话维持秩序,让他们别乱喊,又让他们坐着看热闹,别站起来,那房顶连个护栏都没有,迈错一步就能栽下来,看着都让人揪心。
中心现场,双方仍在僵持,闫思弦的耳麦中传来消息:市局调遣了支援,十几分钟后就能赶到。
但他们已经等不了十几分钟。有嫌疑人开始自残了。
银色小轿车后座车门突开了,一条血淋淋的手臂伸了出来。紧接着,孟昀下了车。
他的左臂上有一道伤口,右手拿了一把菜刀。他不断地将鲜血往菜刀上蹭,刀身整个染红了,血顺着刀尖向下滴。
谁敢过来,他就要拿那把菜刀砍谁。
只要被砍出伤口,肯定会感染莫琳症,没跑儿。
他便是用这样的方式向刑警们宣战。
“退!往后退!把你们车退开!”孟昀挥舞着左臂,叫嚣道:“我让你们一个都活不成!信不信?!”
他每一次挥臂,都会有几滴连成串的鲜血被甩在地上。他很用力,恨不得这些血能甩得远一些,立即就有人感染才好。
嘭——
闫思弦开了枪。
谁都没想到。
“啊——”
孟昀下意识发出的声音里满是诧异。
这种程度而已,就开枪了?他们竟然敢开枪?
“啊啊啊啊啊……”
诧异过后他才因为疼痛发出了嚎叫。
菜刀哐啷啷掉在了地上,他持刀的右臂上多了一个弹孔,贯穿伤,就在手腕处,似的他的右手无力地耷拉着。
就在孟昀发出第一声轻叫时,闫思弦已冲了上去。
“行动。”他在耳麦里沉声道。
他几步跨到了孟昀身边,先一脚踩住掉在地上的菜刀,一踢,将那菜刀划拉到了一旁。
欺身上前,一个擒拿,将孟昀按倒,呈脸朝下背朝上的俯卧姿势。
用膝盖顶住孟昀后背,咔咔两声将他双手铐在了身后。
虽然隔着两层橡胶手套,闫思弦还是感觉到了孟昀手臂上温滑的血液,那感觉让他浑身一阵阵地发着毛。
闫思弦制服孟昀的同时,其他刑警也冲了上来。
周聪整个人都软在了副驾驶位置,毫无抵抗之力。他是最后被刑警拽出车来的。
那开车的年轻人则不同,他有着高昂的斗志。
他和孟昀一样,手持一把沾了血的刀。
尖利的水果刀,看起来比菜刀还要危险。
车门刚被从外面拉开,他便挥出了水果刀,直向着开车门的刑警面门刺去。
那刑警早有防备,快速向后闪身,并大叫一声提醒同伴们小心。
围在驾驶位车门附近的刑警们齐齐退了两三步,避其锋芒,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唯有刚刚制服孟昀的闫思弦来不及退。
年轻歹徒的余光发现背对着自己的闫思弦,眼中闪过凶兽才有的嗜血光芒。
“你来陪葬!”
噗——
水果刀不偏不倚正刺在闫思弦后背。
吴端浑身的血都凉了。
他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伤,拿出比受伤前还要快的速度,大吼一声冲向了闫思弦。
下一秒,却看见闫思弦一个背摔,那年轻歹徒被大头朝下砸在地上,水果刀登时脱了手。刑警们一拥而上,终于制服了歹徒。
从行动开始到结束,总共不到半分钟。
“小闫!小闫!”
“别过来!我没事!穿防刺服了!”闫思弦大喊着。
一边喊还一边连退了好几步,躲开了吴端。
“别过来!我身上沾血了。”
吴端看清了闫思弦的后背,在被割破了的手术服和防护服内,的的确确有一层防刺服,他终于听从闫思弦的,停下了向前冲的脚步。
直到此刻,吴端的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他反复问自己:没事吧?没事吧?……没事了吧?……
可他还是不太敢确定那个答案,他的心还在悬着。
闫思弦简单粗暴地拽掉了最外一层的手术服和手套,又脱了防护服,确定自己身上没有沾血,才向吴端走来。
走到现场边缘一处没血迹的地方,脱掉了鞋套,又摘了最后一层手套,他才终于走到吴端面前。
闫思弦脸色不太好,刚刚那一出,确实吓得不轻,心脏都漏了一拍。
而且,太特么疼了。
防刺服虽然可以有效防止锐器刺伤、砍伤,但毕竟还是要承受力道,此刻闫思弦的后背就是一阵剧痛。
他上车,不敢去靠椅背,只躬着身大口喘气缓解疼痛。
“我看看。”吴端也跟上车,先帮闫思弦脱了防刺服,又轻轻掀开了他后背处的衣服。
只见被刺的位置已经有了一小块乌青。
吴端“啧”了一声。
“没破皮吧?”闫思弦有些紧张。
“没没没。”吴端怕他自个儿吓唬自个儿,赶紧安慰道:“走,下车,咱们去村派出所要点热水,给你热敷一下,淤血散得快。”
两人一下车,便看到刑警们正将那袭击他的年轻歹徒往车上押。
为了防止他咬人,年轻歹徒被强行戴上了口罩,还是好几层。口罩并不是挂在他的耳朵上,而是拿绳子在脑袋后面勒了一圈,勒得挺紧,不上手肯定是挣脱不掉。
年轻歹徒恶狠狠地瞪着闫思弦,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人。
闫思弦压根不去看他,只对负责押解的刑警道:“把人看好了,都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着了道可不是闹着玩的。”
“知道!”
交代完,闫思弦才毫不在意地指了指那年轻歹徒。
“我跟市局支援沟通过了,让他们来的时候带精神病院给病人用的那种嘴套——对,就是避免精神病人咬人的东西——等会儿来了就用上。”
“草你妈有种你过来……单打独斗……”年轻歹徒冲着闫思弦骂骂咧咧。
闫思弦连一点余光都不肯给他了。
村民淳朴热心,尤其是,许多村民刚刚目睹了那惊险的一幕,都为闫思弦揪着心,见他从车上下来,并无大碍,也不知谁带了头,鼓起掌来。
村派出所很快便准备了热水,闫思弦趴在沙发上,热毛巾敷上后背的淤青,很是舒坦。他当然不会忘记任务,对着耳麦道:“孟昀家里什么情况?还有人吗?有没有看见血罐子?”
“刚安顿下嫌疑人,留了一半人看守,现在去查看孟昀家里……”
耳麦里传来刑警组长钱允亮的声音。
“到门口了,准备进门,大家小心,等下我先进,你们……”
突然,“轰”得一声巨响。
紧接着,耳麦里传来几声惨叫,又叫又骂。
闫思弦一骨碌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透过派出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孟昀家的方向冒着黑烟。
闫思弦拔腿就往外跑,吴端紧跟其后。
两人几乎是同时冲着耳麦喊道:“钱允亮!小钱!什么情况?……报告伤亡情况!马上!”
几乎每一名刑警都在朝着孟昀家跑,每个人都大呼小叫地询问着同伴的情况。
每个人都红了眼睛。
有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谁在负责看守嫌犯?”吴端道:“你们不能离岗。”
吴端的声音沉稳,但每个人都能听出这沉稳背后的狠厉。
如果有人出事,他绝不会放过这三个畜生。
刑警们沟通的频道里短暂地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在酝酿情绪,每个人都用沉默表达着某种决心。
终于,闫思弦和吴端跑到了起火地点。
大火已经窜出了门窗,两名满身满脸黑黢黢的刑警,正架着一人艰难地往院子外头走。
是钱允亮!
“还有人吗?啊?里面还有没有人?!”吴端大声问道。
闫思弦已经开始清点人数。几秒种后,他终于给出了一个好消息。
“都在外头,咱们的人都在外头。”
钱允亮满脸的血,额头处肿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衣服前襟处被烧得破破烂烂。
吴端伸手摸他的颈部脉搏,感觉到脉搏十分有力,这才看向将钱允亮架出来的刑警。
他们惊魂未定,讲述道:“烧倒是没烧着,爆炸的瞬间我们离门还有两三米,组长是被炸飞的门框砸着脑袋了……”
……
警车内。
轰鸣声响起的瞬间,那年轻歹徒先是激动地“啊啊”直叫,接着便是狂笑,他想拍手,可手被拷在了身后,便干脆在身后拍着手,晃得手铐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
眼看负责看守他们的刑警睚眦欲裂,他笑得更欢了。
孟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似乎已经认了命,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周总只知道哭,他已吓得尿了裤子,坐都坐不住,直往下出溜,没了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