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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新华自打知道窗口是自家妹子承包的, 一路上都恍惚着,几次差点将老头子带到沟里去了。
回到家已是深夜却不急着洗澡睡觉,忙忙的找出沈新磊用来记账的本子。
沈喜梅昨天便打过招呼, 让收购小龙虾的尺寸稍微放松一点点, 最开始两天都是九百斤左右,昨天收了一千三百多斤, 今天本子上记录着最后总重一千二百零几斤,明天早上还能收百把几十斤,应该够用了。
饭店那里好像还剩几十斤活龙虾,明天生意可能没今天好, 毕竟十来种新颖的吃食上架, 麻辣小龙虾却已经卖了三四天了,肯定有人吃腻了。
整整三天, 沈家上下都绷着一根弦,虽然只多了一个沈新华知道这事,但是收购七个大队的小龙虾本来就是件苦差事。钱帛动人心, 大多数人在想方设法提高自己捕获的小龙虾数量, 莲花河再长也经不住成千上万的人日夜不停的捕捞, 数量没少,龙虾却越来越小,一个两个还能拒绝,多了大家都不乐意了。
辛辛苦苦捕获的龙虾, 凭啥你说不要就不要?
你卖不掉那你别做这事啊, 有人愿意接手……
如此这般吵了几次, 期间七队的大队长石荣华多次出面调停,最后建议沈家找几家有威信的人合伙比较好,还提供了一份名单。
沈新华想都不想坚定的拒绝了:“头一天就说明白了,十公分长的,活的,童叟无欺!若是有人收小的,你们尽可以去卖,我们不强求所有人必须卖到这里,你们也不能强卖!”反正三天倾销期过了,本来就要恢复严苛的标准,用不上那么多小龙虾了,每天有个六七百斤足够了。
沈喜梅并不知道这些事,她忙的几天回不来家,沈来福也不拿这些事来烦她,反正也没有谁真正大闹起来,到现在为止嘴上说不卖的人家不还是让家里孩子提着龙虾过来了吗?
三天活动全部结束,沈喜梅躺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睡醒后又是精神抖擞一条好汉了。
中午一点多关闭售票窗口,开始午休时间,吃饱喝足,沈喜梅元气十足的跑到江鸳的办公室里。
这些天收到的钱也没来得及整理,都是拿个包一股脑兜着,塞到江鸳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现在她终于有空来收拾这些可爱的票票了。
今天是活动后正常营业头一天,生意比预期的可观,不过没卖出多少票,想必不少人还有剩余的票。
昨天活动最后一天,到了晚上九点钟,奖卡都抽了百分之八十还未抽到一等奖,大家都疲倦了,又惦记着大奖,又舍不得再花钱买一堆票。
见了这个情形,沈喜梅让江泽火速将江鸳请了下来,商量一番,沈喜梅拿着大喇叭吼起来:“国宾饭店十八周年庆活动即将取得圆满成功,为感谢广大来宾的惠顾,在这最后时刻,我们饭店的老板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那就是再加两份一等奖,六十八元的国宾饭店酒席一桌!两份!在场人人有份!赶紧看过来!”
沈喜梅将前两天没有抽完的奖券全部拿来,倒在一起,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一等奖的奖券放进去,搅了搅,又拿起大喇叭:“现在里面有两份一等奖的奖劵,我手上还有一份一等奖的奖券,等全部奖卡抽完后,在现场拿到五等奖的人群中随意抽一个!五等奖的人都到那边排队,另外,这三天所有购得的票可以在八月前使用,过了八月才算作废!”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往售票窗口挤过来,半个小时内所有的奖卡都抽完了。
最后时刻近千块钱的票下去,当天晚上肯定花不掉,所以今天许多人有存票,不需要买票直接可以上窗口兑吃的,不过价格没有优惠罢了。
活动期间三天,第一天抽掉九十二张奖卡,第二天因为一等奖出现的早,许多人都卯着劲等第三天的新奖一共只抽掉了七十三张奖卡,第三天一百三十九张加上前面剩下的全部抽完。
所以仅仅是十块钱的票就有四百一十七人次买过了,加上更多的小票额,毕竟不是人人有魄力和财力一下子买十块钱的票,大多是买个一块、两块,吃完受不住诱惑又回头买二次、三次票。
上午沈喜梅一边卖票一边就统计过了:三天售票额为七千二百一十八块,截止昨天收摊,一共收回票据有五千二百八十一块五毛,也就是说还有一千九百三十六块五毛的票在外面等着兑现。
想来最近几天没有什么进账了,像是今天午休前,她总共就收到八十多块钱,从人流量上看,生意肯定比前三天差,但也没有一落千丈。
江泽午睡去了,江鸳挂上电话,好笑的看着沈喜梅不知疲倦的趴在红木茶几上整理钱财。
听江泽说,售票时她收到钞票就眉开眼笑,遇到需要找零就变脸。
小泽是这么说的:“我就没见过这么见钱眼开、一毛不拔的财迷!居然是我同学,说出去丢我的人!”
江鸳好笑的摇摇头,小丫头只是好像特别钟情小额钞票,你没看见她把大团结随意丢在一块,一张张捋着小额的钱,越旧的越上心。
江鸳走过去,笑着问:“你找什么?”好像每一张都要翻来覆去看一遍。
沈喜梅神秘兮兮的说:“我找年份早的钱币,留着做古董!”
作为一名非常有经济头脑的商人,江鸳立马听懂了。
揉揉沈喜梅的头发,赞赏的点点头:“这主意好,你找到了,我给你提供地方保存!”
沈喜梅讨喜的朝江鸳笑笑:“要是我能找到特别的就分江姨一些作为租金!”
“行!你好好努力,江姨指望这个养老!”
沈喜梅杏眼挣得老大:“你还需要指望这个啊?!”你那柜子里的金条是摆设吗?
沈喜梅一点半就上来开始整理,到四点多江泽睡好午觉来找她才将将整理清楚:所有钱币,按照不同面值和版本区分,依照发行日期排序,有七八叠比较厚实,最多的是一元、两元以及五毛的纸币。
可能是由于最低五毛起售,分币很少。
想想第二套人民币和第三套人民币分币是一样的,沈喜梅也就不稀罕了,毕竟物以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
不过这其中夹杂的二分不知道有没有错版?
她怎么恍惚记得错版是八零年发行的,说不定现在市面上还没有呢。
记不太清了,沈喜梅拿着边上那堆二毛和两块的纸币,看了半天,也没找到贰字是错的。
哎,还是脚踏实地挣钱吧,这几天老想着这事,看哪个字都觉得不像是正确的。
传说中的三元纸币和加长拾元根本没有。
想是这么想,沈喜梅还是从挑出其中每种版本、面值甚至是不同年份发行的纸币各一,整理一套出来。升值多少有待见证,她先留着,最起码以后可以拿出来看看,回忆下曾经的岁月,而不是上电脑里看摸不着的图片。
晚上卖出近两百块钱的票,虽然人没有前几天多,但是大家还是坚持到接近十二点才歇业,沈喜梅依然在饭店睡。
等忙过头几天,窗口经营步入正轨后,沈喜梅回了趟家,现在售票窗口只需要单纯售票就行,清闲的要命,江泽直接把暑假作业搬到窗口,让沈喜梅可以休息半天,他顶班。
因为下周一江泽作为准高三生,需要到学校补课了,到时候沈喜梅就真的一时都脱不开身了。
本来沈喜梅是回来整理些衣服生活用品,准备在饭店住一段时间的。却不想才跟着三个哥哥回到家,石家人就找来了。
原本沈喜梅这些天住在饭店,沈家也是不放心,所以沈来福、沈新华父子天天晚上去守着,直到沈喜梅收摊上了饭店四楼父子两个才骑车回来。
饭店里每天五点就有开门验货,夜里还有保安值夜,听说饭店的保全设备是整个安城最先进的,十几年就没有人成功偷窃或是抢劫成功过。想也是,国宾饭店可是日进斗金,那保全工作想必不比储蓄所差。
关键是沈喜梅一点都不害怕,每天工作到半夜,早上六点钟起床,实在也不忍心再让她来回跑。
沈家人放心了,不代表外面人没有看法。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每天工作到半夜,还不回家睡觉,谁知道在外面做些什么?风言风语很快传到石家耳朵里,于雯雯和石荣华这对夫妇本就特别留意着,一听说沈喜梅今天回来了,立刻鼓动石家两老找上门来。
其实要是沈喜梅还不回来,说不得过两天要找到镇上她工作的国宾饭店里去。
沈喜梅在菜园子后面的河边看着沈新华刷洗装龙虾的竹筐,听说石家来人了,皱着眉头有些纳闷他们来做什么,她一时还没有想到怎么说服家里同石家接触婚约,毕竟距离定亲时间真的太短了。
七生产队是个大队,有一百五十多户人家,并且多是没有分家的大户人家,所以整个村占的面积很是可观。
石家在村中央的位置,隔着十来排人家,平常串门子也很难串到这来。
当然现在两家算是亲家,人家特地跑了有什么事也不是不可以。
石爱国听说去学校了,上辈子,在定亲与取消婚约中间,沈喜梅也就见过他两面,这辈子想来也一样,这才使得沈喜梅退婚困难,毕竟才订婚,又没有相处,拿什么说事都不合适。
来人是石爱国父母,还有于雯雯母子。
养出个能力出众的生产大队队长和大学生的农村夫妇想来也不是简单的,只不过少有的印象中石鹤鸣为人好似有些迂腐。
家里也没有大人,就沈喜梅过来了,石鹤鸣也就不好开口了,捧着茶杯坐那听着。
贺招福(石母)本来非常喜欢沈喜梅这个未来儿媳,如今见到似乎几天时间又长开了不少,愈发福气讨喜,亲热的拉她到身边坐着,先是问候她家里长辈,然后夸她勤快、能干……
可是说到工作画风就慢慢变了,话里话外指责沈喜梅不该抛头露面出去工作,好似国宾饭店的收银员是多见不得人的工作似得。
对于沈喜梅留宿在外更是好一番谴责,连石鹤鸣都纡尊降贵开口斥责了几句。
“爱国过两个月就要上镇上中学教书,你还是收收心,在家帮你爸妈收拾家里,有空做做鞋子、打件毛衣什么的不比出去抛头露面强?若是以后爱国同事、领导知道他对象在街上饭店做帮工,他脸上也不好看。”
沈喜梅就奇怪了,虽然这年头做小商小贩在人们眼中是件丢人应该唾弃的事,可不是没人知道她承包窗口吗?
还有,她们家在村最东边一排,紧挨着就是生产队土地,怎么她几天没有回家睡觉就闹得全村人都知道,沈家上下还算齐心,肯定不会大咧咧到处说,并且据她所知,就连隔壁的叔叔婶婶都不大确定她晚上没有回来睡觉,因为沈来福、沈新华每天晚上都骑着车去镇上,明眼人看着就是去接她们姐妹俩的。
而在工业还算发达的镇上,那么多厂子,也有不少是提供食宿的,不都羡慕的紧?这年头不止粮食紧张,许多人家房子更是紧张。
“鹤鸣伯、福大娘,这国宾饭店收银员的工作可是我小叔费了不少劲给我安排的,怎么也不可能做了几天就辞工吧?!还有我做正正经经的工作,拿干干净净的钱,凭什么你们觉得上不了台面就应该辞掉?若是你们石家真不能接受我的工作,很简单,我们取消婚约就是了。”这是她求之不得的事。
石氏夫妇都惊呆了,他们也就说了两句,怎么一开口就到了解除婚约的地步?
小孩子家家的真是说话不过脑子,他们做长辈的还不能说教了?
石鹤鸣霎时气红了脸,觉得应该好好教导下沈喜梅,简直不知所谓。
贺招福忙给石鹤鸣顺顺气:“好了,喜妹还小,你还能在这动气?这事应该同亲家们商量,小孩子懂什么?
喜妹你年轻不懂事,以后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的,回头仔细你妈捶你……”
于雯雯刚刚听了沈喜梅的话,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哪想转眼就给婆婆按捺下去了。
石家上下都中意沈喜梅,就冲这一点她就不想让沈喜梅进门,加上一些其他的考虑,她一定会想法子搅黄这门亲事的。
不过想想这事也不能操之过急,当务之急还是工作的事,退一万步说,若是两家退亲了,沈喜梅这工作就算是给谁也给不到她头上。
想到这里,忙打岔道:“喜妹想岔了,爸妈的意思是,你毕竟还是个未婚的女孩子,这做服务员、收银员接触的人都是五花八门的,什么不着调的都有。听说还有朝你动手动脚的,对吧?这些人看你是小女孩,脸皮薄,长得又出挑,言语动作间少不得有那轻浮冒犯的。你还小,不懂,这女人一辈子啊,名声最重要。
爱国马上上班了,一个月六七十的工资呢,家里还能贴补点,你嫁过来相夫教子过清闲的日子多好?犯不着为着那么点工资,和那些滑头的人打交道。
若你是已婚妇女还好有点,好歹那些滑头的收敛点,要我说,这工作啊,你大嫂或是喜桃来做,都比你合适,只可惜她们都才念了一两年书,怕是账都不会算!……”
沈喜梅气笑了!
她道这些人来是为了什么,原来是于雯雯惦记上她的工作。
能要点脸吗?!
你要是敢直说,我还敬你是条汉子!至于将她连带着家里人那么淘埋一番吗?还什么她大嫂和大姐文化低?
她知道外人眼中,她和石爱国定亲是他们沈家高攀了,所以对于未来公婆的说教她应该诚惶诚恐,然后闻弦歌而知雅意将这工作机会拿来巴结未来婆家大嫂?
沈喜梅真想问一句谁给你那么大的脸?
可惜还没等沈喜梅开口,家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姚丽君来串门子了。
一看到她就姐妹情深的喊道:“喜妹你总算在家了?!我好些天没看到你了……”
沈喜梅总算知道她夜不归宿的事弄得人尽皆知了:他们沈家五兄弟占了村子最后面一整排地基盖房子,其实最初这边一片是旱地,她家前面一排才是七生产队最后一排房屋,和沈家这排隔着两米宽的河沟。
前面人家也如他们在屋后围了篱笆桩子做菜园一样,加上河沟阻隔,两排相邻的人家走动并不频繁。
而姚丽君家就在那一排,她们其实真的没那么熟,想来姚丽君别有用心的时时在留意她的情况。
要说之前程媛媛说姚丽君喜欢石爱国她只信了五分,那么面对姚丽君的所作所为还有当着她“未来婆家人”的面,不遗余力的将她当傻白甜说一些类似下套的话语,她至少信了九成。
还有一成保留是因为上辈子姚丽君对顾长军那种偏执的劲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了。
她想解除和石爱国的婚约,姚丽君也这么想,于雯雯想拿好处……
既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利用下这种微妙的关系。
解除婚约对于她这个脑子不是很精明的人来说可能很困难,可是有了姚丽君这个学霸帮忙应该会事半功倍。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和姚丽君站在统一战线上,甚至要推波助澜帮姚丽君一把的人。
石爱国那个人虽然两辈子接触的都不多,但是他凉薄、自私、伪善的性子还是一清二楚的。
她清楚的记得上辈子,于雯雯带着石爱国正好撞见被顾长军救下衣衫不整的自己,当时那种嫌弃的眼神,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睛。
明明一个正常的人都能看出事情的不正常,他却是一句缘由都没有问,冷冰冰的丢了句:“丢人现眼”就走了。想来什么缘由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被人扯坏了衣服,看见了身子。
大清都亡了多久,作为□□破四旧精英力量的石家却将女子名节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天一早石家就来退亲了,不管家里和她怎么解释她并没有被那人得逞,石家理由冠冕堂皇:你们说的我们家都相信,但是爱国觉得他和喜妹有代沟,两家观念不同,解除婚约比较好,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沈喜梅有时想着实在不行,就按照石家上辈子的那套说词解除婚约,反正都打算撕破脸的。
她也可以倒打一耙,婚约解除立马散布石爱国乱搞男女关系的消息,上辈子石家为站在道德最高点就是这么干的。
她可以比他们措辞稍微和善一点!
若是凑成了石爱国和姚丽君,那就更好了,彻底解除了她和顾长军相亲的隐患,一举俩得。
思考只在刹那间,一转头,看见姚丽君窝在于雯雯身边逗着石英杰,想起那个无厘头的噩梦,突然福至心灵,沈喜梅试探着也去逗那孩子,眼睛余光却一丝不错的盯着于雯雯。
“福大娘,你看小杰和雯雯姐比较像还是和大队长比较像?”
听了这话,于雯雯心里咯咚一下,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石英杰被搂得太紧,难受得立马闹起来。
沈喜梅面上不显,轻声哄着孩子,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石家两老并不稀罕这个孙子,他们前面都有三个孙子了,这个于雯雯和石英杰让石家人被村里许多人戳着脊梁骨骂,他们怎么爱得起,反正孩子有于雯雯全力照顾,他们也乐的清闲,这不相处感情也就淡淡的。
“像他妈呗,反正不像我们石家人。”说着无心,听着却有意。
于雯雯的身子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靠着她的姚丽君自然觉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