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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守在纤绵跟前的雪青说,纤绵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吓得雪青不敢睡觉,守在纤绵的床前,时不时的去探纤绵的鼻息。
这一次无比临近死亡,如此亲临百口莫辩,让一向傲气的纤绵的精神大不如前,她靠在床栏上,呆呆地吃着雪青送到嘴边的食物。
王不留行闻讯,迟疑地绕过堵在门口地忍冬直直地走进来,将药碗递给雪青。
憔悴的雪青狠狠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接过药碗,吹了吹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给纤绵。
纤绵终于察觉到王不留行,眉眼不抬地偏偏头,低声叹道,“怎么,还嫌害我不够?”
王不留行蹙眉,愧疚地垂下头,喃喃道,“那夜是月圆,我以为不会有事。”
纤绵冷哼,却因为药汁而咳了两声,别过头,“为了柳菁菁,你真是什么都做尽了。”目光慢慢滑下,落在药碗上,自嘲一笑,“说实话,我也好不到哪里,就算我气得要死,还是不得不依赖你活下去。就像夹谷琰说的一样,我还真是脏。”
雪青眼圈一红,带着哭腔劝慰道,“夫人,别说了。”
纤绵淡淡摇摇头,叹道,“这就是个事实,我不说,别人也会说,倒不如我自己说来得畅快。”
王不留行抖着手拿过空药碗,低喃道,“我终究,对不起你。”
雪青起身扭头,颤着手指指着门,厉声道,“既然结束了,公子请离开吧。”
纤绵再度冷哼,往后靠了靠,接着他的话头说了下去,“对不起?这话说起来还真是简单,哪一次你不是将我推上鬼门关。我溜达一圈又一圈,不知该谢你还是怨你。”
王不留行闻言,抖抖唇角,竟也说不出什么辩解之语。只得摩挲着手指,告退道,“那么,小生就先告退了。”
纤绵对着雪青点点头,随后钻进被子里,闭目塞听。
就算雪青不说,忍冬不说,被禁足的纤绵也从送来的衣食上也能看出自己的地位一落千丈。之前怀有怨愤的下人们也过来苛责,纤绵懒得去理会,让雪青拿出些私房钱打点上下。勉强过活。
日子一天天这样过下去,幸好王不留行留了一点踟蹰花的根,让纤绵勉强熬过了又一次钟情蛊的发作,再一次从鬼门关前绕了一次。随着岁月流转,纤绵的愤懑也渐渐冷却。对一个人死了心,也就不会再伤情。
腊月二十八,府内一片新年的喜庆气氛,只有春芜园静寂地吓人。
前一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厚厚的堆在门口,无人清扫。纤绵见此,也犯了孩子气。不顾忍冬和雪青的阻拦,哒哒地跑进院子,自顾自地堆起了雪人。忍冬和雪青刚开始是害怕纤绵身子重出了茬子,左右保护,后来不知不觉地就帮纤绵堆了起来。三人笑着闹着,也总算有了一些快过年的气氛。
忍冬从里屋拿了一块红绸。遮在雪人的头上,笑嘻嘻地说,“这是雪人新娘。”
雪青笑了笑打趣道,“我看,是你这个小妮子想要嫁人了吧?”
忍冬羞红了脸。扁嘴回击道,“我是在替雪青姐姐说呢,你别以为我下元节那天没看到。”
纤绵看着两人闹成一团,不由得摇了摇头,“好了好了,快点进屋吧,受了风寒,我们可没有买药的钱。”
这时门上的铁索哗啦啦地响了起来。
纤绵和忍冬、雪青面面相觑,照理这个时间春芜园的门锁应当是锁住的。忍冬警惕地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挪到门口,细听动静。
门吱呀而开,一脸肃穆的秋分站在门口,给纤绵施礼之后,“太老夫人急召夫人您过去。”
纤绵微微愣了愣,看了看同样一脸迷茫的忍冬和雪青,蹙眉问道,“我现下禁足在春芜园内,不太好……”
秋分性子急迫地立即打断她,“奴婢已经得了城主的允许,夫人您快些随奴婢过去吧。”
纤绵看出秋分的焦急,不禁心下一沉,许是太老夫人出了什么问题,于是极快地点点头,吩咐道,“忍冬,你随我去。雪青留在这里。”
忍冬闻言,急忙从里屋拿出斗篷披在纤绵身上,雪青则匆忙地将手炉塞进纤绵的手中。纤绵扯了扯斗篷,对着忍冬点了点头,便随着秋分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厚厚的雪地中踱步去秋安所。
秋安所比春芜园热闹得多,只不过这种热闹并不是出于过年的喜悦,而是慌乱的悲伤。丫头们手忙脚乱地来回行走,浓重的药气弥漫在秋安所中,久久不散。纤绵见此,觉得自己似乎是猜对了,只是这种危急时刻,太老夫人应当想到的并不是自己才对,又或许太老夫人只是想要警告自己。
慈寿堂中夹谷琰和柳菁菁站在内堂外来回踱步。纤绵低眉给两人行礼之后,没有抬头看上一眼,揣着一系列胡乱的想法,直接跟着秋分走进内堂。
月皎正在太老夫人旁边拿着丝帕抹眼泪,看到纤绵进来,微微施礼。
纤绵随着秋分也给太老夫人见了礼,“给太老夫人请安了。”
太老夫人面色憔悴,完全不复往日威严谨慎的模样,爱抚地拍了拍抹干眼泪的月皎,嘱咐道,“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和老七说。”
月皎含泪点点头,回头看了看纤绵,略略施礼,随后慢慢躬身退下。
房间里烧着炭火,偶尔发出哔剥的声音。纤绵躬身行礼之后,徐徐坐在刚刚月皎坐的地方,轻声说道,“太老夫人的面色不大好,可用了药?”
太老夫人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那些寒暄便省了罢,老身也没那个力气。”
纤绵了然一笑,微微颔首,“太老夫人此刻找我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我去办吧?”
太老夫人虚弱地点点头,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声,“你是个聪明丫头,老身一早就知道。”
纤绵闻言有些伤感,顺手将如是给自己的佛珠塞进太老夫人手中,安抚道,“这是浮云山上无情庵的住持给我的,为我保平安的……”
太老夫人缓缓将佛珠推了回来,摇了摇头,目光有些混浊,凄然道,“老身是如何都不会平安的了,况且这样的东西,住持送你必是缘分使然,不能乱送人的。你现下的状况比老身更需要这种东西的庇佑。”
纤绵无力地垂下手,低眉,低声嘟囔道,“我只是想为您做些什么。”
太老夫人笑了笑,随即用丝帕遮着唇咳了咳,扬了扬下巴,“这是天命,不是你能做什么就改变的。孩子,老身叫你来,是有必须要嘱咐你的话。”
纤绵帮忙拍拍太老夫人的背部,狠狠点头,笃定地说道,“太老夫人请说。”
太老夫人沉吟半刻,笑了笑,“老身拿了府内的规矩,和琰儿谈好了,除非你走,否则他不能休你。”
纤绵呆了呆,不知该说什么,只得低低地问了一句,“太老夫人……您信我?”
太老夫人再次咳了咳,勉力笑了笑,拍了拍纤绵放在她身上的手,叹道,“你是个聪明孩子,聪明孩子就算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定然不会选着那么一个太过凑巧的日子。琰儿他,终究是被愤怒蒙了眼睛。你啊,是不是清白你自己明白,老身不用多说。至于我这么一个将死的老太婆信不信你,于大局而言也是无关痛痒的。”
纤绵摇了摇头,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日,这世上唯有这么一人信自己,这人却是之前最疑自己的那个,她笑了笑,攥紧了太老夫人的手,感激道,“我缺的并不是大局上早已注定的局势,而是相信我能够扭转局势的信心,太老夫人给予的便是我最缺的。”
太老夫人眸色一闪,似有所悟,“是啊,我们许多时候想要的就是那么简单,却总是那么难以得到。”
纤绵闻言越发攥紧了太老夫人的手,低喃道,“奶奶,您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太老夫人察觉到她语气的转变,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罢了,老身也不是来讨你的谢。只为了老身的嘱托你确实能够实行。”
纤绵微微正色,点头低声说道,“太老夫人请说吧。”
太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只有些年头的锦囊递给纤绵,纤绵愣了愣,无声地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镶着翡翠的铜钥匙。纤绵将惊叫声咽了下去,抬眸问道,“这是……?”
太老夫人斜了斜眼睛,不屑道,“少装傻,你以为我不知道夹谷袤是你救出来的?”
纤绵竟然一时不能言语,挠了挠头,没有回应。
太老夫人见此笑了笑,不以为然道,“我信你,你也要信我才行,这才是世间的道理。”
“信任并不是交易。”纤绵扁扁嘴,叹道。
“在别人之间不是,但在你我之间,就是。老身时日无多,需要的便是用这信任换得你一个承诺。”太老夫人字字斟酌道。
纤绵沉吟半刻,保持着亲昵的语气开口道,“太老夫人所托必是大事,孙媳终究要听一听再做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