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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可波罗给被撞之人赔了不少银子,陆崖见此人出手慷慨,受伤最轻的也给了三五两银子。处理完善后,又邀请陆崖去醉太白吃饭,陆崖心想自己正要去醉太白酒楼,又见马可波罗非常热心,是个交朋友之人,便欣然应允。
那醉太白酒楼在大都崇国寺附近,也不难找,虽然这里不是集市所在,可也一样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酒楼建的也很气派,五层高,雕梁画栋,楼头上红旗招展,彩灯高挂,正门前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劳心苦劳力苦,苦中作乐,且喝一杯茶去,下联配为名忙为名忙,忙里偷闲,再倒二两酒来。大门正中斗大的三个金字:醉太白。
陆崖看着那副对联想,做人正应如此,若是没有要事在身,倒是真想远离这纷扰的年代,在盘龙岭上过些平平淡淡的日子,每日清茶小酒了此一生。不知道醉太白挂的这幅对联是否也和父亲陆秀夫的意愿相同呢?
四个人先将马匹行李交给酒店伙计照料,之后携手入内,此时正是午饭时间,醉太白酒楼里几乎座无虚席,生意很红火,而且酒店内吃酒的武林人不少,提刀背剑,络绎不绝。
好容易在二楼找了个临窗座位,却见桌子上的别人吃剩下的碗筷还在,想是有人才用罢了饭,伙计忙不过来,故此未曾收拾。
陆崖招呼伙计:“小二,小二。”叫了半天也没人搭理。
陈一华沉不住气:“小二!”这一声,震得房顶差点掀开,把隔壁的客人筷子都吓掉了。陈一华接着说道:“再没……没人,我摔盘子了!”
他见仍未有人招呼,真的拿起个盘子,朝楼下扔去。
不多时,楼下呼啦啦上来好几个彪形大汉,只见其中一个大脑袋说道:“谁敢在醉太白撒野?不想在大都混了么?你倒再摔一个给老子看看?”
陈一华从来就不怕横的,见好几个人围拢过来,抄起个盘子向那大脑袋砸去。
大脑袋也不含糊,见盘子过来,也不用手去接,反而把头向上一顶,把盘子顶个粉碎。懂行的人都知道,这是铁头功,练的就是脑袋。
谢三安大笑道:“这可是你没接住,自己打碎的,和我们没关系啊。”
大脑袋见自己这一招铁头功竟没震住来人,反而惹得他嘲笑,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外乡人,真是想死吗……哎呦。”一个酒盅正飞进他嘴里,他拿出酒盅,一见谢三安正对着他怪笑,只是谢三安倒背双手,不知道这酒盅他是从何处发来。
大脑袋这才知这几个家伙厉害得很,叫道:“一起上,把这几个惹事的扔出去。”
“等一等,消消火”几个大汉后面又钻出了个小胖子,是个店小二的打扮,他来到大脑袋面前道:“七爷,这人是我朋友,自己人,自己人啊。给我个面子。”说话是苏州口音。
那大脑袋摸了摸大头,说道:“你算老几?”
小胖子满脸赔笑道:“我是老疙瘩,您老大人有大量,给个面子,给个面子。”
大脑袋也知道这几个人厉害,另外两个人还未曾动手,说不上有什么本事,既然有台阶下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哼了一声:“看在你的面子,要不然……。”见马可波罗面貌奇特,就用手指了指,点点头,那意思是“你小心着点。”然后带人转身下楼了,马可波罗立在当场,心中嘀咕,他指着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打了你。
小胖子见大脑袋走了,来到陆崖等人面前,说道:“陆兄弟,你怎么到大都来了?”
陆崖看了看这个小胖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道:“你是……”
小胖子道:“陆兄弟,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苏大军啊,还有这位,”他指了指陈一华,说道:“你们全不记得了?几个月前在太湖的那个穷村子里,是我借的船给你们去找师父的呀。”
陆崖这才恍然大悟,施礼道:“原来是苏大哥,真没想到在这遇见你,你怎么也来大都了?”其实这个小胖子陆崖他们早就忘了,因为村民的死,当时陆崖心情复杂,苏大军这个名字根本未曾留意,陈一华没心没肺惯了,自然也不会记得,不过陆崖孤身一人勇闯鱼柳帮,让这位苏大军钦佩不已,因此一见是陆崖显得格外热情。
苏大军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继续说道:“自从村里人都不在了以后,我们也就不在村里住了,哎,那地方变得死气沉沉的,大伙就放了把火把那全烧了,我们本来就在外边做工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刚好我在醉太白这有个朋友,便来投奔他来。前些日路过祁州,我见到你了,可是你却未曾留意我,我现在在这干点零活,也是才到没多久,混口饭吃呗。”
陆崖点点头:“哎,真是人世无常,虽然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可谁曾想还有机会在异地再见呢。”
苏大军道:“可不是,说心里话,我可真佩服你啊,你一个人……”
陆崖把手一摆:“哎,那都是逼出来的。别收拾了,先坐下,我有事问你。”
苏大军停下手里的活,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坐下问道:“陆兄弟,什么事尽管说吧。”
陆崖道:“这醉太白的掌柜可是也姓陆?”
苏大军摇摇头:“不是,掌柜的姓陈,叫陈俊男。”
陆崖闻听,自言自语道:“陈俊男……陆秀夫,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
苏大军道:“陆秀夫我倒没听说过,不过陆兄弟你想找这个人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帮忙。”
陆崖道:“不用,不用。”陆秀夫是前朝旧臣,若是找人帮忙的话,说不上会惹出多大的麻烦呢,接着陆崖问道:“方才那个老兄是什么人,好像说的挺算的。”
苏大军道:“你说那个大脑袋啊,他是醉太白的看门的,外号叫铁头七,有认识的就叫他七爷,平时若有吃白食、找茬的他都管。京城不比苏杭,大官多的是,铁头七在这混得熟了,认识不少官府的人,他武艺还算不错,人倒是也不坏,就是爱管些闲事而已。”
陆崖点点头,“那就没什么事了,你忙着去吧,这店的生意太红火了。”
苏大军道:“可不是,这离着皇城比较近,热闹着呢。”刚要收拾碗筷离开,陆崖又问道:“对了,京城里有没有一个叫贾步平的道长?”
苏大军道:“老道是不少,谁知道叫什么名字?你要找他的话,我帮你问问别人吧。”
陆崖拱手道:“如此多谢苏大哥了。”
苏大军一笑:“陆兄弟你太客气了,要吃什么你先和我说一声,我叫后面先做着。”
一听这话,陈一华刚想开口点菜,却被陆崖制止,“别又点四百个菜,一百坛酒。”
陈一华一吐舌头:“正……正想这么点来着。”
陆崖摇摇头,哎了一声,马可波罗却颇为豪爽,“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今天做东。”
陆崖施礼道:“马大哥,怎么好意思叫你破费?”他也不知道外国的这个姓是怎么回事,因此就称呼马可波罗做马大哥。
马可波罗也不介意,说道:“咱们虽然初次见面,朋友间不用太客气,陈壮士想点什么就叫他点好了。”
陆崖道:“千万别,随便来四个小菜就好。”说完跟苏大军随便点了四个京都特色的小菜。
待苏大军走后,陆崖便问马可波罗:“马大哥,你的马怎么会受惊了呢?”
马可波罗道:“别提了,本来要去拜访一位老朋友,在经过鼓楼的时候,有一个教军场大院,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叫唤,我一时好奇,见那门也没锁好,便推门进去看看,谁知道里面养着几百条狼。那群狼一见到我的白马便扑了过来,院内有个人,呼哨一声,群狼才乖乖退回去。可我的马却受了惊,因为我当时在马上,就被这畜生带到集市来了。”马可波罗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匹马载着我从罗马来到中土,沙漠戈壁,丛山峻岭,大江大河渡过无数,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艰辛历练,想不到却在这平安的都市里丧命。”
谢三安在一旁不以为然:“你这外国佬就会吹牛,教军场你都敢进?你多大的胆子?”
马可波罗身手从腰间的皮囊里拿出一物,递给三人观看:“你们看这是什么?”
谢三安把嘴一撇,“我不认得字。”
陆崖想要拿过来看看,马可波罗把手一收:“看看就好了,不要拿。”
陆崖想这必定是什么贵重之物,因此把手收了回来,只见四四方方一块金牌,上面刻着蒙古文、汉文以及回文,陆崖问道:“这是何物,看似很金贵的东西。”
马可波罗得意地一笑:“这个是大汗亲自赐我的通行金牌,别说是教军场,就是皇城也可以随意出入。”
陈一华把嘴一撇道:“这个东……东西,这么有用?我……我不信。”
陆崖也是将信将疑,“忽必烈为什么发给你这个东西?”
马可波罗笑道:“我父亲曾经来到过中原,当时受到了大汗的接见,因此我与大汗乃是世交。我这次从罗马来带了不少奇珍异宝,都是中原没有的,而且我还有罗马皇帝的亲笔信,大汗因为这些原因故此对我特别优待。”
“原来如此,”陆崖点点头。
谢三安又道:“那你说的话也不可信,哪有在城里养狼的?”
陆崖道:“这个我倒是不怀疑,因为大将军张?会异术,自幼便会统领群狼。而且在祁州之时,小南见过有人押送群狼,我也听到了一声狼叫。”
陈一华道:“胡说,你……你怎么知道张?会……会异术的。”
陆崖道:“因为十一年之前,我亲眼见过。那些狼凶残的很。”张?曾于崖山阵前与江钲交手,当时陆崖在城头亲自看见他放出饿狼,那情景如今仍历历在目,陆崖印象极其深刻,便是在梦中也不知出现过多少次。
马可波罗道:“张?将军我认识,那个人却不是。”
陆崖道:“如此说来,朝廷里能人异士可真不少。”他原来以为只有张?有驱狼的技艺,想不到还有人会。
马可波罗笑道:“那是自然,特别是京城里卧虎藏龙。”
陆崖又问:“马大哥,你在京城很久了吗?”
马可波罗想了想:“我十七岁离开罗马,到现在也有十五六年了,不过我这个人喜欢四处游历,在京城的时间并不多。”
正说着话,噔噔噔噔,就听楼板响动,陆崖往外一看,楼下走上来两条大汉,身高过丈,宽肩阔背,比陈一华的个头矮不了多少,两个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黑脸的穿着白衣服,白脸的则穿着黑衣服,背后背着斗笠,腰间挎着大刀,那黑脸的一上楼便嚷嚷:“还有坐没有,俺们都快累死了!”说话粗声大气,听口音是关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