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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襟江带河,依山傍水;钟山龙蟠,石头虎踞;山川秀美,人杰地灵。不知出过多少英雄豪杰,才子佳人。亦不知留下多少传颂千古的佳话。世人只知有名英雄,却不知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多少真英雄,大侠士,皆隐于历史尘烟之中。文以记史,笔钩钓沉,今日且待小子为诸君一一道来~
话说大明万历年间,有一位名臣,姓张,名鹤鸣,字元平,号风皋,安徽颍州人氏。此人本是嘉靖三十年的举人,后中丙戍科进士,授任山东省历城县知县。后来平步青云,升任贵州巡抚,兵部右侍郎。一直做到南京工部尚书,加封太子太博。
熹宗即位后,晋升张鹤鸣为兵部尚书,总督云贵五省。可谓是位高权重。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熹宗驾崩,思宗即位。鹤鸣心思:“一朝天子一朝臣,况余年事已高。”于是向崇祯帝告老还乡。时崇祯帝正欲清除魏忠贤的势力,因鹤鸣升任南京工部尚书乃魏忠贤所保奏,亦被视为阉党之人。故极痛快地就恩准了。
且说张鹤鸣出得京城,如脱笼之鸟,入渊之鱼。数十年的官场生涯,虽然富贵显赫,却日夜提心吊胆。不是怕皇上降罪,就是怕那位九千岁要了自己的命。成日间提心吊胆,谨言慎行,幸好不曾犯下大过。
只是成日与那些阉党虚与委蛇,让张鹤鸣很不习惯。自己好歹也是读书人,正经的进士出身。可眼见得魏忠贤在朝廷中的势力越来越大。多少大臣为求荣华富贵不惜拜魏忠贤为干爹,说尽了阿谀之词,干尽了不知廉耻之事。为求自保,自己也不得不随大流,说了一些违心的话,做了些违心的事。深知自己这阉党的污名是难以洗脱的了。幸好皇上恩准,告老还乡,早日脱离这是非漩涡,也好颐养天年。
下了金銮殿,鹤鸣匆匆回家收拾行李。将为官数十年的积蓄---七,八箱金银细软收拾停当。雇了马车,挑夫,带上家人,日夜兼程,向颍州行来。时当夏尽秋初,不觉在路上行了数十日,来到了苏皖边界。
秋风一起,便起莼鲈之思。想起季鹰先生的那句:“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鹤鸣的面颊上不禁挂起了笑颜。
张鹤鸣本是颍州人,家乡的臭鳜鱼天下闻名。颍州多山,鱼贩每年入冬时将长江名贵水产——鳜鱼用木桶装运至颍州山区出售。途中为防止鲜鱼变质,采用一层鱼洒一层淡盐水的办法,经常上下翻动。如此七八天抵达时,鱼鳃仍是红色,鳞不脱,质未变,只是表皮散发出一种似臭非臭的特殊气味。洗净后经热油稍煎,细火烹调后,非但无臭味,反而鲜香无比。
回首前尘,不禁哑然一笑。高官厚禄又如何?锦衣玉食又如何?何如平淡一生,贵得适意尔!
正渺渺沉思间,前方护卫来报,已到宣城地界。只见此地山势峻峭,白云缭绕,山巅有三巨石,高三丈许,形似石佛。形态各异,眉眼之间庄严肃穆,栩栩如生。鹤鸣见罢,不禁啧啧称奇。深叹天地造化之精妙,自然雕琢之神功。
再往前行,便是一条峡谷。中间一条山石小路,两旁是悬崖峭壁。崖上草木郁郁葱葱,不时听得几声鸟鸣,更显幽邃空旷。江湖俗谚:逢林莫入。大抵山林峡谷间正是强人打劫行人之地。鹤鸣至此也不禁得犹豫,唤来身边侍卫王虎问道:“王护卫,前方山高林密,峡谷深邃,恐有贼人藏匿其中。可有它路绕行?”
王虎答道:“大人,此地乃苏皖交界之地,属宣城郎溪县管辖。因此地有三巨石,形似佛祖,故得名石佛山。由苏入皖只有此路最近,倘若舍近求远,多行数百里山路不说,只怕走到天黑也出不了江苏地界。更何况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夜路更难行!”
鹤鸣摇摇头,说道:“也罢!就从此路过罢!”一行十余匹骏马,三驾马车,后面还有七,八个挑夫,挑着家私细软,朝山间小路鱼贯行来。
刚行得一半,只听山崖上一阵锣响,崖边树丛中冒出数十个人来。只见那中间一条汉子,从半山腰蹦将下来,立在马前。哈哈笑道:“好利市,好利市!怪不得今早喜鹊窗前叫不停。却原来今日有遭大买卖!你是哪里来的狗官?贪污了这千万的金银,如今却想快活逍遥么?老天有眼,今日遇着你袁爷爷,管叫你来得去不得!”
鹤鸣定睛将这汉子一看,只见他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威风凛凛。手执一把钢叉,寒光点点。不由心中一凛。连忙抱拳上前,言到:“好汉休怪!好汉休怪!老朽乃是一介寒儒。只因在南京开馆授徒,年迈思乡。欲回颍州养老。不知好汉在此,未及拜会,恕罪,恕罪!”
说完便朝王虎使眼色。王虎久在尚书大人身边听差,自然懂得张大人之意。慢慢吞吞地从怀中取出一封银子来。鹤鸣双手捧过,言到:“山遥水远,未曾多带,此乃纹银一百两。诚心孝敬诸位好汉。尚祈开恩,放我等过去。家中还有老母思念,若得团聚,当不忘好汉的再生之德.”
那汉子将眼一瞟,指着那七,八口檀木箱子道:“老儿!你当我三岁小儿哄骗哩!寻常人家,能有这般阔气的车马?能有这许多的家私?”
说罢,纵身一跃,用钢叉将木箱一挑,倏的一身抖落地。只见那满箱的金银珠宝,哗啦啦的滚了出来。崖上的那群盗贼,见了这黄白之物,纷纷从山崖上跳下,围了过来。
鹤鸣见此情景,自知今日之事断难善罢甘休。不禁运了一口真气,力道贯于掌上。鹤鸣虽是进士出身,但身为兵部尚书,统兵南征北战,亦曾请名师学过几分真功夫。旁边王虎,冯骏等几名侍卫也暗暗操刀在手,只等张大人一声令下,一场血战就要上演。
正在剑拔弩张之时,山间忽然传来一阵悠悠的马铃声。只见山路尽头一匹瘦马缓缓行来。马上驮着一名青衫男子,头戴方巾,手拿胡琴,腰间还悬着一个酒葫芦。喝一口酒,拿起胡琴咿咿呀呀拉上一阵,口中念念有词。似歌非歌,似曲非曲。及至近前,鹤鸣方听清,
”想当年幽居深山,绿鬓婆娑,
引多少骚人墨客。
自归君后,经了多少风波,
受了多少折磨。
到如今,
直落得青少黄多!
休提起, 提起来,
珠泪满江河!”
似词非词,似曲非曲,又仿似灯谜,寓含深意。只是此时大敌当前,来不及细想。一旁那贼人,早已不耐,大喝一声:“兀那瘦贼汉,灌饱了黄汤且到别处撒酒疯去!莫要坏了爷爷的好事!”
那青衫客斜睨了贼人一眼,哈哈一声长笑,口中的酒如白练一般喷将出来,正中那贼人的眉心。那贼人还没来得及啊呀一声,便扑通倒地。众贼人看得呆了,还是领头的贼人见机的快。慌忙拱手作揖道:“英雄休怒,在下乃是石佛山灵光寨的二寨主袁天罡。适才小弟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侠,还请大侠高抬贵手,放过我等。”
青衫客冷笑道:“我若放过了你们,你们可肯放过他么?”用手将鹤鸣一指。袁天罡连忙赔笑道:“大侠哪里话来,今日我等兄弟,冒犯了大侠虎威,能捡一条命回去就不错了。这单买卖,请大侠随意吧~”
青衫客晒然一笑:“你们以为我要抢生意么?你们回去告诉袁天霸,就说这道梁子俺下下了。若是不服气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袁天罡心知今日遇上了狠角色,欲待说几句场面话,挽回面子。再一看青衫客的脸色,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得悻悻地吩咐手下,将那倒地的汉子抬起,一伙人便似那斗败的公鸡一样,垂着头,匆匆回转山寨。
这边张鹤鸣拱手立于马下,称谢道:“此番幸得侠士相助,老朽身家性命方得保全。大恩大德,无以言报。”说罢便将那八箱金银其中的一箱抬至青衫客面前,拱手言道:“些许金银,本不足道。只是大侠仗义救人,老朽全家受救命之恩,理当报答。还请大侠笑纳~”
青衫客摆一摆手道:“张大人无须客气,只因在下一位朋友昔日曾受张大人恩惠。前日得知张大人辞官归隐,便委托在下一路暗中保护。今日这伙贼寇乃石佛山灵光寨袁天霸的手下。在下已略施惩戒,料他们也不敢再来。大人只管放心前行,前面就是安徽地界,过得此山,便可无虞。”
言罢,一提缰绳,那匹瘦马便似还过魂来一般,一声长嘶,撒开四蹄,绝尘而去。鹤鸣拦阻不及,立于尘中高声叫道:“壮士尊姓大名,日后定当报答!”
“在下早已自报家门,大人何须多问?山高水长,大人多多保重!”声未消,人已渺,只留下黄尘满道。
鹤鸣立于尘中,嘴里喃喃自语:“江湖多奇士,果然不虚,果然不虚~~·”(第一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