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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九章 寒月封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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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翊那一句“皇后娘娘昨夜上吊自尽了”,只听的皇帝心头猛震,整个人似被万古不化的寒冰冻住了。半晌才敛过神来沉声问道:“为何现在才来禀报?”就算铭欣被打入冷宫也是顶了皇后的名衔,昨夜自尽清晨来报的确不合情理。

    “是太后……"林翊尚未说完皇帝已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太后,太后!果然是太后!难道就因昨日自己说要放了铭欣,她夜里就派人动了手么?!皇帝一路上心火旺盛,自己的母后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狠毒,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冷宫的门大开着,众人皆穿着丧服布置灵堂。

    皇帝在门口脚步一顿望着院子里的一片惨白喉咙有些哽咽。他忽然想起初次见到铭欣的时候,也是在一个有雪的冬天,那时才七八岁的铭欣身披一条粉色暗花的袍子站在雪中,她被冻红的双颊在雪中十分娇艳,见他来了,娇笑一声“哥哥”便飞奔过来。那时他还因有了个如此美丽的妹妹而欣喜了几天,再较之善宜,铭欣懂事得很,从不会赖着他无理取闹,更对她多了几分赞赏。却怎知十年后的今天,自己去把她逼得悬梁自尽了?

    皇帝缓着步子慢慢踏进院中,众人皆施礼相迎,他却仿佛看不见似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中堂。往事随着他的脚步在眼前飘动,像是有无数个铭欣出现在了他身边,或笑或说,或怒或悲……虽然他对铭欣只有兄妹之情,虽然他们从未共枕而眠,但毕竟夫妻一场,现今看她离去,竟不自眼中湿润了。

    堂中放着黑漆棺木,皇帝眉头轻皱,照理说应停尸三天,待下葬前才会将棺木封上,为何现在早早的就封了棺木?皇帝心中随疑惑,却也未问出口,因为原因何其明显,是太后的旨意。太后为此还特意将林翊谴去他门前,等他起床了才禀告铭欣的死讯,为的不就是拖延时间来操办这一切么?

    皇帝的心忽然凉的彻底,一种不祥的预兆上了心头,他想起了他的大皇姐兰月公主曾是被太后赐了毒酒的,难道铭欣也是么?他心中抗拒,不想知道答案,口中却问道:“你可曾见过铭欣的尸身么?”林翊微微一顿,昨夜他只匆匆一瞥,便已心中有数,铭欣唇齿发黑,并不是上吊而死,却不想皇帝竟已猜到了,于是拱手答道:“正如皇上所想。”

    皇帝抚着棺木的手指一僵,随即攥紧拳头缩回了袖子里,憋了口气出了中堂。

    慈宁宫中,皇帝巍然正立,太后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面,小酌一口问道:“皇帝站了许久却一言不发,不会是来看本宫喝茶的吧?”

    皇帝心中千言万语,口中却只问道:“母后为什么这么做?”

    太后手一顿,旋而微微一笑,道:“皇帝这话从何说起啊?皇后娘娘虽犯了些错,却是个深明大义的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偿不了欠下的债,况且皇帝宅心仁厚,又不忍惩罚她,是以上吊自尽,以死报答皇家恩情。”

    “报答皇家恩情?”皇帝完全听不懂太后再说什么。太后早已料到,悠然说道:“不错!皇后被打入冷宫,得不到皇帝宠幸,自然立不了子嗣,既然承不了皇家血脉,又要顶着皇后的头衔影响后辈进阶岂不是罪过?为了不让皇帝为难,深明大义的皇后娘娘决定以死来报答皇帝的情谊,其心可昭天日!皇帝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枉做了数年的天子啊!”

    太后一席话只说的皇帝面上一时青,一时白,他没想到太后能把颠倒黑白说的如此绚丽多彩,?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

    太后搁下茶碗,瞟了眼皇帝,嘴角一翘:“皇帝还在这里做甚?难道接下来的后事也要母后替你收拾不成?!”起身又道,“皇帝要知道,母后老了,不能什么事都着母后去做,皇帝应该学着自立啊!母后不希望今后这样的事还要母后提点你该如何处理!不过……天下是皇帝的,后宫却是母后的!这一点皇帝可要谨记着!”说罢回了后堂。

    皇帝呆呆的站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原想来为铭欣讨个说法的,却被人当头一棒打了个鼻青脸肿,许久才缓过神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一轮圆月当空而悬,月明星稀,这是常理。皇帝站在湖边,望着这一轮玉盘,心中凄恻。想起晓玉因他而受的那些委屈和折磨,想到大皇姐不幸丧命,再到铭欣。自己身边的人,好的坏的,喜欢的,怜悯的,皆不能长久,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一轮明月,因着自己的光辉却要牺牲其他的星光。

    寡人,孤家寡人……从前的君王多么明智啊,注定孤独终老无人相伴的可怜人……

    “皇上,天冷,当心龙体!”柔声在这苍凉的夜色中显得如此脆弱。

    皇帝转回头,肩上已多了件温暖的棉袍。

    结冰的湖面上映着柔和的光,照在来人的脸上淡淡的蓝色。她的眼睛就像那皎洁的星光,却不似那星光般闪烁,异常温暖又坚定的望着他。

    皇帝默默看她许久,她也始终不避讳他的目光,以同样的目光望回去。就在这两两相望间,皇帝忽然觉得心中一酸,一把将天香拽入怀中,紧紧地搂着她,就像搂住最后的希望。天香被他搂得?喘不过气来,可贴着他冰冷的胸膛,她的心中苦不堪言,却不知这苦是替他受的还是替自己,眼中忽然温热。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突然脚下一轻,皇帝已将她打横抱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出御花园。

    第二天早上,阳光终于冲破了多日的阴云,羞涩的探出头来,透过雕花的窗棂照在龙床前的珠帘上。天香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宽大柔软的龙床中。定了定神想到昨夜的恩爱不由得脸颊绯红,而此刻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留下乾清宫的一干宫女恭敬的立在珠帘之外,见她醒了过来便鱼贯而入。

    “请娘娘更衣!”领头的宫女矮身说罢,便要上前帮天香宽衣。

    “娘娘?”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这宫中只有两位娘娘,一位是刚刚仙去的皇后娘娘铭欣,还有一位是逃出宫外的玉妃娘娘方晓玉,这声娘娘却叫的是谁呢?

    领头的宫女见她一脸茫然,颌首说到:“娘娘还不知道吧,皇上刚下了旨意,册封您为常妃,取常伴左右之意。”

    常妃……常伴左右……天香低眼暗自思量,虽然这个名号再普通不过了,可寓意却是她心中所爱。能常伴君侧不正是她多年的梦想么?嘴角于是勾起一道优雅的弧线,眼中也历时有了欣愉之色。

    皇帝封妃的事第一时间便传进了太后的耳中,太后欣喜非常,料想皇帝终于开窍了,自己这番苦心没有白费,于是心情大好,召见天香。

    月容因天想被封了妃欣喜不已,一路上在天香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那架势却比天香本人还激动几分。天香却道此番得了封赏,变成了众矢之的,更应该谨言慎行才是。月容嘴上虽应承着,面上依旧春风得意。

    天香生得惹人喜爱,举止端庄舒雅,言谈之间可见敏思智慧,太后甚是满意,可不知怎的,一听到她是镇北候的女儿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接着又随便聊了些就让她回去了。

    一连几日的风雪让皇宫大院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红墙白雪映着金灿灿的阳光十分灵动,皇帝站在窗边深吸了口微凉的空气,垂眼问道:“太后对常妃如何?”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俯首说道:“太后对常妃娘娘十分和善。可常妃娘娘走后又忧虑起来。”

    “忧虑?”皇帝转回身,眉头轻锁,“忧虑什么?”

    小宫女听了问话有些不自在的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林翊,有些犹豫。

    “但说无妨!”皇帝坐回了桌前。

    宫女说道:“常妃娘娘走后,太后说,祯王爷死后,朝中最有权势的王爷就是荣王爷,荣王爷的儿子林将军是皇上的心腹,又是公主的夫婿,而常妃娘娘是荣王爷的外甥女,若是常妃娘娘当了皇后,荣王爷的势力将更加强大,保不准哪天会像祯王爷一样,就算不谋反也……"

    “一派胡言!”皇帝一掌拍在案上,咬紧牙根又重敲了一拳。

    “皇上息怒!”林翊拱手说道,听了宫女的话他心中也有些不平可还是按按压住,宽慰皇帝到,“太后的疑虑不无根由,太后只是担心……”

    “她已把你想成了逆臣之子,利用天香来扩大自己在朝中的势力,你竟然还在为她辩解?”皇帝说完发现自己有些失言了,于是叹了口气,对小宫女说道,“你先下去吧,若太后那边有什么的动作立刻来禀!”

    小宫女领旨刚一起身,皇帝又补充道:“若是太后再传常妃问话,也要立刻来报!”

    小宫女走后,皇帝坐在案前凝望着一叠厚厚的公文暗自发呆。许久才会过神来对林翊说道:“你放心,朕决不会让天香像她们一样。”

    林翊微微俯首,他自然知道皇帝口中的她们是谁。此次天香得了封赏,他既为她感到欣喜,终于得偿所愿的站在了皇帝身边,却也暗暗为她担忧,在这风云突变的时刻站在浪尖之上又是何等的危险,稍不留神就会成了势力相争的祭品。

    出了御书房,林翊到了畅音阁与天香嘱咐了几句,虽然他的话只是点到为止,不过他相信以天香的天资定能参透其中的道理。天香也没有令他失望,似乎早有感悟,这也让林翊感到十分欣慰。

    “在宫中的女人活着不容易。”天香说道,“又有谁会知道自己明天的命运呢?也许明天我就会像皇后娘娘一样…"

    “呸呸呸!”月容猛啐了几口,一脸怒相瞪着天香说道,“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哪有这样咒自己的?!你若真如皇后娘娘那样,那月容,月容也会陪着娘娘一起……”说着竟哭了起来。

    天香反过来安慰道:“瞧你,我只说人生瞬息万变。咱们既然成了所有人的靶子,那就得让这个靶子结实一些,任他刀枪棍棒也无法打穿才行。这才不会辜负了皇上和公主对咱们的一片厚爱。”

    “娘娘这说的才是!娘娘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一定要坚强的撑下去!月容会一直在娘娘身边陪着娘娘,保护娘娘!”

    天香被她说的,眼睛里有些闪动,拉起月容的手,百感而道:“月容,谢谢你!”

    青色的天空只剩最后一缕夕阳,k练完一套拳法,拿起挂在干枝上的衣服正准备穿起,忽见小栓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他本来口齿就不大利索,跑得急了就越发不清楚了,只听他口中叫道:“晓玉,晓玉姐……姐……"

    k心中一沉,还不等他说完,脚下用力,飞身而起,转眼间已在十丈开外。

    小栓看着k如大鹏一般从自己头顶一略而过,惊讶间发现k已不见了踪影,停下脚步叹了口气,心中暗道,这位公子的确是武功奇才,师傅不过略略教了他些心法,他也不过练了数日,武功竟如此精进,真是不可思议!不过,这性子也跟武功一般,忒急了些,总得把话听完啊!于是摇摇头,叹口气,迈开脚步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