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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靖榕第一次看到皇后哭……
并非靖榕未看过皇后哭,自是从未看过对方哭的如此狼狈,她的发髻松散了,头上那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掉落在一旁,旁边零落着几根碎发,身上披着的裘皮也微微松开了,她不顾形象地趴在帝君的尸身上嚎啕大哭……最后,脸声音都哑掉了……
安福站在皇后身边,肩头上的伤口尤在流血,他想开口安稳皇后,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安慰起。
——皇后,恨着帝君,同样也爱着他,可当她发现自己恨错了的时候,又该何去何从呢……
如今,便也只能靠这无用的眼泪来宣泄了……
皇后哭的久了,终于停顿了下来,可她从袖子之中拔出来的匕首的寒光,却是寒颤了所有人的眼。
安福是最先走上前的,却被陆廉贞一掌打在了地上,半响起不来,靖榕也是上千了一步,却被陆廉贞点住了穴道,半分也不能动。
“你这样做,想来帝君会开心吧。”陆廉贞如此说道,看着将匕首抵住自己脖颈的皇后,他这般带着笑意说道。
皇后听完,却是一个停顿。
“帝君死了,这皇位便会落入子嗣手中,没了你这个无权的皇后,他们大约也能上位的轻松一点儿,终究是帝君的皇后——做不了他们的额娘,他们的太后,你死了,他们想来会开心吧……”陆廉贞再一次说道。
可听完此话之后,皇后却是把匕首慢慢放了下来。
她笑了。
竟是笑了。
去病宫中空空荡荡,飘荡着皇后那肆意的笑,竟是有些恐怖。
而靖榕此时也刚好冲开穴道,吐出一小口淤血后,便一个闪身来到皇后面前,将其匕首拿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娘娘且保重。”
“保重?”皇后看着靖榕这般反问道,“我此时,如何还能保重的了……”
她此话说完,却是又哭又笑——仿佛疯了一样。
靖榕身侧的皇后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而靖榕只能静静地握住皇后那双冰冷而颤抖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皇后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可笑着笑着,她却一口气没上来,晕厥了过去……靖榕臂弯之中皇后的身子极沉,可更了不得的是……
靖榕瞪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自己所触摸到的感觉。而就在这时候,安福却开口道:“帝君身上的雪虫毒,乃是皇后下的。”
此言一出,靖榕心中一惊。可陆廉贞听完此事之后,只是嗤之以鼻一笑,也并未多说什么。
“皇后是为帝君失去生育能力的——而帝君会娶那三妃,也不过是因为皇后无子而已……皇后心中,终究是恨的,所以才将此毒下到帝君身上——当年他们逃难,经过北国雪山,便是在那雪虫栖息之处,定下三世盟约。”安福悲伤说道,他此时脸色苍白,失血过多,又被陆廉贞打了一章,想来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
——荒寒三月,定下三生,来生虽苦,永不相负。
是了,哪有三月还是荒寒的地方,那也便只有雪虫所栖息的,长年积雪的北国雪山了。
皇后娶了三妃,生有三个皇子,便是违逆了那三生之约,皇后便以那北国雪山之上雪虫惩罚于他,皇后当年因冰棘草毒而失去孕育能力,这冰棘草毒入身体之后,便是又冷又难受,全身上下都仿佛被病冻结一样,更何况被无数冰棘草刺穿身体的皇后呢……
虽流了无数鲜血侥幸未死,可这无数毒液究竟是留在了身体里面,那时的煎熬,恐怕是比帝君中雪虫之毒还要难耐上几倍——更何况,皇后还因此失去了作为女人,作为妻子,作为母亲的权力……
看着在怀中晕过去的皇后,靖榕却不知为什么,恨不起来了。
——她曾经想过,若是遇到了那个下毒之人,该是如何处置。那时想的,便是让其粉身碎骨,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如今看着怀中这个极其狼狈的女人,她却是半点恨意也没有了……
她年纪不大,可终究也能理解自己最爱的人被别人抢走是个什么感觉,虽是未经历过,可那痛彻心扉,想来不比剜心之痛更弱吧。
若是寻常女子,自然可以埋怨夫君,在夫君面前撒泼打滚,做悍妇姿态,可她,却是皇后啊,是六宫之主,是万民表率,是所有目光聚集之地……所以当帝君要纳妃的时候,她甚至只能笑,只能恭贺,却连一句埋怨,一句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
这一对民间所羡慕的爱侣,如今竟是这幅模样。
怪不得故事里,只以皇后进宫之后做结尾,半点也没提到她入宫闱后之事——只是因为那宫闱之后的故事,便不再是什么人人羡慕的童话了,那里充满了阴谋诡计、诬陷陷害、你争我斗……哪怕真有真心也零落成泥了……
她看着自己的夫君娶了三个妻子,看着那三个妻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们没有比她更高的帝君,没有帝君太多的宠爱,却有她所没有的,所最想要的东西……
皇后日日见到她们,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呢?当这些孩子一个个长大,一个个英姿勃发的时候,皇后心里想着的,又是什么呢?
靖榕脸上露出了一丝悲伤的表情来,看着怀中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却是一阵心酸。
——虽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却也是天下最可怜,最可悲的女子……
“可……”正在靖榕难受之际,却听安福这样说道,“皇后雪虫,乃是我培育出来的,将黑曜石雕琢成雪虫寻常住石洞,日日服用九叶草,生怕自己被雪虫之毒感染,然后再是趁着帝君来皇后阁中,毫无防备熟睡之际,下到帝君身上。”
他此时语气之中有着深深的惭愧——可他却并不后悔——自己终究是如此相信皇后,哪怕皇后叫他去死,他也是会办到的。
“我可不想听你说这个。”陆廉贞居高临下,看着全身是伤的安福,仿佛在看一条落水的狗一样。
“不……你不明白,我只下了一次毒,而第二次毒,并非是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