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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夜并没有点名道姓,非常隐晦地问了白尤的病情,水之太医在来信里说得清晰,白尤之前是昏迷后走火入魔,而导致意识全无,断定不了是否可以清醒。
如今,内功亦恢复,手指立马动弹了,这说明他还是有意识的,只是,不知道何时会清醒!
水之太医和孤氏家族华大夫的医术皆是精湛,但是和药塚族长比起来,在药理方面自是有不足,霜月夜一直就想请教,今儿个正是机会。
“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呀!”药塚长捋着长须,蹙眉琢磨着。
“药塚长,这能醒,是肯定的吧。”霜月夜连忙问,她需要一个百分百肯定的回答。
“那是自然,只是……”药塚长迟疑了。
“会很久吗?”霜月夜连忙又问。
“这就不好说了,你也知道,有人一晕厥就是一辈子,虽有意识,却永远醒不来呀。”药塚长淡淡道。
霜月夜脸色骤便,喃喃而语,“这和醒不来,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这能救的。”药塚长却是笑了。
霜月夜一愣,张着嘴都说不出话,药塚长眼底掠过一抹复杂,低声,“白王妃,你老实同老夫说,这人……是不是就是白王爷?”
“药塚长你误会了,不是王爷,王爷已经病愈,正疗养着呢。”霜月夜淡淡道,暗骂自己冲动,可是,却又很想知道,药塚长说的能救,该如何救!
然而,药塚长却没有问下去,而是取出了一颗药丸来,低声,“白王妃,此药名曰归神,可使昏迷之人清醒,只是……此药能醒神……却也伤神,后遗症极重,或头痛难耐,或痴傻疯癫,往往比不醒还痛苦。若非万不得已,还是别用。”
霜月夜怔怔地看着,迟迟都没有动手。
药塚长迟疑了一会儿便起身,正要走,却又道,“白王妃,楼玉虽闭关锁国,消息闭塞,可是,老夫等人对魔界,还是多有关注的,毕竟魔界才是真真正正的楼玉北大门呀!”
他说罢这才转身离开,霜月夜怔着,药塚长的话,说得一点儿也没有错。
没有魔界守着南疆关口,多少人可随意进出,魔界是进楼玉的第一道坎呀!
海路,毕竟是有限制的,魔界诸国至今都没有哪一个国家有一支齐备的海军!
魔界是进楼玉的第一道坎呀!
那便意味着,白尤便是这第一道坎!
药塚长,他明白的,白尤不能一辈子睡着,他必须醒,哪怕就是一个身份,傀儡坐在白王府里,他都必须在!
她的身份再尊贵,她手上的势力再大,终究不是男儿身,终究不是魔界魔宫的血脉,终究继承不了魔尊之位呀!
而魔界的皇子,多着呢!
霜月夜看了案几上的药丸一眼,迟疑了片刻,终是收了起来……
昨夜醉酒,今日直到临近中午,大部分人才都醒来,午膳后便启程回王城了。
回程顺流而下,远远比来时要快很多。
回到王城时候正是午后,从王城大门口,开始,几乎是人山人海望都望不到尽头,楼玉子民对于净水的热情,永远是霜月夜他们理解不了的!
载着净水的游街轿子上,楼玉王上和沁妃娘娘,高兴地同他们的子民们招手,微笑。
人山人海里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轿子缓缓驶过,楼玉王上和沁妃娘娘开始泼水净水,一时间,众人争先恐后而前,却谁都没有越过警戒线分毫!
霜月夜在轿子里静默看着,纵使周遭再热闹,她的心思全都在留仙岛上,一定用不上袖中那颗药的,说不定,等她回去了,就会有更好的消息了!
直到夜晚,第一日的盛会才结束,整个楼玉王城将会欢庆三天三夜,霜月夜早已归心似箭,却也不得不等。
相比起霜月夜,拓跋玲珑公主却是恨不得盛会无限期延长,至少她就不用被父皇召回去了,也不用天天四处打听霜月晗的下落。
三天未过,便开始不舍。
然而,三天,终究是很快就过去了。
楼玉王亲自将众使臣送到王城大门口,霜月夜自是往北走,从魔界南大门回,而令狐水和来时一样,走海路,往东北方向。拓跋玲珑公主亦是海路,走西北方向。
南宫异似乎忘记了拓跋玲珑公主当初在土王神殿前的警告,虽然没有同拓跋玲珑公主同行,却也让接待使臣安排的船只,仍是走海路。
众人已经都道别了,就剩下南宫异还被沁妃娘娘拉着,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人看上去像极了亲姐妹。
这一路上有沁妃娘娘“殷勤的伺候”,从琴艺大赛后南宫异就再没有找霜月夜什么茬了。
令狐水告辞之后便先行离去,拓跋玲珑公主硬是拉着霜月晗,憋着小脸,撅着嘴,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儿,就是怎么都不说话。
霜月晗似乎很有经验,任由她看,同是不说话。
霜月夜正好有借口停留,坐在轿子里瞧着南宫异,好一会儿,沁妃娘娘终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南宫异。
“楼玉王上,多谢这几日的热情招待,得楼玉净水洗礼,飞雁此生难忘!飞雁代表父皇,诚邀王上和沁妃娘娘若有闲,一定要到人界走走。”南宫异说得客气,心下连连松气,总算能摆脱沁妃娘娘了,这个女人能得楼玉王如此盛宠,岂好对付?
谁知,楼玉王并没有回答她,竟是接过下人端来的水,轻轻泼了她一把!
这是什么礼节,方才其他人告别的时候都没有呀,南宫异纳闷地抬头看去,一撞见楼玉王那爱慕的目光立马给惊了。
“王上,你竟还留着净水!”沁妃立马娇声,分明是不满。
这是净水!
南宫异脸色立马煞白,恶心感涌上心头!
她作为使臣,已经在明净湖接受过楼玉王的净水了,要知道,在王城里的泼水盛会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朝对方泼水,那便是表示暧昧之情呀!
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求爱呀!
楼玉王当众再同她求爱!
南宫异咬牙忍着,避开楼玉王猥琐的目光,只当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楼玉王上,王妃,告辞了!”
她发誓,这一笔账她一定要还给霜月夜,她发誓,她永远都不来楼玉了!
“后会……有期。”楼玉王说得意味深长,他只是表情了这么个意思,并不强求,和楼玉泼水风俗一样,若是长公主有意思,日后必会有回应的。
南宫异点了点头,看都没敢多看沁妃一眼,逃一般狼狈上了轿子,便急急离开。
霜月夜在轿子里笑得像个顽皮的小丫头,若不认识的见了,还真就当她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呢!
她心满意足地冲霜月晗大喊,,“司徒,我先走,他晚点过来!”
说罢,冲拓跋玲珑公主挥了挥手,这才离开……
也不知道霜月晗到底如何跟拓跋玲珑公主分别的,足足五天五夜还不见霜月晗追来。
此时,霜月夜早就过了南疆大门,正孤身一人站在司徒家的会客大堂里,任由司徒夫妇打量。
司徒夫人和司徒城主都纳闷着,这臭丫头,之前可是霜月晗给彼此台阶下的,如今,她自己要跑来过干什么,见了他司徒城不应该是要绕道走的吗?
“春毒,可解了?”
司徒城主淡淡道,虽然没有请霜月夜坐,没有任何待客之道,但是也没有给霜月夜脸色看,上一次的事情再闹腾下去,可真就没有人能给台阶下了!
这个丫头的脾气他们夫妇俩都是领教过的,绝对不会他们的宝贝女儿弱。
这事情要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夫妇俩趁白尤不在,欺负一个女人!
“没有。”霜月夜大声回答。
“怎么会!”司徒城主惊了,“不可能,你真找到毒窟老人了!”
“找到了,他要我换半身血,司徒城主,这是换血,不是解毒,我拒绝了。”霜月夜认真道。
这种情况,司徒城主还接受得了,否则他这个人情岂不白白浪费掉了,正要问呢,司徒夫人却不客气道,“那你还来做什么,白尤同我们的关系,跟你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司徒夫人隐隐不安着,这个臭丫头目无尊长,敬酒不吃吃罚酒,之前说了婚事是白尤答应了,跟她没关,他们找白尤去,那她现在又来做什么呢!
又不是帮不了她,而是她自己拒绝了呀!
“我就是专程来告知你们一声,我的毒没有解,白尤的承诺就失效。”霜月夜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说罢,立马转身就走,头都不回,只留司徒城主和夫人皆愣,一时间都缓不过神来!
直到霜月夜到了大门口,他们才急急追出,“霜月夜,你什么意思!”
“我的毒没有解,白尤的承诺就无效,就这么简单!”霜月夜又重复了一遍,并没有止步。
“霜月夜,这件事不是你说的算!”司徒城主立马怒声。
霜月夜止步,唇畔勾起一抹冷笑,这才转身,“司徒城主,我不过是来告知你一声而已,你们当初的约定,我的毒解了,他便娶。如今我的毒未解,他自然不会娶,如果司徒城主要强行将女儿塞给我白王府,我想,天下人会更加笑话的,不如趁早澄清了那谣言。”
“臭丫头,你真以为你代表得了白尤吗?”司徒夫人冷声。
“我知道,司徒夫人你也是正室夫人,你应该很清楚,小妾要入门,必须正室点头的,如果二老强行闹下去,难堪的只会是贵千金和贵城。”霜月夜说着,取出之前那封信函掷给司徒城主,便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司徒夫人气得直跺脚,司徒老爷却是眉头紧锁,霜月夜说的,不无道理呀!
“老爷,太过分了,这都欺负到头上来了!”
“馨儿那性子若同她共侍一夫,怕是……何况,白尤的心可都在她身上呀。”
“我看不见得,她不过是可用而已!”
“浩南怎么那么久没报馨儿的消息了,这件事还是找馨儿回来商量!”
“听说浩南被人界的芊芊公主纠缠着,天晓得那臭小子又干什么事了!”
……
提起一双儿女,夫妇俩都是无奈,可是无奈归无奈,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头,还不是打心眼里疼着,护着。
霜月夜到了门口,禁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地方,是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头一回感受到父爱的地方,头一回对亲情有了憧憬的地方,可惜,却也是在这里明白了,儿女再有错,再明理的父母都会袒护的道理。
霜月夜禁不住想,若是有一日霜月晗和司徒馨儿真正起了冲突,这一对慈母严父会护谁多一点呢?
思及此,霜月夜禁不住自嘲,这种麻烦永远都不会落到她身上的吧。
一见霜月夜出门,霜嬷嬷立马禀,“主子,司徒公子来信,他在九重天南岸,说把事情处理好再过来。”
“九重天南岸?他送芊芊公主回去了?”霜月夜狐疑着,然而,打开信函一看,立马给乐了!
南宫异被拦在九重天南岸,走不了了。
九重天走不了,魔界也走不了,就是有一个妖界了!
至于,妖界,就是等到九重天和魔界都乐意让南宫异借道了,等到东海都枯了,妖界也绝对不可能让南宫异上岸的!
这两国可是有着国仇家恨的宿敌呀!
霜月夜经常想,楼玉那一趟,她若是没有去当箭靶子,天晓得南宫异和令狐水会如何斗呢!
从始至终,可都没有见过两人相互正眼瞧过一眼呢!
“主子,咱们要等吗?”霜嬷嬷问道。
“不等了,让你先送到里韶山的信,送了吗?”霜月夜淡淡问道。
一回到楼玉就收到水之太医的消息,白尤打从那一次手指有动弹后,就再没有动静过了,两个大夫的诊断都和药塚长说的一样!
一恢复内功没有醒来,接下来要他醒,真真要看天意了!
她想他了,两个月的时间都觉得长,何况是三年,她等不了,魔界也等不了。
白王府那里,不管是魔尊大人还是那帮皇子们,甚至是大臣们去看白尤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魔都也开始有各种传言了!
她要走,又要保魔界的太平,就只有里韶山里的那个人帮得了她。
“启程吧,霜嬷嬷,传令东海岸,安排出海,随时候命!”霜月夜淡淡道,立马翻身上马,王里韶山疾驰而去……
而此时,九重天的南海岸,正热闹得让霜月晗流连忘返。
魔界各界对未知的海洋都是畏惧的,若非是必要,若非是短途,不管是谁,一般都不会轻易出海。
所以,船只少,港口也少。
要从海洋上九重天,只有一个港口可以停船,名珊瑚港。
此时,港口内外,两艘大船上的两个女子正远远地大骂。
“拓跋玲珑公主,本公主警告你,马上让开!这是我父皇同你九重天事先就说好的,借道来回,你要清楚,反悔是要付出代价的!”
南宫异一离开楼玉王城,恶心得日夜不停赶路,她当然记得拓跋玲珑公主的警告!
可是,她才不会怕拓跋玲珑公主,她借道出使可是父皇亲自和九重天魔尊谈妥的,拓跋玲珑公主区区一个臭丫头,根本说不上话的!
可谁知道她抵达九重天珊瑚港却被拒绝了,说人界魔尊还在和九重天魔尊沟通,暂时无法放她通行,要她等。
她等,谁知一等就是十天,都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拓跋玲珑公主,九重天竟还不放行。
宽阔的海港口,一列大船一字排开拦在入口处,霜月晗嘴里叼着跟野草,吊儿郎当地倚着在椅子上,闲适欣赏骂战。
就在最中央最高的那艘大船上,拓跋玲珑公主已经乐此不彼地和南宫异对骂了近半个时辰。
霜月晗现在总算明白当初霜月夜怎么要他跟南疆守将先打个招呼了,原来就是要困死南宫异呀!
这果然应验了她那句话,要阴她一辈子!
霜月夜说了,只有魔界人氏和楼玉人氏才允许通过楼玉南大门,其他的都免谈,这无疑就是针对南宫异的呀!
如果说之前还是天徽魔尊当政时,云红楼和魔尊夫人还说得上话,南宫异要成为魔界人氏也是很简单的,同魔界和亲便成。
而如今,南宫异要从魔界南疆大门过,就只有一条路了,同楼玉和亲,拥有楼玉人的身份!
同楼玉和亲?
思及此,霜月晗嘴里那晃动着的野草突然戛然而止,他脑海里禁不住浮现出楼玉王上那脑满肠肥而有年老色衰的脸,顿时一个哆嗦,只觉得脑后阴风阵阵!
霜月夜啊霜月夜,你真是……琴艺一计定乾坤!
最毒妇人心呀!太狠了!
而此时,争吵声越来越大。
“拓跋玲珑公主,你再不让开,本公主一定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哼哼!哼!本公主怕你呀,有本事你硬闯啊!来呀!”
“你以为我真不赶过去!”
“你就是不敢过来!”
“我……我不跟你说,把你们的守将叫出来,本公主有话要跟他说!”
“有什么话尽管说,本公主可以全权代为回答!”
“你滚一边去,拓跋玲珑公主,我人界借道你九重天,是给足了你九重天面子,魔界魔尊多少回主动要让本公主借道,本公主都不屑一顾呢!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拓跋玲珑公主乐了,立马从座上跳起,正要将霜月夜要她不放人的事情说出来,可转念一想,却立马大声反驳回去,“人界的脸我九重天就是不要,怎么着,魔界赏脸你就走魔界去呀!有没人拦住,趁早滚,别妨碍本公主看海!”
南宫异气得满脸通红,心堵得恨不得扑上去将拓跋玲珑公主那臭丫头撕了,可是,她很清楚如果这么做,她就真别想从这个港口登岸了,而魔界的入口,还有妖界的,对于她来说根本不可能!
虽是如此,南宫异还硬端着高姿态,冷冷道,“拓跋玲珑公主,这话可是你说的,在场所有人都可全都听到了!本公主改道魔界,你可别后悔,到时候别来求我,出尔反尔的代价,你可要担当得起!”
“啧啧啧,南宫异,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你这么死皮赖脸的,当初借道我九重天,可是你父皇好声好气连着好几封信函端到我父皇手上,央求我人界借道呢!你现在竟敢说是赏我九重天脸,你有脸不?”
“你!你嘴巴放干净点!”
“挨不起骂就别杵在那碍眼,魔界魔尊不是求着你去嘛?你去呀,南宫异,本公主今日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你,你若是可以从魔界过,本公主就向你磕头认错!”
这话一出,众人皆惊,芊芊公主哪里来的这等把握呀!
南宫异眯着眼,正要开口,谁知拓跋玲珑公主却又道,“你要是过不了,再折回来我九重天……”
“你想的美,本公主没错,不会认错的!”南宫异立马打断。
可是谁知,拓跋玲珑公主却是轻蔑地哈哈大笑,“南宫异,本公主只是想说,“就算你折回来磕头认错,本公主都不赏脸!”
“你!”
南宫异险些岔气过去,她不断地锊着心口,在甲板上来来回回踱步,给自己时间冷静,她必须冷静。
可是,拓跋玲珑公主可玩得更起劲,从小到大,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跟她大吵大骂的,她怎么会轻易放过。
她往左右两边船上旁观的将士们看去,突然双手指挥一般扬起,“南宫异,滚!”
一时间,左右两边加起来有十来艘船,上千将士竟跟着齐声,“南宫异,滚!”
这声音,如涛声般震耳欲痛!
“九重天不欢迎你!”
拓跋玲珑公主说一句,众将士跟着说一句,“九重天不欢迎你!”
“冒犯芊芊公主,构陷九重天使者,九重天永远不欢迎你,滚!”拓跋玲珑公主再大喊,众将士再跟。
对面的南宫异哪里能冷静得了,自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气得她立马连连重重跺脚,甲板险些给跺破了!
“拓跋玲珑公主,本公主跟你没完,本公主杀了你们!闭嘴,全都给我闭嘴!”
她立马取来弩箭,也顾不上瞄准,立马就要射。
霜月晗立马起身,而南宫异身旁接待使臣皮罗大人连忙上前拦下,“不可不可,长公主,你坐的这是楼玉的船呀,楼玉绝对不想牵扯九重天和人界之间的恩怨!”
“本公主就代表我人界,关你们楼玉屁事!滚开!”南宫异怒声。
然而,皮罗大人却还是按着她的手,“长公主,微臣劝你冷静冷静,一旦你动手,按照楼玉的规矩,微臣就必须将你请下船去了!”
按照规矩,楼玉只送南宫异到这里,到了允许南宫异借道的九重天会有船只来接走南宫异。
只是如今情况特殊,皮罗大人看得出来他们王上对长公主有点意思,也不敢冒然丢下南宫异,但是若南宫异要跟拓跋玲珑公主动手,边关之地,又是两国公主,此事可大可小,他可就负不起这个责任了!
“请我下船?”南宫异突然冷笑起了,隐隐有些自嘲,“下船了我去哪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拓跋玲珑公主又喊了,“滚呀,滚得远远的,别碍着咱芊芊公主观海!”
立马,左右两群将士跟着齐声,声音响亮雄壮,余音不绝!
南宫异气得一口鲜血“噗”一声吐了出来,冷不防扬手直接甩开了皮罗大人!
可是,随即,对面甲板上数名将士立马保护在拓跋玲珑公主前面,而霜月晗也早已出现,站在最前面。
与此同时,南宫异身旁数名楼玉魔卫齐齐上前拦住了她。
皮罗大人从一旁爬起来,欲言又止,暗想,这长公主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呢!
本就有求于人,当初在土神神庙前,怎就偏偏要对芊芊公主那般计较,那般落井下石?
“滚开!本公主就是不回人界了,也一定要撕了这个贱蹄子的嘴!”南宫异怒吼,随即“咻”一声冷厉,短箭飙出!
“铿”
利箭和长击碰,随即被震得粉碎!
一时间众人皆怔,并非惊诧于南宫异胆敢动手,而是惊诧于霜月晗的能耐!
在场众人,即便是拓跋玲珑公主都不成见识过霜月晗的真正能耐呀!
拓跋玲珑公主从侧旁看去,正好看到霜月晗专注认真的侧脸,没有一贯的吊儿郎当,而是线条刚毅,表情肃然,男子气概十足!
拓跋玲珑公主立马就痴了,都忘记了跟南宫异争吵,她花痴一般双手紧握低着下颔,禁不住喃喃自语,“他要是能这么认真地看着我,那该多好呀!”
这一击,无疑宣告了南宫异的失败,纵使她身旁带了不少高手魔卫,可是同霜月晗这个司徒城大少爷相比,根本就是来丢脸的!
南宫异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原本一登上九重天的岸便会立马给父皇保平安,顺便问问南宫异的下落,如今父皇必定知道她出事了,但是却迟迟没有解决,这足以说明人界魔尊是打算纵容芊芊公主到底了!
怎么办?
难倒她真的要改道去魔界,可是,去魔界就等于去求霜月夜呀!
或者,她可以在楼玉多待一阵子,父皇总会有办法救她的!
只是,这个念头一浮出脑海,楼玉王那双色迷迷的眼睛立马也随即浮现,紧接着便是沁妃那双狭长的狐狸眼!
南宫异禁不住一阵哆嗦,不!她绝对不要!
她自小到大,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嫁的人就是白王白尤呀!
不待楼玉,她就只能游荡在茫茫的大海上了,可是,她就连一艘船都没有,这船可是楼玉的呀!
就在南宫异走投无路、进退两难之际,皮罗大人见她有点冷静了,连忙爬起来上前低声,“长公主,你好好听微臣一声劝,咱们别耗在这里了,咱们回楼玉去再想办法,你来者好歹是客,只要你不擅作主张,站在楼玉的船上坏了楼玉和九重天的友好,王上绝对不会白白坐视不理的,九重天不走,咱们还有魔界南疆可过呀!”
南宫异无动于衷,冷冷地看着拓跋玲珑公主,心底恨的却始终只有一个人女人,霜月夜!
若非这个女人,人界和魔界那一战不会来得那么突然,人界也不会沦落到战败元气大伤的地步,若非元气大伤,岂容九重天如此欺负到头顶上来!
要知道,在那场战争之前,她人界长公主走到哪里哪一国国君都得亲自接待,更别说是让道了!
而这一回,她沦落到有路无法走的地步,更是霜月夜的杰作!
那个女人抢了她的白尤,抢了她的所有荣耀,这辈子,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她绝对不会放过南宫异!
“长公主,楼玉和魔界历来是友好之国,魔界魔尊好歹会给咱们王上面子的,咱们先回去吧,让王上替你求个人情,如何?”皮罗大人又劝。
“好!”南宫异竟一口就答应了!
很好,哪里都过不了,就偏偏从魔界过,偏偏从霜月夜眼前走过去!
她不会求她,楼玉王会替她出面的,她就不相信霜月夜会不给楼玉王的面子!
多忍受几日的恶心,总会过去的,总会有她报仇的一天的!
思及此,南宫异立马朝拓跋玲珑公主指去,怒声,“拓跋玲珑公主,告诉你父皇,有他求我人界的一天!”
说罢,这才跟皮罗大人往船舱里去。
“南宫异,要你从魔界过了,记得来找我哦,我会跟你磕头认错的,哈哈!”拓跋玲珑公主立马反讽回去,这件事若没有父皇的首肯,事关重大,她岂能闹成这样!
她九重天才不怕战败的人界呢!
看着楼玉的船只远远而去,拓跋玲珑公主却还意犹未尽,迟迟不看收回视线。
霜月晗在一旁连连翻白眼,“得了,你别装了,你再看,我也得走了,说好送到这里的!”
拓跋玲珑公主立马就撅嘴,转身看来,“多陪我一会儿会死呀!”
“会!”霜月晗立马点头。
“怎么个死法?”拓跋玲珑公主不悦道。
“烦死。”霜月晗说着,立马跃上小船要走。
“喂,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那个问题呢!”拓跋玲珑公主大喊。
霜月晗微微一僵,立马下令开船,无所谓的扬了扬手,“忘了忘了。”
“你是不是喜欢霜月夜!”拓跋玲珑公主却毫不避讳大喊。
然而,船只缓缓驶走,霜月晗也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愿意回答,迟迟都没有回应……
几日的奔波,霜月夜终于抵达里韶山,此时她正在一处小山坡上休息,看着霜月晗的来信,唇畔勾起一抹忍俊不禁,顽皮的窃笑。
霜月晗这来信,洋洋洒洒,详详细细整整五大页纸,竟是将拓跋玲珑公主和南宫异对骂的所有内容全都给记下来,甚至就连南宫异的每一个反应也都详细纪录,让霜月夜看得如身临其境,见识了南宫异气得吐血的那一幕!
霜月夜这一手是霜月晗的长信,另一手却是南疆边关大门高将军的来信,说是楼玉王上差人来探听消息,可否让南宫异借道魔界边关。
“王妃,高将军等着回复,让属下务必尽快赶回。”魔卫低声提醒,心下有些纳闷,也不知道王妃娘娘从司徒公主那信函里看到了什么,竟一度忍俊不禁,似乎很开心。
“回去告诉他,还是我之前说的,非楼玉人氏,非魔界人氏不放行,这是规矩,不能例外。”霜月夜说道。
“是!”魔卫这才领命而去。
然而,人一走,霜月夜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立马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在寂静的山林里,这笑声如百灵声音清脆,悦耳,令人听了都忍不住想分享她这份快乐!
就是这么个奇怪的女子,似乎不习惯也不懂在人前笑,总人后自娱自乐,笑得可傻,可不像她了。
然而,就在霜月夜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树上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她立马停下,仰头在地上,认真一看,只见头顶树上,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躲着男子,此时此刻正好奇地看着她!
“你是谁?”霜月夜立马戒备,指尖轻弹,一下子就将那男子攀附的树干给折断了,男人噗通一声倒栽下地,霜月夜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竟然……是个书生!
瞧着样子,似乎不会武功呀,荒郊野岭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是一路跟踪她来的,只是,看着又不像,这家伙的身手可躲不过她的眼睛呀!
“你是谁,为什么偷跟我!”霜月夜冷声试探。
书生却是不紧不慢爬起,揉了揉脑袋,又揉了揉胳膊,再揉了揉膝盖,竟还不理睬霜月夜,又整理了好一会衣裳,拍去灰尘,这才抬头看来。
别说是那令群雄无光的白尤,就是相对霜月夜见过的其他男子来说,这个男人并算不错出众,可却有一股特殊的书卷气十分吸引人,优雅安静,不染尘埃。
就这第一眼,便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仿佛这个男人就是从天下掉下来的,从莲花里开出来的,很干净!
“故人言,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不敢毁伤呀!不管毁伤呀”书生如吟诗一般仰头一番感慨,这才朝霜月夜看来,“姑娘,你伤我身体发肤便是害我不孝,你必须跟我回家见父母!”
这是什么歪理?迂腐至极!
霜月夜立马一匕首横上书生脖子,冷声,“你是什么人。”
谁知,这书生非但不怕,竟又吟诗一般仰头道,“古人言刀枪无眼,姑娘,你小心呀!”
说着,一双白皙温润,修长好看的手轻轻地企图推开霜月夜的刀,霜月夜可不客气,力道一提,立马割破书生的手指!
“哇……”书生连忙缩回手,连忙含住手指,后退好几步,“姑娘,你真的伤我,你必须跟我回家去同我父母交待清楚!你必须对我负责!”
“再不回答我的问题,我马上杀了你!”霜月夜冷声警告。
“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但是,你必须答应我跟我回家去!”
臭书生臭书生,说得就是这等迂腐直拗得跟茅坑里的臭石头还臭的人吧!看样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霜月夜眯着眼,步步逼近,书生害怕地连连后退,却还上不求饶,反倒教训起霜月夜来,一开口就是引经据典,“姑娘,古人言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在靠近我了!”
霜月夜可不理睬,小脸冷得没有丝毫表情,不仅仅人在逼近,她手中的匕首逼得比她还近!
终于,书生止步,脚后跟往后就是悬崖了,终于,他说了句人话,“姑娘,有话,咱们好好说,古人言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霜月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猛地将往外推,书生吓得脸色立马青了,大叫,“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来里韶山拜师的书生,年年参加科举考试,年年落败,就来这里找八贤王当先生的。”
霜月夜微惊,“谁引荐你来的,你怎么知道八贤王住在这里?”
八贤王可是一直存在传说中的人物呀,之所以说存在于传说中,正是因为霜月夜他们这一辈人基本没人见过他,他年是极高,是天徽魔尊的皇叔,先帝过世后,他对几个皇子手足之间相互残杀倍感失望,便辞官隐退于里韶山。
从此生死下落都不明,传闻天徽魔尊好几日要寻他出山,都寻不到。
八贤王还活着,这可是魔宫的机密,这个书生居然会知道!
“我有一次路过这里,就咱们站的这里,救了八贤王一命,他就将真实身份告知于我,说如果有需要就来找他!”书生认真道。
“他住里韶山哪里?”霜月夜又问。
“里韶山杏花村,青石桥边!”书生想也没想立马回答。
霜月夜这才放开他,这家伙不像说谎,她可是查了很久才查到这个地点的!
书生连忙远离悬崖,戒备地盯着霜月夜。
“臭书生,你刚刚的意思,八贤王欠了你一个人情?”霜月夜认真问道。
“不算是人情,只是八贤王说了,我救他一命,他会答应我一件事,什么事情都可以!”书生如实回答道。
霜月夜突然逼近,笑道,“什么条件,你能这个人情让给我呢?”
“你也是去找八贤王的?”书生大惊。
“回答我的问题!”霜月夜淡淡道,八贤王岂是那么容易被请出山的,她一路上想好了各种理由,各种邀请方式,却都没有把握。
眼前,这不就是现成的一个人情可以用吗?
“姑娘,你伤我身体发肤,陷我于不孝,你答应跟我回家见父母,我就把这个人情让给你!”书生想也没想,直接道。
“见父母作甚?”霜月夜不解。
“见父母,成婚,你跟我一起尽孝道!”书生说得理直气壮。
“我呸!”霜月夜少见的大脾气,唾沫星子都溅书生胳膊上了,他却还是一脸认真诚恳地看着霜月夜。
霜月夜真的被气着了,南宫异令狐水玉流秋这帮人都没能这么气煞她呢!
她匕首直接抵在书生脖子上,冷声,“要么死,要么带我去找八贤王,让他帮我,事成之后,本王妃让你官拜三品!”
霜月夜原本以为书生会吓到的,却没有想到,他看了看匕首,又看了看她,好不认真问道,“白王妃,你找八贤王做什么?”
“你,你知道我是谁?”
霜月夜虽是自己暴出身份的,可是,这书生至少要有点反应呀!
“魔界就一个王,就一个王妃,你自然是如今大权在握的白王妃。”书生很认真道。
“你不怕我?”霜月夜问道。
“就算你是白王妃,你一而再伤害我的身体发肤,一而再让我对不起我的父母,你还是必须跟我回去见父母!”书生非常较真地说道。
“你竟知道我大权在握,了解的不少呀。”霜月夜又问,魔都魔天牢那一夜,在场都是魔界魔宫和百官,谁都不会轻易把真相透露出去的,更不会把白尤重伤一事透露出去的,否则,魔界早就乱了。
“北疆一战,魔界被就是白王爷的天下,白王爷病重,这天下自然就是白王妃的,在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龙渊诸国了如指掌,可惜呀,就偏偏考不上一个破科举!”书生连连感慨,还不待霜月夜开口,又认真道,“同样的道理,你若跟我回家见父母,嫁给我,我的便是你的,八贤王这个人情,也就随便你用啦。”
魔界奇人不少,这么聪明而又迂腐的书生也是见怪不怪。
霜月夜并没有把“回家见父母”这一句一直被重复强调的话放心上,匕首有一次抵上书生的脖子,冷冷道,“看样子你是选择了死!”
她说罢,真不迟疑,力道顿提,谁知,臭书生立马就投降,“霜月夜!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