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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容舒玄听着惜弱安静的说话,心却不自觉的收紧起来,他总觉得,惜弱的话不像是平时的闲聊,倒像是—告别。对,就是告别的意思,纳容舒玄紧张道:“惜弱,是不是你在公主府里住的不习惯,觉得委屈了?”
惜弱浅浅一笑,声音飘忽在空气中:“惜弱在公主府里的吃的用的皆是上好的,何来委屈之说,只是哥哥大婚在即,哥哥成亲之后,我总是要离开公主府过自己的生活的。”
惜弱明明在笑,可纳容舒玄心中却是堵得慌,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理起好,好好的,惜弱怎么会想起离开,纳容舒玄脑中白光一现,脱口而出道:“是不是谁和你说了什么?”
惜弱摇摇头,看着不远处庭院里开得正好的白色山茶花,脸上依旧是恬淡的笑意:“我本就是个多思的性子,这些事惜弱本来早就想到了,何须旁人出言提醒,哥哥实在多心了。”
尽管惜弱这样说来,纳容舒玄却是不信,在惜弱面前,却又不得不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和疑虑,惜弱忽的停下脚步,在纳容舒玄面前站定,眼神变得凝重,认真道:“哥哥,我不管以前你拒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现在,公主已经是你即将过门的妻子,公主不仅是哥哥的妻子,惜弱的嫂嫂,更是我们纳容府的救命恩人,若不是公主出手相救,只怕我们纳容一族已经荡然无存了,这一辈子,我们都欠着公主天大的恩情,就冲这一点,哥哥此生也必须爱护公主,做一个好丈夫!”
纳容舒玄的苦涩难以言明,他看着惜弱水眸中自己无力的倒影,若说白云道长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是因为想规劝自己,那么惜弱呢,惜弱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却让纳容舒玄觉得难以接受,可是事已至此,命运从来不根据心走,纳容舒玄艰难的别过头,轻轻点了点头。
惜弱看着纳容舒玄有些郁郁的表情,心中暗自叹息,哥哥的无奈与委屈,远远胜于自己,因着纳容家的血海深仇,更因为要保住自己,才使哥哥不得不牺牲自己的幸福,惜弱心中的哀恸渐渐浓烈起来,惜弱攥紧手心,她一定要进宫,她一定要成功,一定要为纳容族报仇!
纳容舒玄回到自己寝屋的时候,却发现启荣公主正坐在梨花木椅上,双目炯炯的望着自己,楠枝和启荣公主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楠枝上前行礼道:“奴婢参见驸马爷!”
纳容舒玄心中只觉得别扭,耳畔却又回想起方才惜弱所言,这才生生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道:“这个时候,公主怎么来了?”
“都快要成亲了,怎么还叫我公主!”启荣公主顾左右而言其他,“我刚刚从宫里回来,想和你商量商量婚礼的细节,看你不在,就在这等了,你还没用午膳吧,我这就让楠枝去准备!”
楠枝不动声色的退下,启荣公主这才莲步轻移,偎依在纳容舒玄身上,娇滴滴道:“皇兄说,还是还让我从宫中出行,沿着整个盛京走一圈,这样整个盛京的百姓都能看到公主出嫁的场面,都能为我庆祝,为了我的安全,皇兄那天会派出一支御林军贴身跟着,可谓万无一失了!”
纳容舒玄下意识的想推开公主,不成想启荣公主却黏得自己更紧,纳容舒玄根本不关心皇家婚礼的细节,他只是想到自己心中的疑虑,试探道:“今天你是不是去看过惜弱了?”
启荣公主面色微微一变,心中顿时涌出疯狂的嫉妒和怨恨,好一个纳容舒玄,本公主放下身段投怀送抱,暗送秋波你装傻充愣,不解风情,原来心中还是挂念着你那病怏怏的妹妹,若是你知道,你的妹妹为了进宫,下贱到甘愿做婢女,不知道纳容舒玄你又会作何感想。
蚀骨的恨意让启荣公主瞬间失去了理智,将楠枝方才与自己所说的话通通抛诸在了脑后,她此刻只想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和屈辱,启荣公主冷哼一声,抽身离开纳容舒玄,冷冷道:“没错,我今天确实是去看过纳容惜弱,那是因为驸马你不顾圣诏,不顾你我的婚事,只为纳容惜弱的病而抽身离去,所以,我很想看看,纳容惜弱病的到底有多重。当然,我可不敢对你的好妹妹怎么样,我只不过是去说了几句体恤话,送了一支稀有的紫参给她补身子罢了!”
纳容舒玄十分了解启荣公主的性子,今日他决绝弃了启荣离去,启荣是绝对咽不下去这口气的,她绝对可能会将这口气转而发泄在惜弱身上,纳容舒玄站起身,直视启荣公主,定定道:“你都对惜弱说了什么,为什么好好的,惜弱会生出离开公主府的念头?”
纳容舒玄干脆挑明了说,启荣公主被纳容舒玄的目光看的心中愈发恼怒,她几乎无法再遏制那就快要喷薄出来怒火,柳眉倒竖,恨恨道:“纳容惜弱已经及笄,你我大婚之后,按照盛京习俗,她本就应该尽快嫁人出府,这与我有何相关,倒是你的好妹妹,为了能够进宫得到圣眷,不惜向我下跪乞求。可惜那日发配回来途中,纳容惜弱清白已毁,我纵然贵为公主,也只能送她进宫当个宫女,至于能不能爬上龙榻,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启荣公主这番话说的刻薄无比,字字诛心,纳容舒玄耳膜被刺得生疼,平日里清俊儒雅的一张脸,变得森冷无比,启荣公主骤然见到纳容舒玄这样的表情变化,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不自觉向后倒退两步,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啪”的一声,纳容舒玄重重打在了启荣公主花容失色的面颊上,火辣辣的疼痛,使得从未受过掌掴的启荣公主不禁愣住了。
正端了午膳进来的楠枝见到这骇人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忙放下手中托盘,冲过去拦住纳容舒玄,护在启荣公主身前,大声道:“驸马,你这是在做什么,公主待你一往情深,公主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您竟然出手打公主!”
纳容舒玄面色冷得可怕,声音也如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公主容不下惜弱,大可以直说,何必这样侮辱她,亏得惜弱心中,一直敬你如神,你当真不配!”
启荣公主捂住受伤的面颊,眼中有泪水肆意涌出,启荣公主双眼泛红,嘶吼道:“我不配,你说我不配,求我让她进宫的可是纳容惜弱自己,你为什么不去质问她,若说我不配,你更不配,枉为你饱读诗书,深谙人伦道义,却不想爱着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妹妹!”
启荣公主向来心直口快,楠枝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纳容舒玄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的看着怒目圆瞪的启荣公主,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纳容舒玄猛然想起,他临走之时,压在书案上的画,一定是启荣公主发现了惜弱的画像。
事已至此,纳容舒玄只觉得身心俱疲,良久,纳容舒玄淡淡开口道:“公主,舒玄的命是你救回来的,你要是恨我,想收回舒玄这条命,舒玄绝无异议,只是,同为女子,舒玄希望一命抵一命,公主能够放过惜弱!”
好个大义凛然的痴情种,启荣公主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启荣公主大力拭去眼角的泪水,恨恨道:“纳容舒玄,让你死,实在是太便宜了你,我要让你就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
说罢,启荣公主拂袖扬长离去,留下满脸疲惫的纳容舒玄独自站立着。
公主的大婚之日,定在三天之后,喜帖已经尽数发了出去,邀请的都是王侯将相,上流名媛。
纳容惜弱不眠不休的缝制着给公主和哥哥的嫁衣,虽然公主的嫁衣有宫中的绣娘精心绣制做成,但不少公侯家的夫人小姐还是会为公主亲手缝制嫁衣,俗称“添妆”,意思是为新娘多增加一份福气。
这件嫁衣,纳容惜弱做的十分用心,红色的软缎上,绣着金灿灿振翅欲飞的百鸟之王—凤凰,绣法采用了难度最高的雕绣。雕绣极其考验绣娘的技巧,但出来的效果却是十分别致。它的最大特点是在绣制过程中,按花纹需要修剪出孔洞,并在剪出的孔洞里以不同的方法绣出多种图案组合,使绣面上既有洒脱大方的实地花,又有玲珑美观的镂空花,虚实相对,富有情趣,使绣品更高雅、精致。
惜弱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却听得帘布响动之声,惜弱抬头,却见是启荣公主身边的楠枝走了进来,惜弱忙起身道:“楠枝姑姑怎么来了,快请坐!”
楠枝却不着急坐下,只拿眼睛扫视着箩筐里快要绣完的火红嫁衣,这嫁衣,当真是流光溢彩,华美非凡,比宫中送来的嫁衣都要精致不少,真是可惜了!
楠枝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随口问道:“惜弱姑娘这嫁衣,可是为公主缝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