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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
魏娆不知道陆濯有没有乖乖地去军营, 别再盯着她,反正她暂且是不打算离开闲庄了。
没想到过了两日, 陆濯没有再来纠缠, 韩辽来了,说是周慧珍想寿安君了,他便陪周慧珍回娘家小住几日。
面对韩辽, 寿安君皮笑肉不笑, 表示只要西亭侯夫人不介意,周慧珍想在闲庄住多久就住多久, 只不过周家没有男主人, 不方便留韩辽多坐, 请韩辽喝口茶便速速离去吧。
寿安君招待韩辽的时候, 魏娆并不在场, 还是韩辽离开后, 周慧珠跑过来给她说的。
“韩辽走了,表姐呢?”魏娆好奇问。
“姐姐住下了,韩辽说月底他再过来接姐姐。”周慧珠幸灾乐祸地道, “娆姐姐, 你是没看见, 祖母说完那句话后, 韩辽眉毛一跳一跳的, 想发作又必须忍着那种。他也真是的,姐姐出嫁祖母都没给姐姐预备嫁妆, 这意思还不明显, 竟然还妄想留宿闲庄, 他那么好色,祖母留他住了, 咱们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魏娆能想象出韩辽的表情,这让她也笑了出来。
外祖母可是连先帝、太后都能应对的人,连元嘉帝都敬重外祖母,韩辽那点身份岂能让外祖母另眼相看?如果韩辽足够讨人喜欢,他是个乞丐外祖母都会和和气气地招待他,反过来,韩辽就只能忍着外祖母的冷眼。
“外祖母那么对待韩辽,表姐什么反应?”魏娆问。
周慧珠轻叹:“肯定不高兴,不过也没有说什么,毕竟姐姐也知道韩辽是什么货色。”
在周慧珠看来,她的姐姐并不喜欢韩辽,喜欢的只是韩辽的身份,韩辽能给她的所谓体面,最多还有可能喜欢韩辽的脸,韩辽品行不端,容貌、才干都是货真价实的,如果韩辽是个丑八怪大胖子,再有权势姐姐也接受不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周慧珍来了。
“娆娆,我听说陆世子帮祖母种地了?”都是自家姐妹,周慧珍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出了她在城里听说的传言。
魏娆奇怪了:“这边离京城那么远,闲话都能传过去?”才两天啊!
周慧珍道:“你不知道吗,现在京城的人都好奇你与陆世子会不会重回于好呢,别人家里怎么样我不知道,光是我们侯府里面的丫鬟们就都喜欢议论此事,还有人打赌呢,况且近日来云雾山踏青的人那么多,当天就有人把消息带回京城了。”
魏娆明白了。
周慧珍酸溜溜的,幽幽地看着魏娆:“你真不打算嫁给陆世子了,还是在故意吊着他自抬身价?”
周慧珍看不懂魏娆。
韩辽输了陆濯那么多,年纪容貌家世,她都舍不得离开韩辽,若韩辽对她有陆濯对魏娆的一半深情,周慧珍就能心甘情愿忍韩辽的母亲与一堆孩子。可魏娆,怎么就舍得跟陆濯和离,舍得对陆濯爱答不理?
魏娆都快闻到周慧珍那边冒出来的酸气了,笑道:“管我怎么想呢,是他非要纠缠我,我可没有逼他追着我,表姐若是羡慕,那就快点跟韩辽和离吧,以表姐的美貌,只要表姐多等等,肯定也能遇到一个同样待你的人。”
周慧珍气得咬牙:“做何总是劝我和离?一个个的,就不能盼着我好吗?”
周慧珠小声嘀咕道:“嫁给那样的男人,能好才怪,姐姐当初若不嫁她,我们会盼着你和离?”
周慧珍生气了,茶都没喝便走了。
周慧珠怀疑地问魏娆:“咱们这样,真能管用吗?”
魏娆笑道:“怎么没用,先让表姐记住她有和离的退路,哪日韩辽彻底伤了她的心,表姐就会想到那条退路了。”不像有的妇人,明明被夫家欺负到底了,仍然忌惮这个忌惮那个,不敢提出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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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被魏娆、周慧珠戏弄得多了,两人再拿和离说事,周慧珍也不气了,仍是每日都要跟着她们一起玩,表姐妹三个在闲庄里面放风筝、钓鱼、赏花、捉迷藏,关系竟比大家都是小姑娘的时候还要融洽。
这日清晨,魏娆练完剑法,突然想去跑跑马。
天亮的快,其实还很早,云雾镇那边的人家屋顶上还没有冒出炊烟。
魏娆换上马装,戴着面纱出门了。
一片清幽,魏娆纵马跑向云雾山,准备沿着山脚跑够了再回来。
谁料她刚跑到一个转角,一抹黑影突然出现在了余光中,魏娆偏头一看,看到了骑在飞墨背上的陆濯。
诧异过后,魏娆径自往前跑去。
马蹄声响,陆濯追了上来,魏娆虽然不想让他追上,可她的马不如陆濯,很快旁边就多了一人。
“好巧,我来这边跑马,郡主也来了。”陆濯笑着道。
魏娆火气上涌,他什么意思,觉得她是看见他跑过来了才追上来的?
“早知道你在这边,我才不会过来。”魏娆放慢速度,冷声道。
陆濯跟着她放慢。
魏娆勒马,瞪着他道:“你不是说回京城了,不打扰我的雅兴?”
陆濯将马头对准她,反问道:“从行宫出来时,郡主还说原谅我对伯父伯母的冒犯了,既然原谅了,为何却不肯与我复合?”
魏娆只觉得好笑:“冒犯我父母,你的确做足了补偿,可你对我的冒犯呢?更何况,就算我统统都原谅你了,那也不等于我会喜欢上你,冲喜是为了利益,二嫁我为何不嫁一个让我喜欢的人?”
陆濯目光认真地问:“如何才能让你喜欢?”
魏娆偏头:“与你无关,反正都不会是你。”
陆濯苦笑:“你看,郡主如此不待见我,我若不主动来见郡主,岂不是这辈子都无法得偿所愿?所以,与其被郡主遗忘,不如我多尝试几次,也许哪次就做对了,能讨得郡主几分欢心。”
魏娆抿唇,跟着讽刺道:“世子不是嫌我不够端庄吗?如今你口口声声要我重新嫁你,难道就不怕我举止失礼带坏你们陆家的家风,不怕我继续在野外更衣,继续与外男进出酒楼,不怕哪天我给世子戴绿帽,害你被人嘲笑绿王八?”
她嘴上讽刺着陆濯,眼里早已燃起了熊熊怒火。
陆濯忽然就明白,原来他当初讽刺或管束她的时候,她看似不在乎,看似转头就忘,其实都记在了心里。
那些话的确都是他说的,说出去便收不回来,陆濯无法否认,可他要解释。
“我知道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可我对你没有恶意,甚至很多时候,我是替你着想,你在外面更衣,被人看见了吃亏的是你,你与人进出酒楼,一旦被有心人发现传播出去,吃亏的仍然是你……”
“我又不是傻子,做事之前必然有过思量,那种深山老林能有什么人,跟表哥去旁听我也乔装了,谁能认出来,要你多管闲事?”
“你我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算多管闲事?”
“狗屁夫妻,别人不知道,你亲手签的契书,假夫妻而已,最多五年就结束了,要你管我?”
“我是签了契书,可契书是死的,人是活的。”陆濯逼近魏娆,直视她愤怒的眼睛道,“签契书的时候,我如何知道我会喜欢上你?我如何知道你一哭我便宁可被你砸伤额头也不想躲?如何知道你看似离经叛道其实处事很有分寸?如何知道你看似骄纵其实极其孝顺长辈,受了委屈宁可自己吞?如何知道你看似什么都不怕其实很怕母亲不要你了,如何知道你虽然恨我却仍然会冒着危险来救我?”
魏娆攥紧了缰绳。
陆濯瞥眼她的手,忽地笑了,自嘲地笑,垂眸道:“你以为我是介意你与外男进出酒楼吗?不是,我是气你,气你让匆匆赶回锦城的我扑了空,气你与别的男人说说笑笑,对我却从不肯有半句软话。”
“我若只想遵守契书,你与外男说笑与我何干,真闹大反而让我有了提前和离的理由。我若没有对你动情,你在哪里更衣又与我有何干系?”
说到这里,陆濯抬起头,看着她倔强的侧脸道:“魏娆,你可以嘲笑我先是看不起你现在却非你不可,你也可以不原谅我不待见我,但你不能总将我往坏了想,我虽不是君子,却也没那么坏,屡屡恶意欺你。”
人迹罕至的小路旁开了几朵野花,陆濯说话的时候,魏娆便盯着其中一朵花看。
可她没有在意那花是什么颜色,没有留意花瓣上有没有挂着露珠,她耳边只有陆濯的声音,脑海里只有两人之间发生的那些事。
最后一幕,是她从马车里醒来,黎明刚过,天上还满是繁星,陆濯带着伤坐在车辕上,温声告诉她,前面就是锦城。
那短短的几个字,是她听过的陆濯说出来的,最温柔的一句话。
不是做戏,不是讽刺,他真的为她赶了一夜的马车,真的在安慰她,不用再辛苦赶路了。
他是英国公世子啊,是上四军中最耀眼的年轻将领,是在边疆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是让舅母表姐乃至全京城的闺秀惊为天人的神仙公子,是对人温和彬彬有礼的儒雅君子,这样的陆濯,哪个闺秀不想嫁?
她不是什么端庄闺秀,如果陆濯敬重她,她也想嫁的。
可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陆濯就嫌弃她,连她委屈自己跟公鸡拜堂给他冲喜,他也嫌弃她。
他在外面君子,在她面前不是冷笑就是讥讽。
凭什么?
魏娆一扬马鞭,雪白的骏马流光一般冲了出去。
飞墨动了动蹄子,却被马背上的主人制止了。
她不高兴,他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