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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算盘在心里告诫自己:咱不生气,儿子是个憨憨,咱不能跟儿子上计较。可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头晕目眩,好像大脑不听自己使唤,天上的太阳爆炸了,满天的金星在燃烧,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倒在地上,什么也不知晓。
竹叶第一个反映过来,哭喊着痛骂软馍:“软馍,你真是个憨怂!那样的话你能骂得出口!”
文秀也不顾自己坐月子,颤巍巍来到院子里,爬到爷爷的身上大哭:“爷爷你醒醒,你不敢吓唬文秀,文秀不吃猪蹄了,文秀离不开爷爷!”
隔壁满香闻讯过来,赶快把叔叔扶起,一摸叔叔口里还有气,立催竹叶:“快、快!救人要紧,派人去叫全中!先弄一些童子尿,给叔叔灌进去。”
软馍挠挖着头,这阵子也没有了主意。一听说满香嫂子要尿,竟然亲自端了个碗,进入文秀坐月子的产房,孙子睡着了,把软馍看得眼馋。
这可是个忌讳,媳妇没出月公爹不能进入儿媳妇坐月子的产房。竹叶不由分说手拿一把扫帚,把软馍赶了出来。那软馍端着碗进入茅房,解下裤子尿了一碗,然后拨开满香,半跪在爹爹面前,把自己的臊尿给老爹爹就灌。这一灌当真有效,铁算盘竟然睁开了眼。
紧接着怀德把姐夫全中叫来了,一家人把铁算盘扶得睡在炕上,全中为爷爷诊脉,扎针,停一会儿全中说:“爷爷没事,主要是气郁攻心。大概是谁惹爷爷生气了?”
铁算盘也醒来了,哇一下子吐了一堆。屋子罩满酸臭味和尿臊味。竹叶看文秀还在旁边站着,把文秀拉出屋,说:“没你的事了,你照看孩子要紧。”然后自己拿一把扫帚,把公爹吐下的打扫干净。
李明秋不在家,满香看叔叔没事了,回自己院子去了。
全中说了句:“爷爷好好歇着,我明天来看你。”也背着药箱走了。
竹叶安顿好公爹以后,走出屋子一看,自己的憨憨丈夫还在院子内站着,没好气地问道:“你不走还等什么?”
那软馍磨磨蹭蹭地跟着竹叶进入东厦屋,站在炕沿边不走。本来是夫妻,夫妻却显得陌生。已经记不清多长时间了,软馍一直在卢师傅瓦盆窑旁边的工棚里支一张床睡觉,只是年节时回来一下,回来也吃一顿饭就走。可是今夜,软馍不知道想说什么,看着自己的老妻,脸涨成紫色。
竹叶对于软馍,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怨气,感觉中父子俩也说不上是灵(这里指聪明)还是憨,父子俩捏制的泥人为卢师傅创造了大量的财富,每过一段时间竹叶都要去卢师傅那里结算。卢师傅是个老实人,给父子俩开的工钱不低,竹叶不缺钱,公爹有几次要把钥匙交给竹叶保管,可是竹叶不是那种贪财的女人,竹叶的想法很现实,那些钱迟早是这个家里的,放倒公爹那里保险。事实上竹叶的柜子里也让钱放满了,那是父子俩的工钱。
可是软馍和怀德总缺少一根弦,在人面前显得猥琐,说话打脸,被人瞧不起,让人感觉是个十足的憨憨。
竹叶问软馍:“你把爹都快气死了,你还有啥想不开?”
原来,怀德给爹爹软馍告状,说文秀对爷爷好,瞧不起他。可是那软馍不会说话,竟然对竹叶说:“今天这事不怪我,怪怀德,怀德说爹爹想日咱的儿媳,要我回来替他出气。”
竹叶气哭了:“软馍你真是个憨怂!你都不想想,爹爹八十多岁了,再有那个本事没有!?行了,你走吧,我这辈子倒霉透了,寻下你这么个憨怂。”
软馍还是不走。软馍突然给竹叶跪下了:“竹叶,我想****,不要撵我,行不?”
门缝里窜进来一股风,油灯忽闪了几下,重新亮起来时竹叶看见,软馍的老脸上挂着泪珠。本来是夫妻,夫妻睡到一起才算正常,夫妻分居才不正常。两个人都才五十来岁,都还没有丧失那种功能。可是竹叶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软馍再没有上过她的炕,竹叶的城廓早已经撂荒。今晚,本来非常正常的事却让人感到恐慌。竹叶上前把软馍扶起:“快起来吧,让别人看见笑话。”
院子里没有外人,亲亲一家,谁都不会笑话谁。竹叶烧了一锅水,亲自把软馍淘洗了一遍,软馍的洗澡水也能闻到一股恶臭。竹叶安顿软馍睡进被窝,出来倒洗澡水的空隙,看见文秀的窗子上站着一个老人。
那一定是铁算盘,铁算盘站在窗口叮咛孙子:媳妇没有出月不能干那种事情。铁算盘可能已经忘记了儿子怎样骂他,老人家的心操的有点过头。不过竹叶没有埋怨公爹,而是关切地说:“爹,夜里风大,你回屋睡吧。”
可是铁算盘却反问竹叶:“我听见了软馍没走?那个憨怂!”
竹叶不满意了:“爹,年纪大了,不该管的事别管。”
铁算盘却并不领情:“我知道,你们都见不得我,我明天一死有你们好过的时候!”
文秀却嘎嘎地叫起来:“爷爷,管管怀德,怀德跟娃抢得吃奶!”
铁算盘一脚踹开文秀的门,把怀德从被窝里拉起来:“走!跟爷爷睡。文秀没出月,不敢生气。”
竹叶一声苦笑,心想这一家人都不正常。转身回屋,感觉中自己这一辈子活得凄惶。再凄惶也得活人,各人的活法不同。竹叶慢慢地脱光自己的衣服,顾影自怜,看自己满身的肌肉已经松弛,内心里涌上来一种老之将至的伤悲,她掀开软馍的被窝钻进去,从软馍的身后把软馍搂紧,想不到软馍已经睡着了,睡得死沉。
竹叶心想从明天起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软馍一个人在工棚里睡觉了。公爹总有死的时候,怀德靠不住,儿媳妇文秀是个狐狸精,到老来不靠软馍靠谁?
正在这时文秀又嘎嘎地叫起来了:“妈呀。快来看,屋子里地上一下子跑出来几只老鼠!”
尽管竹叶知道那是文秀在故弄玄虚,可是竹叶必须起来,到文秀的屋子去跟文秀做伴。竹叶也有自己的想法,竹叶打算无论如何侍候得文秀过了满月,然后找一个工匠给文秀另外盘锅灶,竹叶不想跟文秀在一起过日子,那个儿子媳妇太娇气。
可是这时软馍醒来了,翻过身把竹叶抱紧,问竹叶:“你要去哪里?”
竹叶说:“去跟儿子媳妇做伴。”
软馍问:“怀德呢?”
竹叶说:“你哪个儿子管不住自己,今夜里跟他爷爷睡在一起。”
软馍说:“我不让你去,我要****。”
竹叶哄软馍:“听话,我去去就回。”
软馍不声不响,坐起来穿衣。
竹叶问:“你穿衣服干啥?”
软馍回答:“我去跟文秀说说,半夜里再不准叫我老婆。”
竹叶把手指头戳在软馍的额前:“我说你呀,是不是也想开烧坊?(方言,指跟儿子媳妇发生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