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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兰根跟着豹子回到家里,看三妹板兰叶抱着儿子在院子里连扭带唱,那样子好像跳大神。板兰叶也才十四岁,想当初爹爹和娘在世时姐妹三个亲亲热热,大姐姐上地干活时总是背着小妹妹,大姐姐出嫁时妹妹才不足十岁,想不到日月轮回转,豹子为了报复板兰根,公然在一条炕上跟小妹妹板兰叶干那种事情,既然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想不到豹子从此后得寸进尺,经常当着板兰根的面跟板兰叶颠鸾倒凤,根本不顾板兰根的感受。一年后板兰叶为豹子生下一个小男孩。
穷乡僻壤的山村,人们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姐妹俩同时嫁一个男人的现象也不稀罕,板兰根表示认命,只要求那豹子做事不要太显扎眼。可那豹子好像故意为之,一连几个月都不曾跟板兰根挨身,板兰根终于忍无可忍,愤而出走。
看院子内笼罩着一种悲戚的气氛,板兰根预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果然,回到屋子里看见了公爹漏斗子的灵堂。
板兰根知道漏斗子死亡的消息,但是不知道公爹死亡的原因。板兰根对这家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没有怨气,记得有一次板兰根想不开,站在悬崖上想了结自己,突然有一个人把她从身后抱住,板兰根回头一看,原来是公爹漏斗子。
板兰根给公爹上香,跪在公爹的灵堂前哭了一阵子,板兰根心想这一家人对她都不错,豹子在跟板兰根刚结婚的那一段时间里夫妻俩过得如胶似漆,如果不是后来发生跟亲哥哥板囤那种苟且之事,并且生下了憨面子那个怪胎,豹子也绝对不会对板兰根这样寒心,板兰根也决不允许豹子染指她的妹妹!
说什么为时已晚,发生过的往事难以忘记,婆婆狼婆娘对板兰根的归来表示了谨慎的欢迎,一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吃完饭狼婆娘训诫豹子对两个媳妇要一视同仁,这个家里本身已经残破,再也经不住任何折腾。公婆特意安排豹子跟板兰根破镜重圆,想不到板兰叶又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扭开了秧歌。
板兰叶肯定没疯!板兰叶是想把姐姐板兰根气走,独享对豹子的那份感情。早在公婆要豹子去把板兰根寻找回来那一阵子,板兰叶就开始装疯卖傻,狼婆娘心里看得清楚,狼婆娘虽然死了两个丈夫两个儿子,可是心里仍然不糊涂,现今孙子满院跑,狼婆娘的日子有盼头。狼婆娘不管板兰叶怎样闹腾,坚持要让豹子找回板兰根,狼婆娘知道,板兰根回来后,这个家庭才能得到平衡。其实老婆娘还有另外一种心思,狼婆娘担心大儿媳妇春花禁不住寂寞另外嫁人,板兰叶还小,那样一来板兰根就可以帮助狼婆娘照管几个孙子。
本来板兰根跟豹子睡在一起就很尴尬,听得板兰叶在院子里装疯,板兰根终于明白,卧榻之侧的男人不属于她自己。板兰根默默地起来,默默地穿衣。好像豹子还拉了板兰根一下,说:“不要在意。”
板兰根还豹子一个凄楚的笑,说:“放心把豹子,我不会再离开这个家,家里有我的女儿,还有这么多侄子,你跟板兰叶好好过吧,权当我是外人。”
板兰根刚把屋门打开,板兰叶就迫不及待地抱着孩子钻进屋子。板兰根站在大嫂子春花门前,喊道:“嫂子,你把门开开,我这眼睛里钻进了一粒沙子,疼得厉害。”
春花不明就里,刚开了们,板兰根就从门缝挤进来,对春花说:“大嫂子,不要赶我走,从今往后我给你做伴。
大嫂子春花对板兰叶有点反感,板兰叶在院子里装疯卖傻时春花听见,那个小女人被公爹漏斗子娇惯得不成样子,无非是生了一个男孩,这院子男孩也不少,漏斗子越老那种自私的本性越暴露无遗,其他孙子都不是漏斗子的根,唯有板兰叶怀里抱着的孙子最亲!老家伙一辈子活得谨慎,想不到临死时落了那样一个下场!春花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从心里瞧不起漏斗子和板兰叶!
春花的炕上让自己的子女和几个侄子侄女睡满,春花随便把自己睡的地方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让板兰根睡下来,俩妯娌虽说丈夫都在人世,但是活寡比死寡更难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道路在哪里。
同病相怜、惺惺相惜,春花睡到炕上劝说板兰根:“大妹子,听嫂子一句话,要想开,千万不能有什么想法。谁死亏谁,人活一世,不容易。”
板兰根不语,竟然拉出了鼾声。离家几个月了,几个月来就没有睡过一宿好觉。把灵魂托给梦吧,也许在梦里,板兰根能觅回曾经有过的真情。
板兰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善言语,每日里只是默默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晚上就跟春花嫂子睡在一起,再也不跟自己的妹妹争丈夫。那板兰叶真会做戏,看见豹子对自己和好如初,竟然拿出来几尺花布,要为板兰根姐姐做一件新衣。
熬过了春荒,夏收过后,姜秉公给疙瘩驮来了十几石新麦,疙瘩给自己留下不多,大部分分给郭宇村的乡亲。板兰根好像吃胖了,走路时身子很沉。终于有一天晚上,春花吃惊地问道:“板兰根,你怀孕了!怀上了谁的孩子?”
板兰根哭得伤心:“春花嫂子,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撇撇沟驿站借宿,南来北往的脚夫太多,差不多每天夜里都做那种事情,不做就要饿肚子。原来准备依附终身的那个男人一去不复返,我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也不知道豹子为什么要接我回家。但是,我准备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需要一个男孩,到老来有人养活。原来指望豹子给我一个男孩子,豹子不给。”
春花突然把板兰根抱住:“大妹子,你怎么这样糊涂?狼婆娘——不,咱们的婆婆不会允许你把野种生在这个家里!”
板兰根一点也不恐慌,显得深思熟虑:“我原来打算搬到三官庙居住,跟你妈妈住在一起。嫂子,我说话你不要介意,咱婶子(刘媒婆、春花妈妈)给她招赘了一个男人,婶子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咱俩这么傻的女人!我嫌住在三官庙影响婶子,找了一个山洞,那里边也算干净,已经收拾好了,打算搬进去居住。嫂子,求你了,求你给妹子保密,求你和婶子(刘媒婆)两个照顾妹子一段时间,婶子已经答应了,嫂子也应该答应。”
春花哭出了声:“大妹子,不要叫嫂子,叫姐姐!姐姐答应你。从今后无论海枯石烂,你都是我的亲妹妹!”
板兰根又一次从家里出走了,狼婆娘立即催促豹子去寻。无人时春花告诉婆婆:“不用去找了,板兰根是去生孩子,板兰根想要一个男孩,到老时有人养活她。”
狼婆娘呆呆地站着,半天不语。狼婆娘这辈子经受的打击不少,就像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停一会儿狼婆娘求助似地问大儿媳妇:“春花,你说,娘该怎样做?”
春花有些后悔,不该告诉娘。春花对婆婆说:“娘,你最好不要管,每个女人活一辈子都很艰难,板兰根想生一个男孩自然有她的考虑,媳妇劝娘不要干预。”
八月的一天,郭宇村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传来一声婴孩的哭声,刘媒婆和春花母女二人为板兰根接生,板兰根如愿以偿地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刘媒婆刚刚把孩子包裹好,狼婆娘进来了,胳膊上挎一只竹篮子,掀开篮子上的盖布,里边装着一篮子刚刚摊好的煎饼。
狼婆娘坐在板兰根的身边,摸了摸板兰根的头,说:“孩子,过几天回来吧,娘想开了,娘不嫌弃。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咱家里孩子多,群群羊好放,群群娃好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