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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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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生在常有理包子店的惨案已经过去三年,常有理一家人已经逐渐淡出凤栖人的脑海,只是路过包子店时感觉凄凉,想不到常有理最终落了一个客死他乡的下场。米寡妇和她的两个儿子承包了包子店以后,仍然启用常有理包子店的店名,包子店的生意依然火爆,南来北往的客商喜欢买几个包子,边走边吃。

    三年后常有理的老婆从郭宇村重返凤栖,凤栖人已经没有人能认出这个耄耋老人,老人颤巍巍来到自家的包子店门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擦了一把眼泪,米寡妇的小儿子气势汹汹地出来,塞给老人一个包子,对老人大声呵斥:“要饭吃老婆,快滚!”

    老人家颤巍巍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元,对小孩子说:“给我买几个包子。”

    小孩子把钱拿回包子店交给妈妈,米寡妇给老人递包子时突然认出了老人家,马上惊呼:“老人家你不是常有理的老婆?你从那里来的?快回屋里坐。”

    老人家对米寡妇摆手,嘱咐米寡妇:“小声点,我是偷偷进城的。”

    米寡妇也是一个吃尽苦头的女人,对这个老东家格外热心,包子店后边就是常有理家的四合院,米寡妇把常有理的老婆带进老宅院,老人家睹物思人,免不了嚎啕大哭。城墙上的士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朝这幢院子探头。米寡妇担心出事,把老人家拦腰抱住,嘴搭在老人家的耳朵上劝说老人:“当心城墙上的士兵。”

    其实那些士兵们也是今日有酒今日醉,三年前发生过的往事早已经忘记,一般犯案以后只要你能逃离现场,过后就不再追究。但是常有理老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哭声戛然而止,老婆子心里惊悸,还抬起头看了看城墙上的士兵,跟着米寡妇回到屋里。回到屋子米寡妇也忍不住掉泪:“婶子,屋子里没人能看见,你想哭就哭。”

    可是常有理老婆却两眼发痴,参禅般地出神入定。米寡妇慌了,流泪道:“婶子,你千万不敢想不开。”

    停一会儿,老人家终于缓过气,反过来安慰米寡妇:“放心吧孩子,婶子不会给你耍麻达(麻烦)。”

    其实常有理老婆的日子过得滋润,那个南方女婿安远把老人一直叫妈妈,女儿常焕生对老人也很孝顺,虽然说跟两个儿子媳妇过不到一起,其实家庭矛盾也不能全怪媳妇,说起来双方都有责任。两个儿子每次赶脚回来都要看望妈妈,去年疙瘩又让老人家住进良田爷爷的院子负责照顾金童玉女那一对小夫妻,老人家跟上两个小孩子沾了不少光,在郭宇村老人家等于掉进福窝里。

    可是老婆子总感觉缺点什么,每日里活得空虚,那一日地不平邓金元住进老婆子的隔壁,虽然过去两个人很少说话,但是总是一个凤栖城里的乡党,亲不亲故乡人,他乡遇故人,从心里头感觉黏糊,同时又有那么一点潮潮的温热,当天夜里老婆子就不管不顾,钻进老头子的被窝,地不平邓金元被常有理老婆激活了,一对老鸳鸯也干起了那种事情,轻车熟路,干了一辈子卯窍活的邓金元把自己的楔子插进常有理老婆的缝隙里,焦渴的男女都从对方的身体里得到了满足。郭宇村没有人怀疑这两个老东西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邓金元住下来就不打算再挪窝,两个人就那样卿卿我我缠缠绵绵过了几个月。一直到疙瘩的工程完工,邓金元再赖在郭宇村不走没有任何理由,这对老情人才身不由己地分开。地不平回到家里以后还有自己的老伴,可是常有理的老婆却形单影只,度日如年,终于有一天,老婆子决定进一趟凤栖城,老婆子回城的理由非常充足,已经三年了,想回故居看看。

    那几日安远跟随疙瘩去了狮泉镇,常有理老婆包了一大包由刘军长转来的,世界各国慰问金童玉女一对小夫妻的慰问品,看望狼婆娘,狼婆娘孙子满院,当然感激不尽。常有理老婆顺便告诉狼婆娘,她想回一趟凤栖,委托狼婆娘帮她照看几天两个正在哺乳期的小媳妇。

    狼婆娘满口答应,并且提醒常焕生妈妈:“你就在歪脖树下等着,炮团常有进城拉给养的汽车,只要给司机一点小费,司机保证把你拉到凤栖。”

    常焕生虽然不愿意让妈妈一个人回凤栖,但是也没有办法阻止,老婆子抱了一个包裹独自来到歪脖树下,正好看见几辆进城的汽车,赶紧拿出一枚银元举起手来晃晃,汽车开到老婆子面前戛然停下,老婆子坐进汽车里摇摇晃晃,沿路吐了几回,还好,头脑始终清醒。汽车开到东城门口,老婆子下车,在护城河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进城,城门口检查的士兵都没有问一声老婆子进城干啥。

    常有理老婆吃了米寡妇几个包子,喝了一碗米寡妇专门为老婆子做的拌汤,倒头就睡在米寡妇的炕上,一觉醒来时天已经漆黑,听见东北城门角城隍庙打更的钟声。

    老婆子坐起来,感觉中岁月悠悠,仿佛是在昨天,一乘轿子把张姓女子从瓦沟镇抬进了凤栖城,即将依附终身的女婿是个啥样,张姓女子还没有见过,头上的盖头被一个陌生小伙子掀起,女孩子看了面前的小伙子一眼,立刻羞涩地扭过头。那一夜镌刻在心里的印痕至死都不会磨灭,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经历了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时刻,犁铧插进土地的瞬间,那种疼痛搅合着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人回味一生。从此后没有人记得张姓女子的闺名,张姓女子被冠冕堂皇地冠以常有理老婆的头衔,一晃几十年,人亡物在,形单影只,故乡成了他乡,看米寡妇在身边睡得正酣,心里反而有一种客居他乡的感觉。

    米寡妇睡到后半夜就得起来,拌包子馅儿,发面,卖包子可不是个轻松活儿,靠一身苦力挣钱。常有理老婆卖了一辈子包子,甘苦自心知,虽然是人家租住的房子,常有理老婆也很自觉,跟米寡妇一起起来,帮助米寡妇干活,看得出米寡妇非常感激,老说:“婶子不要把你累着。”

    吃过早饭老婆子显得非常犹豫,她该不该去见见地不平?老婆子挨了常有理一辈子的骂,常有理虽然对老婆忠诚却有一种大丈夫的霸道,骂人成了习惯,老婆子听不见老头子骂她反而感觉稀罕。邓金元却不同,说话总是慢声细语,老婆子跟邓金元在一起的几个月时间当真觅回了做女人的尊严,感觉到天宽地宽心底宽。

    老婆子思虑了许久,终于把老脸一抹,这把年纪了还顾忌个什么!来凤栖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地不平,那老东西腿中间的棒棒子能戳到人的心里头,想办法把老家伙骗到郭宇村,就说孙子想爷爷,邓金元的儿子和媳妇以及孙子都在郭宇村给疙瘩干活。

    老婆子拿着邓金元的一双破鞋,那双鞋成为跟邓金元见面的敲门砖,敲开邓金元家的屋门,邓金元不在家,邓金元的老婆一个人在,两个老婆坐在一起就像姐妹俩,基本上都是提上墨斗子无法下线的那种(方言,形容人长得难看)。常有理老婆拿出一双鞋,说这是邓金元丢下的。邓金元老婆马上抓住把柄:“邓金元的鞋怎么能丢到你的炕头?”

    老婆子心里有鬼,说话就显得支吾,不过停一会儿常有理的老婆又笑了:“看你——大妹子不放心是不?其实这没有啥,我们就在一个院子住着,不信你到那里看看,院子里还有我的女儿女婿,还有金童玉女一对小夫妻。”

    邓金元老婆也会说话:“都这把年纪了还怕啥?那老头子一辈子不会寻花问柳,就是苦了自己,不花心的男人很少,我到希望地不平也开一次荤。”

    常有理老婆有点后悔,这把年纪了让地不平老婆拾刷(方言,相当于调侃)为甚?老婆子勉强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邓金元老婆假惺惺地留常有理老婆吃饭,常有理老婆说:“我有吃饭的地方,我的家也在凤栖。”

    邓金元老婆坐在炕上没动,说声:“不送了。”

    常有理老婆一个人出门,正好碰见邓金元刚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