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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的那一头,声势浩大。
大约有二十几个壮汉,穿着短打,裹着裤腿,齐整整的站在队伍的前面,他们手臂上都缠着绑带,看样子是练家子。
在这群汉子身后,有八匹骏马缓缓而来,马背上坐着的,都是青一色的年轻护卫模样的人,这些人穿着打扮利落,英眉俊目,腰里头都带着家伙,他们神情严肃,不时的朝四周看去,一脸的警觉之色。
八匹骏马分成两队,一左一右的护着走在队伍中间的两顶轿子。
这两顶轿子被装饰得十分华美,华云顶盖,流苏垂坠,那富贵逼人的气势迎面而来,远远的就让人见识到了它的与众不同。
轿子里坐着的人,非富即贵。
棒子三儿有一瞬间的恍惚,紧接着反应过来,他本能的用手抹了脸一把,然后冲着罗胖子嚷道:“在船上待着。”说完头也不回的往船下跑。
他做足了姿态,远远的朝着那轿子跑去。
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头的人,远远的就瞧见了棒子三儿,大伙似乎对他的来意了如指掌,相视一笑,眼中的轻蔑之意昭然若揭。
有人侧马轻轻靠近轿子,只道:“爷,棒子来了。”
里头似乎传来一声轻笑,极其微弱的一声,那笑声里包含了太多意味不明的深意。
队伍慢了下来,棒子三儿又跑了几步,这才算是迎了过来。
“爷。”棒子三儿朝轿子上看了一眼,见到邵家的家徽会,这才冲着那轿子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
那些壮汉又不是吃干饭的,自然不会让他上前,横着把他隔在了队伍外头。
棒子三儿似乎有些着急,他翘着脚,伸长了脖子往轿子那头张望,声音中饱含惊喜。似乎还带着绝地重生的惊喜,“可以爷爷来了?”
队伍一直向前走人,众人听了这话暗笑,却不敢表露出来。
邵谦文有权有势。在官匪两道都吃得开,棒子三儿给他当孙子,那是烧着高香了。
事儿是这么个事儿,可是一旦恬不知耻的迎合上来,一味的巴结,谄媚,让人看了难免作呕。
轿子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让他过来。”
棒子三儿大喜过望,迫不及待的拨开那几个壮汉往里挤,五步并做三步的窜到轿子前。他扶着那轿子沿,弓着身子,一张脸上仿佛开出一朵花来似的,语气里全是讨好的意味,“爷。爷爷百忙中抽出时间来,棒子我真是受宠若惊。”
轿子里的人轻轻的哼了一声,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和精神回他的话。
轿连一摆一摆的,透露出轿子内的点点真容来。
棒子三儿不着痕迹的朝里头看,只见坐在里头的人确实是邵谦文,他慵懒的靠在一张软椅上,正在闭目养神。
棒子三儿只看了一眼。连忙收回了视线。
此刻的他,全身都散发着奴性,让所有人都卸下了防备,没有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队伍三拐两拐的,走到码头上来。
那些壮汉四散而去,把码头上看热闹的。搬运货物的人一一拦开,往道路两边驱散。
大伙儿大概也知道这是邵家的轿子,不等人上前来,便识趣的退让开来。
实在是惹不起。
原本喧嚣的码头似乎片刻之间便安静了下来,除了那喜庆的锣鼓声外。就只能听到江上的阵阵的波涛声。
队伍行至戏台下,停了下来。
轿夫们轻轻的放稳轿子,压轿,动作极其轻柔,生怕惊到里头的人一样。
棒子三儿小心的扶着轿杆,仿佛里头的人是他的娘和老子一样,那小人的嘴脸更加显露无疑。
这一幕被远处那艘花船上的人看个正着。
“这个棒子三儿,才是天生的戏子啊!”秦黛心轻轻的叹了一声,这才放下纱帘,朝着慕容景道:“怎么样,姓邵的带了不少人,你有把握吗?”
慕容景面无表情道:“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秦黛心信他,也信自己,只道:“那邵谦文在渭州横征暴敛,一人独大,置法纪纲常于不顾,他这般无法无天,咱们收拾了他,也算是替渭州的百姓们出了口恶气了。只是那棒子三儿,为人凶狠狡猾,能忍常人不能忍,心性实在是非一般人可比,我怕他成了气候以后,会是第二个邵谦文,甚至更过。”
慕容景淡然的扯了扯嘴角,只道:“还记得那天晚上,棒子三儿被咱们逮到以后,他喝的那杯水吗?”
秦黛心一愣,随即反应道:“怎么,那水有问题?”
“我让纪婉儿在那水里下了毒。”没有牵制他的办法,自己又怎么会放虎归山呢!
秦黛心恍然大悟,只道:“怎么这事儿还瞒了我?不行,改天我得跟婉儿姐姐好好算算这帐。”纪婉儿出身名门,是毒医之后,她下的毒,只怕说是无人能解也不为过。
这棒子三儿恐怕也不知情,有了这层牵制,就不怕他不乖乖听话了。
船外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秦黛心悄悄站定身形,又掀了细纱的帘子往外看。
轿子里的人不知道何时出来的,已经端坐在了戏台下面,几张早就预备好的椅子里,都坐满了人。台上,裴虎正在充当司仪,说着漂亮的开场台词。
秦黛心远远的看着,觉得那身材有些臃肿的胖子,应该就是邵谦文,而另一头长得像只狐狸似的男人,应该是李家的那个私生子。
“你说,姓邵的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棒子三儿呢!”邵谦文虽然不在官场,可是生意却做得很大,他终日与算计,阴谋打交道,怎么会嗅不到那浓浓的危机味儿呢?
“我们若不来,李泗水怕用不了多久,就要谋划一场夺权之战,他有意麻痹邵谦文。做了不少事儿,却不想便宜了咱们。”
秦黛心了然,知道这个李泗水怕是要白做工了,当下轻声道:“没想到这人眼光倒是好。也相中了棒子三儿那股狠劲。”今后渭州没了邵谦文,连带着李泗水也要下台,却让一个小混混棒子三儿独大,真不知道日后这渭州城里的人们,要谈论多久,才会把这一段“传奇”给淡忘掉。
正说着,戏台上开场了。
开场戏是王小狗的节目专场,他的口技还是挺吸引人的,书案后头的王小狗,一会儿模仿鸟儿的啾鸣声。一会儿又模仿马儿的嘶鸣声,一会儿模仿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雨夜天气,一会儿又模仿新生儿啼哭的声音,可谓是惟妙惟肖。
邵谦文是见惯了这世上好东西的人。这种口技绝活他以前也见过,不足为奇,况且他又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志不在此,王小狗就是演得再怎么好,他也不会放在心里。只是邵谦文还是颇有风度的一个商人,或许是想给这些讨生活的人一点鼓励。在王小狗表演结束后,他带头鼓起了掌,李泗水等人自然符合着,其中还有一个人往台上扔了两大把的铜子。
秦黛心看到这儿,目光便是一闪。
试探,绝对的试探。
戏班子这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有人打赏,往看台上扔花红,无论多少,你都不能嫌少,还得让人用小盆装起来。有人专门在戏班子里负责这种捡花红的活。一边捡还要一边唱几句词。
看来姓邵的也不是完全相信李泗水和棒子三儿,之前他对庆隆班也许并没有怀疑,毕竟这么一个小小的戏班,根本没有值得他去关注的地方,但就是这小小的戏班,一旦与李泗水和棒子三儿有了关联,邵谦文就立刻盯上了庆隆班,也许他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一探虚实的。
还好,他们有了准备。
许二进和蒋大兴都在戏班子里待过,对戏班里头那点事儿是门清,他们是专业的,绝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识破的。
果然,王小狗不断的向台下鞠躬道谢,马群则是拿着一个有些旧,好像用了很久的小盆子走了过来,一边弯腰捡着地上的铜钱,一边唱道:“看客打赏哩,衣食父母哟,您赏几个铜子俺不嫌少,您再给几个金元宝~”
台上台下的人都很稳,皆是不动声色。
秦黛心暗暗点点头,算是对他们的肯定,裴虎等人的进步她都看在眼里,大家伙都成长了不少。
台上的铜钱有不少,可王小狗和马群紧着捡,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捡完了。二人连连向台下行礼,然后退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嫩绿色衣裤,梳着一根大辫子的少女走了出来。这名少女长得十分活泼讨喜,手中一根大鞭子十分醒目。
秦黛心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台上。
有人拿出几个一米多高的特制烛台,在台上摆成一个圈,把纪婉儿围在了中间,每个烛台上都插着十几根蜡烛,小火苗一窜一窜的,大概是因为白天的关系,看得不太真切。
纪婉儿朝着台下抱拳行礼,随即配合鼓乐声,缓缓挥动起了鞭子。
她的身形十分优美,动作也很流畅,那鞭子在她手中,宛如一只飞舞的游龙一般,不但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而且耳边还充斥着抽破空气的啪啪声,那鞭子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凌厉的朝着烛台上的火苗甩去,所到之处皆是命中,火苗应声而灭,随即泛起一阵微弱的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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