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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儿别哭,父亲不会有事,我向你保证。”
白晓儿拿帕子给芙姐儿擦脸,芙姐儿眼泪依旧止不住。
白晓儿恼怒,语气陡然转厉:“你是学士府的小姐,娘教的难道都忘了?”
芙姐儿吓得眼泪含在眼眶里,生生逼回去。
姐姐说的对,她怎么忘了,她是爹爹的女儿,士可杀不可辱,现在还没到哭鼻子的时候。
“我……我再不哭了,姐姐别生气,千万不要告诉娘。”她带着鼻音说。
白晓儿微笑:“我不会告诉娘。你和馨儿先去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姜嬷嬷带两位小姐去隔壁客房歇息。
白晓儿披一条雪白的绞花波斯羊绒毯,斜靠在榻上,在脑中梳理这几日发生的事。
鎏金瑞兽炉里燃着安胎的鹅梨香,白烟氤氲,带着乳香和梨的清甜。
她突然有落泪的冲动。
想到林致远。
这炉香是他亲手为她调制,她安然无恙,他却不知在哪里。
外面下雨了,他身上冷不冷?
逃亡的路上,有没有按时吃饭?
还有传闻中身负重伤的那个人,应当不会是他,毕竟他武功那样高,还有许多人保护着……
她想了许多理由说服自己。
但是她的心始终在飘摇,无法靠岸。
这是牵挂。
她的心,她的爱恋,她全部的希望和憧憬都给了他。
只有他回来,到她的身边,她才能活,生命才有意义。
就像树与凌霄,相伴而生,永不不能分离。
外面传来敲门声,苏叶端着炖盅进来。
“少夫人,您吃点东西。饿着大人不要紧,肚子里的娃娃可不能饿着。”
“放下吧。”
炖盅里是燕窝,熬得软糯晶莹,放了冰糖和金丝小枣,瞧着很有食欲。
她捧起来慢慢吃了。
苏叶露出笑容:“少夫人不要担心,少主未雨绸缪,早在府中挖了密道。情况一旦有变,我们随时可以从地道离开。”
白晓儿惊讶,这件事她是第一次听说。
“密道通往哪里,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晓?”她压低声音问。
苏叶道:“入口在假山下,有四五里,一直通到京城郊外的桂子山。这件事除了我和文九,再无其他人知晓。”
白晓儿叮嘱她:“苏叶你记住,此事万不能泄露,否则前功尽弃。”
“少夫人放心,就算刀架在脖子上,我也不会说。”
夜更深了,白晓儿熄灯,合衣躺下。
窗外雨势渐弱,细雨斜斜如织,夹裹着冬的凛冽,冻得廊下守夜的侍卫打起寒颤。
客房中,芙姐儿安然入睡,白馨儿睁着眼睛,盯着窗外出神。
京中变天,老师和姐夫成了乱臣贼子,七皇子布下天罗地网,等他们入瓮。
“你如果想救姐姐,唯一的办法是劝她离开京城。”那天张扬如是对她说。
她不死心地问:“那蜀国呢?姐夫是宁王的儿子,蜀国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张扬冷笑:“此事牵涉大夏内乱,蜀国皇帝为了两国邦交,不会贸然插手。他侄儿多,死一个也不在乎。”
张扬的话冷酷直白,令她彻夜难眠。
她知道如今最好的办法是带姐姐走,让林致远心无旁骛地对付七皇子。
但侯府外围被七皇子的精兵围得水泄不通,她如何带怀着身孕的白晓儿离开?
难不成,真要张扬帮她们?
他自己尚且难保,再分身帮她,会不会害了他?
白馨儿正面临人生第一次艰难的抉择,她自然不知晓,自己这次的决定会给大夏的政局带来多大的影响。
翌日清晨,她去找了白晓儿。
“姐姐,我想了一夜,我们还是想办法离开京城。再僵持下去,姐夫说不定会自投罗网。外面全是七皇子的人。”
白晓儿蹙眉:“林致远如今音讯全无,我们离开,便坐实了他逆贼的名声。况且贸然行动,焉知不会被七皇子的人截住。
如你所说,如今四处是七皇子的人,蜀国亦不敢收容我们。未到最后一刻,我们都不能轻易离开。”
她并未告诉白馨儿府中有密道。
不是信不过她,而是她年纪太小,怕是沉不住气。
白馨儿咬着粉嫩的唇,半晌,告诉白晓儿她的计划:“姐姐,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到我们。”
“谁?”
“张扬。”
白晓儿攥紧了手指,眸中划过锋芒:“我听你姐夫提过他。这个孩子身世复杂,心思也深沉,你怎能轻易信他?”
“姐姐,他帮过我很多次,我信得过他。他能帮忙引开侯府外的侍卫,派人在城外接应我们。届时我们乘船顺流直下,去蜀夏边境的聊城。那里人口复杂,外来者多,不易被发现,只是安夫人还在安府,我们要想法子将她接过来……”
两个孩子的计划是可行的,而且很周详。
白晓儿却越听心越凉。
“馨儿,你可知晓张扬的外祖是谁?”
白馨儿道:“他外祖姓容,是一位隐士。”
“呵,知道的不少。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外祖容湛修和我义父是同科进士,义父是状元,容湛修为探花。
后因与义父打赌,输掉赌约的容湛修辞官隐居,一生再未踏足京城一步,最后抑郁而终,才留下遗言让外孙回京。
你觉得,这样一个与安府有旧怨的人,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接近你,会有什么目的?”
白馨儿小脸惨白,松开牙齿,娇嫩的唇上现出一道鲜红的血线。
那是她方才用力咬的。
“姐姐,这些事……他从未和我提过。”
白晓儿眸色沉寂。
馨儿如此伤心,证明她和张扬已经不是简单的惺惺相惜。
“馨儿,你和姐姐说实话,你和张扬……你们两个,是不是私定了终身?”
馨儿年纪小,没见过风花雪月,她真怕她被张扬骗了。
白馨儿似沉浸在回忆里,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无法言说的哀伤:“他说等我长大了就娶我,还让我等他,不要嫁给别人。姐姐,你说他真的是在骗我吗?”
白晓儿摇头:“这个我并不清楚。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一点,他接近你的目的,恐怕并不单纯。”
白馨儿抬头,目光笔直而坚定,她告诉白晓儿:“姐姐,我还是选择相信他。他没告诉我实话,或许有他的苦衷。”
他的眼睛那样清澈,如一泓清泉。看她的时候,漆黑的瞳仁里会现出两个小小的她。
白馨儿觉得,他一定是喜欢她的,还是很喜欢的那种喜欢。
妹妹如此执迷不悟,白晓儿心中骇然。
但她不敢多劝。
有些话,即便亲如姐妹,说出来也是错。
但是张扬这个人,她要多留心。
至少要在馨儿被他祸害之前,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晚膳时分,许久未曾露面的龙谨言来了,带了一大堆补胎的补品和婴儿用的小玩意儿。
谁都知道他好得和林致远穿一条裤子,这次龙家没受牵连,不少人深感意外。
龙谨言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白晓儿瞧,丝毫不知避讳,气得她冷笑:“你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看我?”
龙谨言斜她一眼:“少臭美,全天下的女人,除了音音老子谁都不瞧。老子是和未来的女婿打招呼。岳父大人来了,他小子还不得乖着点。”
白晓儿以往不喜欢龙谨言的乖张,如今却觉得有趣。
“听你这么讲,你们家肚子里的难道是女孩儿?”
龙谨言扬着下巴,手舞足蹈,骄傲得像只孔雀:“那是自然,阿远亲自帮我诊出来的。都说女儿肖父,我女儿以后肯定漂亮,做不了大夏第一美人,至少也能混个京都第一美女当当。
我周围的,就属你和阿远长得勉强能看,生的儿子应该配得上我女儿。不过你要将他教得聪明点些,蠢了我是瞧不上的……”
龙谨言一如既往不要脸,白晓儿笑得开怀:“好呀,如果你真生了个京都第一美人,我就替我儿子定下来。”
龙谨见她笑了,点头道:“笑了就好。我还怕你男人不在,你连笑都不会了。他要是知道,肯定怪我没将你照顾好。”
白晓儿听闻这话,突然怔住:“龙谨言,你……你有林致远的消息了?”
龙谨言眨了眨眼:“阿远现在很好,你放心养胎。有我们在,他迟早要完,最多再让他蹦跶几天。”
他说的那个“他”,是指七皇子。
白晓儿心中稍安。
看来事态没有失控,说不定早就在他们的计划里。
“龙谨言,你和林致远是不是早知七皇子会反?”
“算是吧。七皇子皇帝梦做久了,迟早有这么一日。我们加了把火,他就等不及了。”
白晓儿心中大概有了猜测,没有接着问。
这让龙谨言深感意外。
他了然一笑,林致远的老婆,比他认为的还要聪明。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绝口不提,亦懂得适可而止。
要是音音有她一半聪明,他就不会这样头痛了。
“若是没事我先走了。”
他放下茶盏,慢悠悠起身,白晓儿叫住他:“等一等。”
她去里间拿出一只锦缎包袱,里面是她为林致远织的手套。因琐事太多,她耗了四个多月才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戴。
龙谨言接过,掂了掂,挑眉:“要不要写信,我可以帮你带给他。”
“不用。”
她摇头:“如果方便,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个人。”
“谁?”
“魏国公府的嫡长孙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