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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儿软硬不吃,不管朱氏如何说,就是不松口,还摆出虚心受教的模样,气得朱氏肝疼。
“好,你很好,给我等着。”
她指着白晓儿鼻尖。
“夫人过奖啦。”白晓儿甜笑。
朱氏主仆扬长而去,芍药由外面进来。
“夫人好歹是大家闺秀,为何这般不顾脸面?”
明目张胆向儿媳妇要东西,稍体面些的人都做不来。
“她是穷怕了。”白晓儿若有所思。
“家里出了娘娘,如此光宗耀祖的事,夫人自然会拼尽全力。”
林沁月自入宫,吃穿用度很是豪奢,不过几月,朱氏就捉襟见肘,可见银子都去了哪儿。
芍药咋舌:“银子都给女儿花了,儿孙将来怎么办?”
“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朱氏有做贵妃的妹妹,知晓外戚的好处。女儿肯上进,儿孙们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道理是人都懂,坏就坏在威远侯和朱氏离心。仅她一人,根本供应不了林沁月的索取。
朱氏沉着脸回去,不想女儿的心腹宫女琴儿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下月初是皇上生辰,贵人娘娘等不了了,夫人不如给现银吧。”
琴儿开门见山,丝毫不怕朱氏恼怒。
这样的事,每月都会发生几回,从开始的衣料首饰,到后来的银票,林沁月胃口越来越大。
“月中不是给过一回,这么快就完了?”
朱氏惊诧。
两千两银子,足够侯府上下一个月花用。
琴儿微哂:“宫里不比家中,娘娘得宠,自然要在打扮上用心思。夫人是娘娘的生母,您不体恤她,还指望谁能管她。”
朱氏一阵惭愧。
是啊,她的亲女儿,父亲和家族不闻不问。
无论如何,做母亲的也要帮一把。
“多少?”她问。
“五千两。”
朱氏搜肠刮肚,确定自己凑不出这笔钱,咬牙解下脖子上的吊坠。
那是刚过门时威远侯送她的,上好的羊脂玉,雕成含苞欲放的莲,雕工精湛,不下千金。
琴儿眼睛一亮。
“差不多够了。”她说。
朱氏面上笑着,嘴里发苦:“好孩子,转告你们娘娘省着些花,入冬府中用钱也多。”
琴儿颔首,算是应下。
她走后,林玉枫一阵风似的闯进来。
他方才在外头碰见琴儿。
这才几日,妹妹又来打秋风了。简直岂有此理。
“你又给了她什么?翻年就得给我说亲,拿不出聘金,教我如何抬头做人。”
林玉枫心急如焚,他怀疑母亲的嫁妆已经被妹妹掏空。
他们这样的家里,娶亲除了公中的钱,大头是来自婆母的私房补贴,如此婆母才在儿媳妇面前有荣光,端得住架子。
像林致远娶亲,因是他自掏银子,朱氏没出一个子儿,因此白晓儿不孝顺,她也不敢过多指责。
朱氏目光躲闪着,不敢让林玉枫知晓真相,只说:“琴儿来报喜,钱太医说你妹妹怀了皇子。”
林玉枫消停:“这么说,我是小皇子的舅舅了。”
他觉得这个新身份很尊贵,说出去也好听,面上终于有了笑容。
这边朱氏还在犯愁,陈夫人那边听闻朱氏去找白晓儿要银子,和女儿将这事儿当笑话讲。
因小产之事,陈夫人恨毒了朱氏,如今干脆撕破脸,连面子情儿也不要了。
“宛儿,你派人将事情放出风去。侯爷饶不了她的。”
上次她设计让侯爷进了她的房,陈夫一直恨着。
这下可抓到把柄了。
“不用母亲说,我已让人去做了。”
母女两个相视而笑。
果然,到了晚饭时分,威远侯大发雷霆,饭没吃先摔了碗筷。
紧接着朱氏屋里传来哭声,威远侯险些动了家法,说出来的话更是令她无法承受。
“逼儿媳妇拿嫁妆出来过日子,传出去我如何做官,你女儿在宫里还要不要做人?侯府的脸,教你丢尽了。”
朱氏嚎哭:“我到底为了什么啊,你剜我的心。我的月儿你不管,枫儿也不管,拿小妾生的和野种当宝,林琰,你不是男人。”
“朱成碧,你找死。”
威远侯理智瞬间崩溃。
林致远一直是他心中的刺,一触即疼。特别是今日,当他得知他真的不是他的儿子之后——
不得不说,朱氏真的会挑时机。
一记窝心脚,朱氏重重飞了出去,头磕在门框上,血流如注。
最后,朱氏半面身子是血地被老夫人抢下,威远侯甚至还不肯放过。
“母亲别拦我,打死她我来偿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他说的是真话。
想起今日宁王的态度和决绝的话,他便觉得活着也没甚么趣味。
老夫人几乎吓死。
“我的儿,好好的什么死呀活的,你不喜欢,我们休妻,母亲再不拦你了……”
她以为是朱氏的缘故,顿时悔恨交加。
威远侯咧嘴,笑得惨淡森然,老夫人抹着眼泪将儿子带走。
睡了一觉,威远侯眼睛里总算有了活气,只是精神不复往日,似乎老了十岁。
看着这样的儿子,老夫人心中大恸:“过不下去就散了吧。她好歹给你生了两个孩子,还要顾念些月儿。休妻不好看,不如和离——你瞧行不行?”
威远侯掀了掀眼皮,复又垂下:“一切依母亲的。”
老夫人亲自研墨,让威远侯执笔。
她以为他会犹豫片刻,只是并没有。
寥寥数笔,和离书写好,威远侯一眼没多瞧,着人拿去朱氏那里。
朱氏脑袋上缠着绷带,正向儿子哭诉自己的委屈,在听闻“和离书”三字之后,两眼一翻昏了。
林玉枫急得不知怎么才好,他拿着那页薄薄的纸,瞪着眼睛看了几遍,终于确定这是父亲亲手写的。
他不要他的母亲,也不要他了。
他和妹妹将变成弃妇的孩子,前程名誉统统完蛋。
怎么能这样?
他绝不接受。
扔下母亲,林玉枫赤着眼珠往外跑。
很快,白晓儿隔着窗子听到了嘶吼。
她放下梳子,心神不宁地按住眉心:“怎么闹成这样,昨天不是好好的。”
芍药道:“哪里好了,昨夜夫人差点被打死,属下觉得,和离总比丢命强多了。”
白晓儿失笑。
对朱氏这样的人,她同情不起来。
但也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快感。
朱氏已经完了,不必林致远多费心思。这样看来,结局也还不错。
“芍药,你速去给你们少主传信。”
“是。”
芍药欢天喜地去了,白晓儿梳好头,想起义母前些日子带信让她去安府一趟,因事情太杂,一直没空。
今天倒是可以过去。
她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白馨儿。
白晓儿向老夫人说明意图,老夫人自是求之不得。
一会儿相府就来接人,可能会有一通闹,让孙媳妇儿少看些笑话也是好的。
白晓儿善解人意地说:“祖母不用担心,不该说的我一字也不会提。”
用不着她讲,这件事安夫人很快便会知道。
老夫人感激:“乖孩子,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林沁月携了她的手,将她送至门外,调皮地朝她眨眼:“府中有我和母亲,嫂子只管安心去。”
“别淘气,照顾好老夫人,别让老人家气着。”白晓儿叮嘱了一句,马车才走。
安夫人正在府中领着芙姐儿、白馨儿两个小姑娘做针线,见白晓儿来了,很是高兴。
“姐姐。”
两个妹妹欣喜若狂地跑上前。
“芙姐儿长高了。”
“馨儿越发漂亮了。”
摸摸她们的小脑袋,她发现她们似乎比年初大了好些。
小孩子就是长得快。
“今日怎么有空来,快瞧瞧她们做的针线,真真愁死人。”
安夫人拿出两个绷子,活泼爽朗的芙姐儿躲在白馨儿,变得忸怩起来。
见一只绣得干净工整,另一只针脚都是歪的,白晓儿立刻懂了。
“都很好,比我初学时强。你们好好用心,以后可以不用绣娘了。”
“真的吗?”
“真的。”
白晓儿神色肃然,小孩子就是要多夸。
得了夸赞,芙姐儿果然很高兴。她欢呼,拉起白馨儿:“母亲说了,只要姐姐说我绣的好,我就可以玩秋千。”
“去吧,小心些。”
安夫人笑着目送她们跑远,母女两个一起坐到梨花塌上。
“娘找我有事?这几天侯府事情太多,一直没功夫过来。”
自白晓儿蛊毒解了,她和安氏感情愈加亲密,对她的称呼也随之改了。
安夫人道:“是有一件事,关于馨儿的。”
白晓儿诧异,安夫人苦笑:“一女有好百家求,不知谁将馨儿才女的名声传出去,现有人天天缠着你父亲喝酒,想定馨儿做儿媳妇,且还不止一个。
你父亲先前准备都打发了,但有两个确实不错,你父亲觉得错过了可惜,想问问你的意思。”
白晓儿之前的确考虑过妹妹地婚事,但应该是两三年后,现在就谈婚论嫁,未免太早。
“馨儿还未定性,现在给她定亲,我怕将来横生波折。”
譬如她自己,为推掉汪如笙那门娃娃亲,不知惹出多少风波,好在最后如愿了。
馨儿性子倔强,且读了这么些书,心胸比男子都开阔。
若强加给她一门婚事,她怕妹妹会反感,继而伤了姐妹情分。
况她之前还说过长大了招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