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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
林沁月眸色晶亮,蕴着两簇火焰。
璎珞心惊胆战。
“我知道你担心,此事我有计较,你照做就行。”林沁月盯着她,冷冷开口。
“是。”
璎珞低头退下。
过了几日,昭妃宫里的锦瑟果然又向内务府领了对牌。
自昭妃有孕,便饮食欠佳,只爱一品居的点心。锦瑟每隔几日就出宫,去一品居买点心回。
这段时日去得尤其频繁。
内侍满脸堆笑,将对牌取来。
锦瑟攥在手里,甜笑道:“多谢马公公,娘娘嘱咐我今日多买些,让公公们也尝尝鲜。”
“不敢不敢,给娘娘办事是奴才们的福气。”
“公公客气,娘娘说贵人不可贱用,公公的好她都记着。”
马公公连声道谢,心里十分熨帖。
这偌大的皇宫,得势的主子里只有昭妃体恤他们,将他们当人。
老天有眼,这样好的主子,一定要让她平平安安生下皇子才行啊。
锦瑟离去只一会儿,一个小内侍偷偷摸摸去了林沁月宫里。
紧接着,一辆运香油的骡车出了宫门,穿着旧衣的璎珞掀开车帘,紧盯着前方锦瑟的马车。
行了许久,马车停在一条偏僻的暗巷口,作普通婢女打扮、包着头巾的锦瑟从车内下来,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见没人,才往巷子里去。
锦瑟脚步又轻又快,很快便听不着了,璎珞从后面探出头,恰好看见锦瑟进了一户人家。
璎珞心想:她这样遮遮掩掩,一定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目的。待她走了,我再去看看。
璎珞让骡车离去,自己蹲在对面的矮墙里,等锦瑟出来。
半个时辰后,破旧的木门开了,锦瑟拿头巾包住头脸,和来时一样步履匆匆。
璎珞方起身,去了那户人家。
“咚咚咚。”
敲了三声,门开了,开门的婆子是个面容黧黑的五旬妇人,趴在门框上一双手却格外细滑。
璎珞心里一跳,却不动声色:“我是方才那位姑娘的姐妹,她说有东西落在你们院子里,让我帮着找找。”
妇人半信半疑,璎珞道:“我也不进去,就在院子里瞧瞧,倘若没有,我立马就走。”
璎珞三十来岁,生得和蔼可亲,一副老实相貌。
妇人往后让了一步,低声道:“那你快些。”
“我知道的。”
璎珞低着脑袋,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余光瞧见中间的几间厢房门户紧闭着。
她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药味,抬头见衣杆子上晾满了妇人的衣裳,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
“阿婆,我没找到,可能是她记错了吧。”
璎珞转身,向妇人道谢。
妇人送她出了院子,门又紧紧关上。
璎珞回宫,向昭妃描述今日的情景。
“……奴婢瞧见好些女子的衣裳,那里住的应当不下五六人……奴婢心中存了疑,又问周围几户人家他们是什么时候搬来的,结果他们说屋子两月前才赁出去,里头的住户从来不出门,连菜都是有人用车运过去的。”
“昭妃搞什么鬼,竟弄了这么多妇人住在一块儿。”
林沁月百思不得其解,璎珞看了看她,迟疑道:“娘娘,那些女子会不会怀了身孕?昭妃素来谨慎,找她们来,很可能是在她们身上试药。”
林沁月心头一跳,攥紧手指:“你说的不错,昭妃那女人比狐狸还狡猾,吃进嘴的东西自然慎之又慎,她尚有三月分娩,这么一算,时间恰好差不多。”
林沁月无比庆幸让璎珞跑了一趟,不然哪能白捡这么大一个便宜。
“宫外你继续给我盯着,我在昭妃宫里安了人,至于转胎药,只要她吃,我就敢吃。”
她才有孕两月,远没到吃药的时候。有昭妃打头阵,她便什么顾虑也没有了。
“娘娘,这件事,还是应当告知七殿下。”
事关龙胎,瞒着他,到时候若有差池,她们做下人的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不用。表哥嘴上让我安胎,谁知他心里怎样想的。若我真生了儿子,说不定会成为他的妨碍。”
林沁月目光冷冽。
天家无父子,何况是七皇子那样的野心家。
林沁月觉得,自己这样聪慧的女子,生的儿子一定比其他皇子强。
七皇子,只有给她的儿子当垫脚石的份儿。
林沁月得意洋洋,夜里睡了个好觉。
在梦里,她的儿子出生了,长得玉雪可爱,又聪明无比,皇上简直把他捧在手心,看也不看其他皇子一眼。
林沁月嘴角含笑,清晨醒来时神采奕奕。
只是她自作聪明,未曾想到,黄雀其实另有其人。
卫皇后端着茶盏,听着探子的禀报,原本蹙起的眉越来越舒展,最后竟是笑了。
“辛苦你了。昭妃和朱贵人那边,你继续盯着,一有消息就告诉我。”
探子领命退下,一旁的大宫女十分不解:“娘娘为何不直接禀报太后和皇上?”
宫妃私服转胎药是大忌。传到太后耳朵里,即便不死,这辈子的荣华也到了头。
卫皇后微笑:“断人前程等于杀人父母,我又何必当恶人。”
她放下茶盏,娥眉轻蹙,思绪飘向远方:“阿丽,你可记得七年前庄妃宫里的灵儿?”
“灵儿……那个背着主子勾引皇上,最后被发配浣衣局的宫女?”
阿丽眼前浮现出一张娇怯动人的脸,卫皇后怅然道:“你们都不知晓,灵儿当时是怀着身孕的。她忍辱负重,盼望生下皇子彻底翻身,便托内侍弄来了转胎药……”
“既然她有身孕,那为何……”
为何最后消失得悄无声息,仿佛宫里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
“因为那孩子是个怪胎,不男不女,形容可怖,不仅吓疯他的娘亲,还惹来杀身之祸。”
闷雷响起,雨点疾落,晴暖的天彻底暗下来。
卫皇后的话伴着雨声,飘忽不定:“阿丽,本宫等着她们一个个地生儿子,孩子多,宫里才热闹呀。”
阿丽没有说话。
她只是卫皇后的狗,有些话,听过就得忘,深宫里,聋子和哑巴才活得长久。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下了三天两夜,放晴时,天又凉了一层。
白晓儿和芍药花了一个下午,领着人将箱子里那些皮子清出来晒,为隆冬做准备。
“少夫人,您瞧这块紫貂皮,油润发亮,毛也出得厚,做斗篷再好不过……还有雪狐的,一丝儿杂色也没掺,做昭君套和袖笼最衬人。”
白晓儿见她爱不释手,笑着说:“既然你喜欢,这两块皮子就送你。你伺候我一场,也不能让你白辛苦。”
芍药闻言,放下手中皮料:“这是少主为少夫人准备的,属下可不敢拿。”
白晓儿没有勉强,让人搬来嫁妆箱子,另拿了三块上等皮料送她,又拿二十余块块次一等的,分给其他伺候的人。
自此,上至一等丫鬟,下至粗使婆子,人皆有份。
大伙儿喜气洋洋,捧着温暖厚实的皮子,心中感念少夫人大方。
只一会儿,风声就传遍侯府,老夫人听了,笑得欣慰。
孙媳妇儿大方知事,懂得初来乍到,要收拢人心,她作为长辈,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朱氏那头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她咬着牙,恨得眼睛都红了:“这杀千刀的小贱人,平日里一块点心也见不着她的,她倒好,拿着主子用的东西给奴才做人情。”
想起那些灰鼠、黑貂皮,朱氏心疼得滴血。
今年皮料价格翻了几番,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侯夫人都没舍得添新衣,她竟如此糟蹋东西,不怕天打雷劈。
“夫人莫恼,您想想,既然少夫人有东西赏给下人,对您这个婆母,还不得孝敬更好的。不然传出去,丢的是她和大少爷的脸。”姜嬷嬷给她出主意。
朱氏眼珠儿一转,登时转怒为喜。
“还是嬷嬷想得周到。”
带上姜嬷嬷,朱氏趾高气扬往白晓儿院子里去。
算账的白晓儿见朱氏来了,立刻放下算盘。
朱氏也不给她绕圈子,开门见山道:“天冷了,咱们府里也该添置些皮衣皮褂,首饰该炸的炸,该打的打……还有宫里头娘娘那里、相国府你舅舅们那边……你头年进门,最是立规矩的时候,该备的礼要提前备下,这样才有长房孙媳妇的体面。”
白晓儿听得蹙眉:“夫人,如今主持中馈的是陈夫人,我一个新进门的孙媳妇儿,这样的大事怎能越俎代庖。”
朱氏碰了个软钉子,登时冷脸:“一个丫鬟扶起来的,让她出去结交,人家嘴里不说,心里会笑咱们不体面。你是侯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正经的二品诰命,这事儿你不做还有谁做?”
姜嬷嬷也道:“少夫人,您要体会夫人的用心。换作旁人,夫人决计不管的,凭她碰得头破血流呢。这事儿您得经心,不然旁人会说侯府的少奶奶攥着万贯家私,却不肯拿出一丝一毫,传出去不成事儿啊。”
主仆俩一唱一和,白晓儿顿时被她们的无耻惊呆。
“姜嬷嬷,那些银子是我的嫁妆。谁家会指着孙媳妇的梯己过日子,那样不是更丢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