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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氏颔首。
女儿说的没错,等老夫人一走,她再除掉林致远和陈姨娘。
到时侯府又会回到自己手上,爵位还是枫儿的。
金丝楠木再值钱,和侯府比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丫鬟来报,说舅夫人来了。
朱氏理了理发髻,迎出门去,见自家大嫂金氏穿着一身素淡的衣裳,带着一干丫头婆子缓缓走来。
朱氏同金氏进到房内,关了门,金氏握住她的手急切道:“姑奶奶,都办妥了?”
朱氏面上眸中透着喜色,道:“这次多亏了大嫂,否则断不会这般顺利。”
金氏想起外面那些传闻,仍有些担心:“姑奶奶可要当心,那林致远有些邪乎,可别坏了姑奶奶的大事。”
朱氏轻蔑一笑,道:“我还当他多厉害,到底年纪小,没经过风浪。”
金氏愣住,朱氏便将林致远给老夫人用虎狼之药的事情告诉她。
金氏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她平素为人谨慎,仍不忘叮嘱:“他到底是太后的外孙,姑奶奶万不能操之过急。”
“嫂子且放心。”
朱氏笑道:“这次先解决了陈姨娘再说。”
此时此刻,陈姨娘和林沁宛在屋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林玉槿不解道:“姨娘,阿姐,祖母年岁大了,迟早要去的,你们怎么这般焦急?”
陈姨娘急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开窍。老夫人走了,这府里还有谁能护着我们?我和你阿姐倒是其次,你是男丁,将来要分家产的,夫人哪容得下你?”
林玉槿大惊,顿时唬得瑟瑟发抖,林沁宛心有不忍,轻声劝道:“姨娘,弟弟平日身子就不好,您别吓他。”
陈姨娘望着一双儿女,垂泪道:“宛儿,老夫人去了,若我也不在,谁还能护着他。他也十四了,该学会万事自己思量。”
林沁宛大骇,连称呼都变了:“娘说什么?什么叫娘不在了?”
陈姨娘面色苍白,道:“宛儿,夫人不会放过我的。”
先前的安姨娘、陆姨娘,还有陆姨娘肚里没出生的孩子……
这些人是怎么没的,没人比陈姨娘更清楚。
她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紧握着女儿的手。
没多时,侯爷身边的荣安过来,请陈姨娘过去。
终究还是来了。
陈姨娘深吸一口气,往外走去,林沁宛死活要跟去。陈姨娘拗不过她,只得随她。
进了祠堂的门,一方砚台迎面砸下,陈姨娘不敢躲闪,额头上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破了个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林沁宛尖声道:“姨娘。”
陈姨娘忍住剧痛,拉林沁宛一同跪下。
林沁宛毕竟是个闺阁少女,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侯爷。”
陈姨娘重重磕了一个头,血顿时染红了地面。
威远侯冷笑,道:“好,很好,我林毅识人不清,竟不知枕边人是这等毒妇。来人,将陈姨娘拖下去,先打一百军棍。”
陈姨娘面如死灰。
侯府的军棍,十棍下来就能去半条命。
一百军棍,侯爷根本没打算让她活命啊。
林沁宛扑过去扯着威远侯衣襟,哭求道:“爹爹,姨娘到底犯了什么错,您要这样对她?”
威远侯怒极反笑,一脚踢开林沁宛:“先问问你的好姨娘。”
林沁宛似失了魂魄,委顿在地,朱氏拿出一本账册,缓缓道:“自五月初三,荣禧堂的庶务便是陈姨娘在打理。老夫人每日饮食中都有羊髓、猪肝等物。
我问过几位太医,脑卒中病患最忌油腻,陈姨娘曾跟着府中厨娘学过药膳,这些浅显的道理不会不懂吧。”
陈姨娘咬唇。
朱氏又道:“前些日子,我听人讲,陈姨娘相中了老夫人娘家嫡出的侄孙女儿做儿媳妇。
老夫人觉得阿槿是庶出,配不上人家,陈姨娘为此还哭求过老夫人几回。这事陈姨娘的贴身丫鬟燕儿可以作证。”
威远侯立刻让人将燕儿带来。
燕儿来了,跪下将来龙去脉说了,末了她哭道:“侯爷,奴婢并不知姨娘会谋害老夫人,毕竟老夫人待她亲厚。
她当时让奴婢问文竹姐姐老夫人的病情,奴婢还当她是关心老夫人,哪曾想她会使出这种毒计。
侯爷,夫人,奴婢知错了,求侯爷和夫人饶奴婢一条贱命啊。”
燕儿哭得情真意切。
她的老子娘如今都在夫人手里,哪怕陈姨娘平日待她再好,朱氏的话,她也不敢不听。
陈姨娘此刻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氏把陷阱布好,只等着她往里跳。
事到如今,她如何能辩驳。
难道她要说,这些食物是宛儿让厨下做给林致远吃的?
她想讨好林志远,让林致远帮着对付夫人?
到时攀出林致远,宛儿恐怕也保不住。
如今夫人咄咄相逼,倒霉的人只能是她。
也必须是她。
陈姨娘下定决心,转头看了林沁宛一眼。
林沁宛肝胆俱裂,登时大哭起来。
朱氏头一回觉得女子的哭声这样动听,想到陈姨娘终于被自己斗倒,她心中快意极了。
朱氏扬起下巴,唇边绽开一抹艳丽的笑容,无声地对陈姨娘说了句话,陈姨娘趴下磕头,什么都认了。
陈姨娘被拖出去,血迹蜿蜒成一道曲线。
林沁宛已然昏过去。
这时,林致远突然道:“侯爷且慢。”
威远侯回头,目光似两道利剑。
想起朱氏无意间提起的那些话,气血直往上涌。
林致远为陈姨娘求情。
老夫人的病,会不会真和这逆子有关?
林致远慢条斯理道:“侯爷,老夫人患的病并不是脑卒中。”
威远侯此刻已经不想再听,林致远又道:“侯爷若不信,可以去荣禧堂。料想此刻老夫人已经醒了。”
母亲明明已经不行了,事已至此,他居然还想借着老夫人生事。
威远侯对这个长子可谓失望至极。
他和他的母亲一样,都不配做他林家的人。
林沁宛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她尖声道:“爹爹要相信大哥,大哥说祖母醒了就一定会醒。大哥是神医,大哥治好了二哥的伤。”
林沁宛神色癫狂,“砰砰”磕着头,雪白的额前很快青紫一片,瞧着十分吓人。
威远侯沉着脸,最后便派了荣安去荣禧堂。
朱氏绞着帕子,心里生出股烦躁,林沁月挽着母亲的胳膊,示意她冷静。
荣安用上了轻功,很快便回了。
此刻他神色激动,声音透着喜气:“侯爷,老夫人……老夫人已经大好了。”
“你说什么?”
威远侯不敢置信。
荣安道:“奴才方才见老夫人已经下了床,还让奴才问侯爷好。”
威远侯再呆不住,一撩衣摆去了荣禧堂。
其余人也都跟了过去。
和荣安说的一样,老夫人果真大好了。
她穿着枣红色绣西番莲枝的衣裳,戴了抹额,满头银丝璀璨,看起来精神十足,和早前判若两人。
威远侯走过去,轻轻唤道:“母亲。”
他声音发颤。
只有他自己晓得,母亲对他而言有多么重要。
母亲在,家就在。
此刻,他打心眼里高兴,比打胜仗班师回朝还高兴。
而老夫人却不看他,只对林致远招了招手。
“乖孙,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林致远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让她坐下,又给她诊了一回脉。
“祖母再吃两回药就能痊愈。”
林之远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氏一眼。
朱氏此刻浑身发软,力气都被抽干了。
若不是林沁月扶着她,她恐怕连站都站不稳。
“老天,我明明算无遗策,老夫人怎会突然好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朱氏瞪着眼睛,在心中怒吼。满脸愤恨与不甘。
林致远淡淡说道:“夫人,老夫人好了,你莫非不高兴?”
威远侯闻言转头,朱氏却突然昏倒,林沁月大哭,荣禧堂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老夫人冷着脸,将威远侯和朱氏母女都赶了出去,只留了林致远和林沁宛在。
威远侯有心想问老夫人到底是何病症,早间吐血又是怎么回事,却因老夫人不待见他,只得暂时作罢。
老夫人握着林致远的手,感慨道:“若不是远儿机灵,我老婆子这次恐怕就着了她的道了。”
林致远早就和老夫人说好,让她配合自己演这出戏,因而老夫人心里十分清楚。
“我和朱碧心做了十几载婆媳,没想到她如此狠毒,竟欲置我于死地。”
老夫人惊怒交加,先前林致远和她商量时,她犹不相信。
如今她却是信了。
林沁宛虽没弄清状况,也是心惊胆战,她道:“祖母,真是夫人要害您?”
“是。”
老夫人点头。
她没打算瞒她。
林致远拍手,文竹从暖阁后走出,手中抱着一盆花,身后的青蔷手里则一左一右拎着两只死掉的兔子。
“大哥……”
林沁宛吓了一跳。
林致远说道:“问题就在这盆花上。它看起来和金边芍药差不多,却是有毒的。
这种花名叫金铃夫人,生长在干涸的沙漠之中,一旦和芍药的香味混合,就能散发出一种毒素。人闻了轻则产生幻觉,重则血管爆裂而亡。”
头部血管爆裂,症状同脑卒中是相同的。
林致远眸色浓深如墨。
难为朱氏,竟寻到金铃夫人这样罕见的花。
看来自己的出现,的确令她慌了阵脚。
林沁宛恍然:“难怪我昨天夜里闻到了花香,想来夫人为害祖母,令人将芍药都搬到了院子里。”
林沁宛的厢房和老夫人挨得最近,她若闻到,老夫人也定然能闻到。
想到这里,林沁宛吓出身冷汗。
若不是林致远,姨娘今日就要被打死了。
夫人比她想象中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