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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氏笑笑不语。
那舒薪,眼睛雪亮雪亮的,心中更是明镜一样。
当初他们无情无义,她怕是嫉恨在心呢,又怎么会要这个家里的人去干活。
也就大嫂脑子不清楚,异想天开。
倪氏想着牛氏三个儿子,一个去学打铁,据说跟着师傅去别的地方谋生去了,两个小的在学堂,偶尔回来一次,学问没学到多少,倒是学会了少爷的谱。
这点跟当年的沈望祖一模一样。
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个家,她真不想回来。
可这一家子在外面求生并不容易,尤其是如今这种荒年,还是家里妥帖些,起码家里有粮食,饿不死人。
虽然辛苦些,但是熬熬就过去了。
想到这里,倪氏轻轻叹了口气。
牛氏带着江秀到了舒薪家,只是没见到舒薪,忠婶说舒薪在休息。
“这个时候睡觉?”牛氏尖锐问了出声。
忠婶淡淡的看了牛氏一眼。
但那眼神很明显的告诉了牛氏,是吃你家饭,还是喝你家水?这个时候睡觉怎么了?
“那她什么时候醒啊?”牛氏问。
“不知道呢,夫人休息,我们做下人可不敢去打扰,你改日再来吧!”忠婶说着,关了院门。
去舒薪屋子看了一眼,蚊帐低垂,舒薪睡得可香了。
这么热的天,还睡的这么香,也是没谁了。
便去拿了本书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看着。
这摇椅是舒薪找人做的,舒薪就喜欢在上面摇摇晃晃的,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边上放点瓜子、花生,泡杯茶,惬意的很。
不过这两日,舒薪不吃这些了,喜欢上睡觉。
忠婶觉得舒薪是想沈多旺了,所以才嗜睡的。
其他人也这么觉得。
沈多旺带着人在山里走了好些地方,连着在山里住了两夜,才找到一个冒水的地方,一行人连忙上前挖着。
挖了一个十分大的坑,才有泉水突突突急速的冒了出来。
很快把坑填满,还流了出去。
“有水了,有水了!”
男人们欢喜的叫唤着。
有人拉着沈多旺的手臂,“多旺,是你带着我们找到了水源!”
“真是太好了!”
沈多旺笑着颔首,“幸好找到了!”
心里松了口气。
他标记了十几个地方,就只有这一个地方有水。
等到水清澈了,纷纷上前舀了喝一口,“真甘甜!”
“是啊,真好喝,这泉水,得给它取个名字!”
“对,取个名字,有意义的!”
众人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有人来。
“这泉水是沈多旺带着我们找到的,那就叫多旺泉吧!”
“这个好!”
“我赞同!”
“我也是!”
只是要把泉水引下山,众人又犯了愁。
沈多旺淡淡说道,“其实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咱们村子什么最多?”沈多旺问。
“……”
“……”
“这……”
众人哪里知道。
“篮竹,而且山里也有,只要咱们砍了篮竹,把篮竹中间打通,一根一根的接下去,交接的地方,咱们可以用木桶,一头流进,一头引出,虽然麻烦了些,但是能把水引到咱们村子里去,就不用怕没水喝了!”沈多旺说着,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有了水,咱们还可以拿来浇菜,别的村子要水,咱们也给,但是他们得跟我们一起干活!”
村民们有些不舍,但水是沈多旺带头找到的。
且沈多旺这么做,也没有错。
“那有人把水拿去卖钱怎么办?”有人问。
“那就让各村村子写下保证书,这水只能咱们自己喝,不能拿去买,每家每户每日多少水限量供应,谁要是拿去卖,就永远不许他来接水!”
“多旺,咱们听你的,就这么干!”
“嗯,对,我们听你的!”
有人表态,其他人自然不会反对。
沈多旺满意颔首,“那咱们先回家去吧,跟家里人说一声,附近几个村子也去说一声,把人召集一下,咱们研究个章程出来!”
“嗯!”
一行人下了山,沈多旺分派了人手,谁谁谁去哪个村子,到时候都到沈家村去集合,为了水,沈多旺相信,很多人都会来的。
而他也想舒薪了。
回家的时候,沈多旺很急。
到了家,都是下午了,却不见舒薪出来迎接,毕竟村子里都已经闹了起来。
舒薪应该知道他回来了呀。
这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沈多旺心急如焚。
“和婶!”
“哎呀,老爷回来了!”和婶欢喜的喊了一声。
沈多旺点头,“夫人呢?”
“夫人在睡觉呢!”
“……”沈多旺错愕了一下,脚步都轻了很多。
进了天井,看见忠婶在舒薪的摇椅上躺着,沈多旺脸色微微一变。
忠婶连忙起了身,刚要开口,沈多旺扬手打断了她。
轻手轻脚进了房间,见窗户关着,眉头更是紧蹙,轻轻的开了窗户,虽有些热气,但有微风吹进来。
房间里空气流通,床上落下了蚊帐。
沈多旺深吸一口气,上前轻轻的把蚊帐撩起,用挂钩勾上。
看着舒薪红扑扑的脸,额头上都是汗,身上衣裳也湿漉漉的。
沈多旺起身去了浴房。
灶台冷冰冰的,锅里也没热水,蹲下身烧了热水,又把浴桶里的水换掉,重新打了水清洗了一遍,往里面倒了干净的井水。
等锅里水开了,才舀在浴桶里,试了试温度。
才又烧了一锅。
转身会房间,见舒薪还在睡,脸红扑扑的,明显是热到了。
还睡的这么深沉,连他回来都不知道,身子不适。
而这个家里人,竟无一人发现。
沈多旺朝屋子外看了一眼,忠婶已经离开了。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才轻轻的伸手推推舒薪,“阿薪,醒醒……”
“嗯?”舒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看见坐在床上的沈多旺,“相公,你回来了?”
随即又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咦,真臭,你快去洗洗!”
沈多旺笑着扶舒薪坐起来,拉着她的腿给她穿了鞋子,“我烧了热水,你去泡个澡,看你一身热汗!”
“你烧了热水吗?”舒薪笑着问。
“嗯!”
“那我要泡一下!”舒薪说着下了床,沈多旺扶着她。
“我没事的,就是这两天贪睡了点,这算什么啊!”
到了浴房,舒薪连忙脱了衣裳,钻到了浴桶里,舒服的喟叹出声,“爽啊!”
沈多旺走在一边的凳子上给舒薪擦背。
“相公,你要不要一起洗?”舒薪问。
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
若是平时,沈多旺早就扒光自己跳进去了,但今日,他知道舒薪可能生病了。
不敢乱来。
“我身上脏的很,你先洗吧!”
“嗯嗯!”
沈多旺也不敢让舒薪泡很久,一会就把她哄了起来,给擦身子穿衣服。
伺候的妥妥帖帖。
舒薪倒是清醒了些,可还是迷糊。
沈多旺伸手摸了摸舒薪的额头,滚烫烫的,心咯噔了一下,顿时心中便有了滚滚怒火。
家里这么多人,阿薪生病了都没人知道。
让舒薪歪在窗户下的贵妃榻上,沈多旺又收拾了床铺,把凉席换下,重新铺了丝绸的床单。
“相公……”
“嗯?”
“你为什么在转圈啊?”舒薪小声问。
沈多旺抿了抿唇,上前几步握住舒薪的手,“没转圈,我把你抱去床上,大夫很快就来了!”
“嗯!”舒薪乖乖点头。
头靠在沈多旺怀里,“相公,我这两天有点难受!”
“没事,我回来了!”沈多旺柔声安慰着。
他所求是什么?无非的怀里的女子一世安乐。
可他才离开几天,就病了。
“其实是心里有点难受,我觉得我好像成了废物了,都怪你,太宠我了!”舒薪责怪着。
“嗯,怪我,怪我,先躺下休息,我去去就来!”
“不要!”
舒薪紧紧的拉着沈多旺的手,嘻嘻嘻笑着,“相公,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很喜欢你,因为你是我一个人的大叔,我一个人的沈大哥,我一个人的相公!”
沈多旺眼眶有些涩,喉咙也有些难受。
坐在床边,轻轻摸着舒薪滚烫的小脸,“我也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深爱着你,恨不得把全天下的都给你,你怨我宠你太多,可我却觉得怎么都不够,看着你这样子,我恨不得全部揽到我身上,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就好!”
沈多旺说着,抬手抹了抹鼻子,又拭了拭眼角。
“阿薪乖,我去去就来!”
“嗯,你去给我摘橘子,又大又甜的橘子,可是外面下雪了,你要早些回来!”
沈多旺失笑。
原来她一直记得。
“好,我会早点回来的!”沈多旺说着,拉了被单盖住舒薪的肚子。
舒薪一把掀开,“热,不要盖!”
“好,咱们不盖!”沈多旺哄着,舒薪已经翻身睡了过去。
沈多旺抿了抿唇,吹出一口气,出了房间。
忠婶、忠叔立在门口,两人笑意盈盈的,“老爷?”
沈多旺看着两人,总算明白,为什么舒薪不喜欢他们了。
表面服从,可实际上却压根没拿舒薪当一回事。
舒薪留下他们,是因为他。
这两个是他的人,所以她处处给他们面子,给他们方便。
家里一些琐碎事情,忠婶要管,舒薪都让她管着。
舒薪的退让,并没有换的他们以诚相待。
且那日他对和家人说的规矩,他们也当了耳边风。
沈多旺没有说话,而是摸出了哨子吹了一下。
一个黑衣人立即出现在天井,“将军?”
“去镇上把夏神医请来,让他多带些去热的药!”
“是!”黑衣人应了一声,快速消失了。
“老爷,是夫人生病了吗?可是早上还好好的,午饭还吃了呢,就是下午才……”忠婶还在叽叽嘎嘎说着。
沈多旺淡淡的一眼扫过去。
忠婶顿时吓了一跳,踉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就是忠叔也惊的不已。
这样子嗜血冷酷的大将军,他从未见过。
沈多旺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起了竹制摇摇椅,朝外面走去。
忠叔扶着忠婶连忙跟上,到了前院的时候,沈多旺将摇摇椅放在地上,举手一圈下去,将摇摇椅捶的稀巴烂。
依旧没有说忠叔、忠婶一句不是。
倒是和叔、和婶听到声音连忙赶来,“老爷?”
“夫人病了,你们知道吗?”沈多旺淡淡的问两人。
和叔、和婶连忙摇头。
“夫人身边都是忠婶在伺候,一日三餐夫人也按时吃的,都是一荤两素一汤,不过夫人这两日没吃,都是吃的青菜面,加了不少辣子和醋……”和婶说着,顿时说不下去。
她是生养过的。
自然知道,一个妇人为什么会胃口大变。
可那个时候她压根没多想。
扑通跪在了地上,“是老奴失误,老奴不知道夫人她,她,她……”
和婶紧张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便是和叔也跪了下去。
他本就是个老实人,劈柴提水他都做的极好,可眼力见不行,又不太会说话。
忠叔、忠婶也恍惚明白过来。
沈多旺还没往舒薪有孕上面去想,“夫人的饭菜最后被谁吃了?”
声音又冷又病,似冬天呜咽上吊着的冰凌子,又尖又锐。
“是,是奴婢吃了!”忠婶说着,身子顿了顿。
自觉在沈多旺面前,她是不一样的,不用像和家人一样下跪。
沈多旺又气又怒又恨,抬起一脚,将忠婶踹飞了出去。
忠叔想要搭救,也被沈多旺一掌打飞了出去。
两人几乎同时摔在了地上。
“嗷……”
同时吐了血。
眸中顿时惊恐万分。
惊恐、害怕、忌惮、慌乱交织,两人强撑着跪在地上。
“老爷……”
沈多旺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不远处新玉、和美吓得脸色发白,躲在柱子后大气不敢出。
沈多旺却是发现了她们。
“你们过来!”
新玉、和美瑟瑟缩缩上前,浑身都是软的,跪在了和婶、和叔面前。
“你们知道夫人病了吗?”沈多旺沉声。
和美、新玉连忙摇头。
沈多旺对她们亦是失望万分。
沈多旺不欲多言,转身回了屋子,甚至没叫他们起身。
先是冲洗了一番,换上干净衣服,又把自己和舒薪的衣服洗了,晒在天井里。
才坐在床边,拿了扇子给舒薪扇风。
有了风,舒薪感觉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家里有药,沈多旺却不敢给舒薪吃,越是在意,越不敢胡来。
又想着有人拿布巾敷头,连忙去浴房那边准备了温水,浸湿了布巾,拧干后拿来放在舒薪额头上。
舒薪喟叹出声,“舒服!”
她其实并不头疼,也知道沈多旺回来了,就是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
她是病了。
发烧!
想不到吃好喝好睡好,什么都不干,居然也会生病,果然还是缺少锻炼。
夏神医来到沈多旺家时,进了大门,就看见了跪在地上的人,顿时心一紧。
黑衣人领着夏神医朝后间屋子走。
对于跪在地上的人,是一眼都没看。
这些人,真是不知所谓。
夏神医倒是偷偷看了一眼,其中两个还受了伤,顿时敛眉走了过去。
“将军,夏神医带到了!”黑衣人说道。
“嗯!”
沈多旺应了一声,起身出了屋子,对着夏神医说道,“红线呢?”
这般慎重,夏神医忙打开药箱拿出了红线,沈多旺牵着一端进了屋子系在了舒薪手腕上。
夏神医忙认真的把脉。
“咦……”夏神医惊呼了一声。
忙起身说道,“将军,小的可否进屋子给夫人把脉?”
沈多旺一惊,“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人不敢肯定,所以要亲自把脉!”
沈多旺沉默片刻,才轻轻的落下了蚊帐,把舒薪的手拿了出来,“进来吧!”
“是!”
夏神医进了房间,微微扫了一眼,一水的黄花梨木打造的家具,大气的很。
屋子里一股子香,十分好闻。
贵妃榻上两个四四方方的靠枕,其中一个上面绣了两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好诗!
夏神医心里赞了一声,
拿出了脉枕,沈多旺就把脉枕拿了过去,放在了舒薪手腕下。
心噗通噗通直跳。
沈多旺很紧张。
怕舒薪生了大病。
做在床边,手紧紧的握拳,因为太用力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夏神医忐忑不安,坐在凳子上给舒薪把脉。
手指搭在舒薪手腕上,心中已然有数。
但又怕自己错了,忙道,“不知道能不能打盆水给我洗洗手!”
“可!”沈多旺沉声。
黑衣人立即去打水,沈多旺又加了一句,“准备温水!”
用冷水洗手,到时候搁在舒薪手腕上,也是冷的。
立在小厅的黑衣人错愕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很快打了温水来,夏神医洗手后继续给舒薪把脉。
这期间,尽管心中惊涛骇浪、忐忑不安,沈多旺一句话没说,一个字没问。
夏神医收了手,刚要开口,沈多旺连忙出声,“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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