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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宜紧随翟炳德的身后走进了接待室,翟炳德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正当中,看着彭长宜,脸色阴沉地说道:“刚才你的秘书打来电话,说你们那里的矿山发生了严重械斗。”
“严重……械斗?”彭长宜一听,脑袋立刻就蒙了,身上条件反射地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的,他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才打到了市委办公室。”翟炳德低沉着嗓音说道。
彭长宜急忙掏出手机,原来,为了防止与会人员接打电话,会议室启动了通信屏蔽功能。彭长宜看着翟书记,有些不知所措,他露出紧张之色,说道:“翟书记,那我……”
“你回三源吧,不要开会了,把情况摸清后给我汇报。”翟炳德简短地说道。
“是!”彭长宜这时似乎感到了问题的严重。
翟炳德交代完后,就要往出走,他要继续开会。
彭长宜望着翟书记就要转过的身子,忽然又叫了一声:“翟书记——”
翟炳德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说道:“还有什么事?”
彭长宜仍然有些不知所措,说道:“我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您……您给我做做指示吧?”
翟炳德看着他,回过身,说道:“等你摸清情况再说吧,三源有些问题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嗯,好,我马上走。”彭长宜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唐突,在市委书记面前显示出了临场慌乱,本来什么情况还都不知道,书记能有什么指示,这样跟书记要指示,除去表现出你无能外,什么目的都达不到。
但是,似乎翟炳德并没有这样想,他紧跟着说道:“这样,你掌握一个原则,如果是一般滋事,就不要虚张声势,如果造成人员伤亡,或者动用了违禁枪支,那么只有两个字,就是:法办!这就是我给你的指示,明白吗?”这次,翟炳德的指示不再模糊。
彭长宜一听,来了精神,干脆地说:“长宜明白!”
“好了,你赶紧回吧,遇事多和武荣培同志商量。”
“是,翟书记再见。”彭长宜说完,就快步跑下了楼梯。
武荣培,由于挂着市局副局长的头衔,他来三源后,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县常委委员,这个人平时少言寡语,表情严肃,就连跟邬友福喝彭长宜说话都是难得一见他有笑模样,好像在他的眼里,谁都不是好东西,他参加常委会也难得说话,说得最多的就是“没有”。因为每次常委会在散会前,邬友福都会征求一下大家,谁还有什么意见吗,也可能整个会上武荣培都会一言不发,但每次这个时候他都会说“没有”两个字,弄得康斌背后就跟彭长宜说武荣培是“没有”局长,因为除去“没有”,他似乎不会说别的。
彭长宜边往外走边拨了武荣培的电话号码,他都坐上车,老顾都开出了常委楼,武荣培的电话才接通,他那边显然很乱,很嘈杂的声音,彭长宜急忙说道:“武局,我都听说了,会没开完就往回跑了,正在半路上给你打电话。”
“哦。”武荣培机械地应道。
“现场情况如何?”彭长宜急于想知道现场的情况。
“能跑的人都跑了。”
他这话很明显,不能跑的肯定是那些负了伤的人,跑不动,跑不了,就又急切地问道:“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
“建国集团的三号铁矿。”
建国铁矿?二黑的三号矿?彭长宜就有些吃惊,要知道,这个葛二黑,葛二爷,从来都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打架,怎么这次被人家打上门来了?
“是的。”
“什么原因?”
“正在调查。”
“有人员伤亡吗?”说道这里,彭长宜忽然就很来气,他妈的,你武荣培就没学会怎么跟领导汇报工作吗?问一句说一句!真他妈的憋气!
“有。”
彭长宜压住火,等着他往下说。
没想到,武荣培根本就没打算往下说,见彭长宜不言声了,就说道:“彭县长,还有事吗?”
哪知,彭长宜破口大骂:“武荣培,你他妈的怎么回事?我问一句你就从牙缝里挤一句,不问你就不挤,这么多年你就没学会怎么跟领导汇报吗?有什么牛的你?还他妈的什么打黑英雄,我看你是狗熊!你他妈的不来也没这么大的械斗事发生,他妈的你一来就出事,问你几句话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你牛我就不该问你吗?我难道没有知情权吗?我告你说,你在别处可能是功勋,在我这里,你他妈的未必就是!”说完,气愤地挂了电话。
老顾从后视镜里注视着他,见彭长宜脸色十分难看,气得眼睛都快变蓝了,就说道:“冷静一点,他可能的确不知道情况。”
“他不知道情况可以说,我也没指望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了解什么,问一句就挤一句,好像他跟我说话有多么低档似的?还他妈的打黑英雄,我看就狗熊,闷熊、蔫熊!混蛋王八蛋。”
彭长宜口里一边骂着,一边给褚小强打电话,这个褚小强也是,平时电话不断,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到没音信儿了。”
电话一直响,就是没人接,彭长宜急得脑门就出了汗,说道:“老顾,开快点!”
过了一会儿,褚小强打来了电话,他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县长,打电话着?我没听见,现场太乱。”
“你小子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大事连个电话都不打?”
“对不起县长,实在是顾不上。”
“什么顾不上,记住,以后这是纪律。”
“是,情况您都知道了吗?”
“我知道个屁呀?那个闷熊……好了,说说你掌握的情况。”彭长宜本想说那个闷熊什么都没告诉他,考虑到小强是闷熊的手下,这样对于武荣培形象不利,就赶紧打住没有说。
褚小强跟本没有在意他的的话,就说道:“我粗粗地了解了一下,械斗现场发生在二黑的三号铁矿,今天下午我是四点五十五分差五分钟接到的报案,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我们到现场后,在半路上截获了一辆正在逃跑的车,抓获了几个从山上下来的人。赶到现场后,赶紧救治伤员。据初步了解,目前已知的有三个矿的人参加了这次械斗,这些人,由老板亲自带队,大概有一百八九个人,这些人是有组织有目的而来,到了二黑的矿上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一片混战。有两人当场毙命,另有几个重伤,无数人受伤。”
彭长宜说道:“有枪吗?”
“有,当场死的人都是被枪打死的,而且都是命中要害,目前我知道的就是这么些,有人看见,枪是二黑开的,但是我们来了后,没有见到二黑。”
彭长宜倒吸了一口凉气,死了两个人,果然用了枪!他感到事态的严重,说道:“小强,邬书记知道了吗?”
“这个,我不清楚,我只看见康斌书记来了,还有庞秘书,其他人没见到。”
“好了,你去忙吧。”
彭长宜放下电话,说道:“老顾,还能再快吗?”
老顾也急,但是再急他也要注意安全,这是他的底线。
彭长宜很想马上跟翟炳德报告这一情况,但是他没打,这个时候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翟炳德已经已经交代他该怎么做了,而且,他还没有看到现场的情况,不能把听来的告诉他,跟领导汇报工作,那必须要有板有眼,不能用听说、据说、或者是大概、也许、可能什么的,必须要掷地有声。
彭长宜眼睛紧紧地盯着前面,心却飞上了黄土岭械斗的现场。
褚小强是在今天下午接到的报案,他刚刚挂了妈妈的电话,妈妈让他今晚回家,说是给他包的羊肉馅饺子,褚小强已经有好几天不回家了,他是跟他爸爸大吵一顿后出来的,这几天一直吃住在警队。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打电话的人是黄土岭派出所所长,这个所长在电话里几乎是带着哭音说的:“褚队,不好了,出大事了,矿山在打群架,好几百人,都动了家伙,听说还死了人……”
褚小强一愣,等他反应过来后说道:“在什么地方,别急,慢慢说。”他这样说的同时,就抓过警服,边往出跑边问道。
“是黄土岭,二黑的三号煤矿……”
褚小强没等他说完,就说:“让你的人,全部开往黄土岭。”说完,他合上电话,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道:“集合,紧急集合!带上家伙!”喊完这话他才想起,老队长昨天上班来了,怎么也得跟老队长说声。
这时,大家纷纷跑了出来,这时,刚刚歇完病假的老队长也跑了出来,说道:“小强,出什么了?”
“是这样,黄土岭出现矿工械斗,我带人上去。”
老队长说:“那就快去。”随后,他也大事喊道:“快点,都麻利点。”
小强说:“您在家,赶快通知医院,派救护车去黄土岭二黑的三号矿。顺便向武局报告,让他跟县上的领导说一声——”
话没说完,他人已经开着警车,鸣响了警笛,早就窜了出去。
如果是平时周连发在的时候,彭长宜就会直接跟彭长宜汇报了,但既然来了新局长,有些分寸他还是要注意的。
身为黄土岭刑警队的副队长,褚小强不能不急,尽管他是副队长,但是老队长几乎长期病假,将近一年的时间都是他在主持警队工作。黄土岭是三源最大的矿山,几乎所有三分之二的矿都在这里,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是大事,就能把天捅个窟窿。矿难、无名尸,那件事是小事?褚小强太知道三源这一亩三分地上,都隐藏着哪些不稳定的因素,别的不说,就说这个黄土岭吧,大大小小的矿老板、街头混混、地痞流氓、外来的矿工、逃犯、打手,几乎囊括了社会上所有的不稳定分子,这样一支庞大复杂的人员队伍,散落在各个矿山,平时打个架、吵个嘴,就跟家常便饭一样容易,当地的派出所,几乎没隔一天就要上山巡视,但是顶不了什么大事。
褚小强带着他的队伍,一路鸣笛,飞速地赶往黄土岭,他在头车,远远就看见有两辆车从山上下来,他立刻用步话机发出指示,让后面的车辆拦截。
于是,褚小强和另外一辆车没有拦截,他们快速向黄土岭赶去,他从后视镜里就看到了后面两辆警车,堵住去路,车上的刑警都亮出了家伙,这两辆车停住后,从车上下来的人就四处逃跑,几个刑警队员就在后面追,有的还鸣了枪。
褚小强不去管他们,等他带着人赶到三号矿的时候,场面已经得到控制,说是得到控制,其实能跑的人都跑了,跑不了的都是负了伤的。当地派出所有几个民警,负责看管留下的人员。
不用说,场面一片狼藉。塔吊被推到在地,车辆被砸毁,运送矿石的车兜子被掀翻、砸扁,到处都是乱扔的砖头、棍棒、钢管、钢钎、锤头、斧子、铁镐、铁锹,更有散落在地的砍刀。有两只被折断的双管猎枪和两只小口径步枪,还有一把五四式手枪,两具尸体躺在血泊之中,地上还躺着二三个血肉模糊、衣衫不整的矿工模样的人,不断地大声呻吟,骂爹喊娘。
派出所所长过来了,他是身上也有血迹,褚小强以为他也负了伤,他说不是,是帮助别人捆扎伤口时蹭上的。
褚小强说:“李所,你动作好快呀?”
这个李所说道:“是我正好赶上,你说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我们的警车就停在外面,他们照样过来就砸,见着人照样就打,根本就无视我们的存在。”
褚小强问这个李所长:“你们来了几个人?”
“三个,本来是有事找葛总的。”
“葛总在吗?”
“这个……”李所长稍愣了一下,说道:“我们没有见到葛总。”
不知为什么,从李所长那游弋的目光里,褚小强根据现场的五四式手枪分析出,至少发生械斗的时候,这个“葛总”葛二黑是在场的。受到省厅专业训练的他,凭借职业敏感,他感到,李所长似乎受到了什么暗示。
褚小强走到一个尸体边,就见这个人满脸是血,看不出模样,也是头部中弹而亡。他伸出手,在那个人的鼻子下试了试,那个人已经没气了,又走到一个匍匐在地的人身边,板过他的身子,伸出手,刚要去试,突然吓的他一激灵,“呀”的一声跳了起来。
这个人他认识,是汇鑫矿的孙老板!
孙老板前几天还找过他,向他反映他的运输车辆被截,矿上工人挨打的事,褚小强由于他提供不出打人的身份,答应他去调查,并且让派出所在孙老板的矿上附近增加巡逻的次数。
从表面迹象看,孙老板是在混战中被人打死的,仔细查看后,也是脑袋中弹而亡,显然,两具死尸都是被人用枪打死的,从血的颜色中可以判定,他是死得比较早的那个人,老板亲自带人来打架,却死在前头?。
他随手掏出相机,对着孙老板就拍了几张。同时嘴里问道:“李所,死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认识,是汇鑫矿孙老板。”李所长说道。
“那个人呢?”褚小强伸手指着靠里面躺着的那具尸体。
“那个人我也认识,是聚宝源的张老板。”
这时,传来了警笛急促的声音,县公安局武荣培赶到,他在现场转了一圈,尖锐的目光就落到了那写枪支上。他听了褚小强简单的汇报后,没有说什么,紧皱着眉头,又里里外外地查看了一番,正是这时接到了彭长宜的电话。
县委副书记康斌和乡镇领导陆续赶到,葛兆国没有露面。
武荣培现场办公,立刻着手进行审问,情况很快基本就摸清了。参与械斗的总共有323人,大部分是矿工,分属4个铁矿,有孙老板的汇鑫铁矿、张老板的聚宝源铁矿和一个赵老板的荣顺铁矿,另外,还有二黑的三号铁矿。
据聚宝源张老板的弟弟讲,二黑想低价收购他们的铁矿,他的哥哥张老板不同意,二黑矿上的人就三番五次地组织人到他们的矿上滋事,打他们的矿工,半路拦截他们运送矿石的车辆,往他们矿上扔雷管,曾经炸伤过三名矿工。后来在一次酒席上,他们和汇鑫、荣顺老板聚会,说起他们矿的情况,才知道,其它两个矿也跟他们的情况一样,也受到了二黑矿上人的威胁、恐吓和捣乱,后来,三个矿的当家老板商量,决定趁二黑在矿上的时候教训一下他,别以为他们这些外地老板就是好欺负的。
就这样,他们得到消息,得知二黑今天上山来了,这才拉出早就准备好的队伍,拿上铁棍、钢钎、木棍等工具,在路口汇合好,分乘四辆大卡车,孙老板打头,浩浩荡荡地开上了二黑的矿山。二黑得到消息后,早就带着一干人马,一手提着一把手枪,一手提着一把小口径步枪,藏在身后,他的手下有的拿着步枪,猎枪,和他一起等在大门口,这些人就跟潮水似的涌了过来,他冲着打头的张老板和孙老板说道:
“两位老板,带这么多人来我矿上有何贵干?”
孙老板说道:“葛二黑,我们平时受够了你的了,今天来你这里就是要出口气,我明白无误地告诉你,我们的矿石和铁矿,就是填上,也不会卖给你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其它两个矿的老板也都说:“就是,你别做梦了,就是白送给别人也不给你。”
二黑眼睛一立,露出凶相,说道:“那就是说你们是找我打架来了。”
“是,如果你保证,以后不再跟我们捣乱,我们今天就放过你,否则,咱们今天就叫个阵仗。”
“我要是不答应呢?”二黑咬着牙说道。
孙老板回头跟左右两位使了一下眼色,然后冲着身后的人说道:“弟兄们,上。”
他的话音刚落,二黑就说道:“我先要了你的狗命。”说着,手起枪响,孙老板应声倒地。
那个大张老板一看吓傻了,还不等他反应多来,二黑照着他的脑袋又是一枪,他也随声倒地。
大张老板的弟弟正跟在哥哥的后头,一见哥哥中枪倒地,他红了眼,抡起铁棍,照着二黑就是一棍,二黑躲过后,赶紧冲着他举起枪,还没等扣动扳机,他的胳膊就被张老板弟弟的铁棍打折,然后就是一片混战……
等彭长宜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山区的夜,似乎比平原来得早。由于械斗现场所有的伤员都已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械斗现场也恢复平静。彭长宜在半路上就跟邬友福联系,得知邬友福去北京了,他表示会快些赶回来。
彭长宜又跟县委副书记康斌联系,得知康斌在公安局等他,他直接就奔了县公安局大院。褚小强在门口等他,他发现,公安局大院所有的房间都灯火通明,所以的车辆都停放整齐,并且都是车头朝外,似乎时刻都准备出发。
褚小强见彭长宜的车开了进来,就紧走几步,给他拉开车门,便跟他一起,走进了局长武荣培的办公室,里面只有康斌和他两个人。
彭长宜扫了一眼武荣培,从武荣培的脸上,他没有看出刚才骂完他后,他有什么情绪,反而见了彭长宜一改往日的冷漠和严肃,主动走过去,跟彭长宜握手,热情地说道:“彭县长辛苦了,这么急着赶了回来。”
彭长宜看着他,依然有些生气地说道:“我能不急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急的话我能骂人吗?”
武荣培不好意思了,脸上连忙堆起了笑,他尴尬地说道:“对不起,彭县长骂的好,我老武当局长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骂我是狗熊呢。不瞒你说,我什么名儿都有了,说好听的有打黑英雄、武青天,铁局长,不好听的有冷血动物,有武大炮,有武魔王,还有人跟我叫蔫狗,这次我的称呼又丰富了,你给我命名了狗熊,谢谢了。”
“蔫狗?”褚小强问道。
“是啊,横县跟我叫蔫狗的人大有人在,包括一些县领导。”武荣培说道。
在锦安农村,坊间常常将那些不声不响蔫下嘴咬人的狗叫蔫狗,那些叫得凶的狗反而不咬人。
彭长宜和褚小强都笑了,大家都觉得“蔫狗”比较符合武荣培的行事做派和性格。
康斌在旁边听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说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呀?”
彭长宜当然不能公开他和武荣培通话的经过,就说:“这是我跟老武的秘密,不对外公开。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褚小强忙着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上,然后看着武荣培。
武荣培说:“小强,你给彭县长汇报一下吧,我给他汇报有心里障碍。”
“哈哈。”彭长宜笑了,说道:“这样吧,还是采取一问一答的方式的,我问,你们答,这样行不行?”
武荣培看到彭长宜主动靠近自己习惯的方式,说道:“好。”
其实彭长宜是不了解武荣培,别看他是出了名的打黑英雄,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蔫,,不但不善汇报,也不善于暴露自己的思想,也许是职业习惯,不到最后,别人是很难知道他最真实的想法和决定的。
快十二点的时候,彭长宜和康斌才从武荣培的办公室出来,武荣培送走了彭长宜和康斌后,他打了一个电话,十多分钟,一辆挂着公安牌照的越野车急速地驶进县公安局大院,从车上下来两个身穿便衣的人,这两个人就是小窦在街上见到的那两个省厅的刑警。他们四下打量了一下后,快速地上了楼,直奔武荣培的办公室。
这一夜,三源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天明……
邬友福是在械斗发生后的第二天下午赶回来的,彭长宜和康斌早就在他的办公室里等候,等着跟他汇报。他的屁股还没坐稳,就接到锦安市委的通知,通知要求,明天早上八点各县市书记到锦安开会,主要内容是关于加强干部队伍思想建设工作方面的会议。
接到电话的那一刻,邬友福稍微愣了一下,说道:“明天开会?”
彭长宜问:“是啊,开县长会议的时候就说要开思想建设工作的会议。”
邬友福打了一个哈,说道:“坐了几个小时的车真累。这样,我先出去一下,晚上咱们再碰头,事情大概情况我知道的差不多了。”
彭长宜说:“也行,那晚上几点?”
邬友福看了看表,说道:“八点吧,把武荣培叫过来。”
“好吧。”
彭长宜和康斌说完,就站了起来。
他们前脚出来,邬友福后脚也就出来了,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彭长宜心想,是找葛兆国商量对策去了还是去找黑云?
黑云离开的那几天,邬友福明显地萎靡不振,打不起精神,可是黑云从省城学习回来后,邬友福很快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气色红润,整个人也显得的神采奕奕,精神状态非常的好,看什么也都顺眼了。原来看周围的人谁都不顺眼,表现出明显的烦躁不安不说,整天发脾气。就连他的秘书都跟别人抱怨,抱怨黑云院长去省城学习的时间太长了,把书记的魂儿也带走了,后来彭长宜知道,黑云到底没有坚持到学习结束,提前返回三源了。
难道,黑云和甲鱼汤就有那么大的作用?真能让一个实际年龄是六甲的老人返老还童?
可是据邬友福的秘书说,在黑云离开的那段日子,他曾先后委托两家酒店给书记熬制甲鱼汤,但是邬友福都不满意,他说真正的厨师熬制的甲鱼汤太程式化,放置了足够的料酒和味精,把甲鱼原有的香味破坏了,所以喝起来既不清香,也不纯正,反而很发腻,喝一口就不想再喝第二口了。可想而知,关于甲鱼汤,邬友福是不会再喝别人熬制的了。
彭长宜回到办公室后,刚坐下,齐祥就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把文件放在彭长宜的桌子上,又拿过彭长宜的杯子,把里面的剩水倒掉,给他重新换上一杯水,放在桌上。
彭长宜看着他做这一切,就笑着说:“老齐,你这是干嘛?哪儿就轮上你给我倒水了?”
齐祥笑了,说:“谁让我工作不力,还没有给领导找到称心的秘书。”
小庞在那次常委会后就走马上任了,彭长宜对自己的第二任秘书有些要求,因为他刚来的时候,为了适应三源的形势,合上三源的脚步,他对秘书没有任何挑剔,安排谁就是谁,但是,随着自己在三源地位的确立,他对秘书有了更高的要求,他非常明确地跟齐祥讲:我的秘书,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秘书,那是三源未来的中坚力量,有可能将来就是某个乡镇的书记和乡镇长,也有可能就是未来的三源县的当家人,说不定哪天我拍屁股走人了,三源的未来,还得靠三源人建设,所以,选秘书是个任重道远的工作。
此时,彭长宜听齐祥说起秘书这事,就笑了,说道:“不急,慢慢来。”
这时,老顾也上来了,他进门后转了一圈,笑了笑就要走。彭长宜叫住了他,说道:“老顾,你有事?”
老顾笑了,说道:“没事,小庞走时跟我交代,让我勤到县长办公室转转,说我老了,干不了别的,给县长沏个茶倒个水的还是没问题,他说擦桌子拖地就让齐主任代劳。”
“哈哈。”齐祥笑了,说道:“看到了吧,刚当了两天半的旅游局书记,就会安排工作了?”
“哈哈。”彭长宜笑了。
老顾出去后,齐祥坐下说道:“我看见喜来坐夜玫的车出去了。”
“哦——”彭长宜最近也发现这个郭喜来和夜玫交往比较密切。
“如果事情弄大,三源会有很多人坐不住的了。”齐祥说道。
对于这个问题,彭长宜一直都没有细想,现在听齐祥这样说,他想想还的确是这样。他不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人好,离年底还有不到一个季度的时间,我们还有许多工作没做完呢?”
齐祥低头想了想,说道:“您的愿望是好的,您打心眼里也是希望三源好的,但是,如果真的给这次事故定性为‘黑’的话,恐怕您不想怎么着也不行啊。”
彭长宜又何尝不知道这里的厉害关系,从目前态势来看,定性涉黑是肯定的,就看邬友福们的能量了,不过能量再大,估计这次也难逆转了,他只是希望不要牵扯进太多的人而已。想到这里,他说:“喜来和夜玫最近似乎接触比较频繁?”
“是啊,我就看到过他们俩还有财政局黄局长在一起吃过饭,就他们三个人。”齐祥说道。
彭长宜没有说话,郭喜来是常务副县长,分管财政这块工作,肯定会在某些方面为葛氏集团开绿灯的,不然凭什么他当常务副县长?
的确让彭长宜猜着了,此时,夜玫开着车,停在了三源一家非常偏僻的小饭店里,这家小饭店的老板是外地人,刚开张不久,老板当然不认识三源这两个大人物,忙把他们让进了里面唯一的一个雅间里,满脸堆着笑,说道:“两位要点什么?”
夜玫掏出一百元,放在桌上,说道:“你就给我们沏壶茶水端上来,我们只占用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本来现在也没有到用餐高峰,店里只有夜玫和郭喜来两个客人,老板拿着钱,连忙点头哈腰地出去给他们沏水去了。
郭喜来一听,就拉过夜玫的手,眯缝着眼说道:“妹子,今天你怎么了,我们干嘛要呆半个小时?现在他们顾不上咱们,走吧,咱们换个地方,好好唠唠,我可是对妹子一直都有好感啊。”
此时,郭喜来心里想的是什么,夜玫一清二楚,郭喜来就是那种小人做派的政治流氓,他没少得葛氏集团的好处,也没少帮葛氏集团办事,自从上次因为财政局拆借的那笔钱还差1000万元,葛兆国让她去找郭喜来和黄局长催要,两人就来回推脱了,夜玫非常明白,他们之所以把原本可以把葛氏集团拆借的2500万元,没有一次性地打到葛氏的账上,分明就是商量好了,要葛氏再次出血,因为财政局的黄局长是郭喜来的姐夫,两人肯定是商量好了的。其实,上次夜玫已经每人给他们塞了20万了,但是没见任何动静,她知道,20万,肯定没有达到他们心中期望的数目,也就是从上次开始,郭喜来就开始跟夜玫动手动脚了。
郭喜来早就对夜玫有所垂涎,只是碍于葛兆国的面子,他不敢。但是这次,她明显有求于他这个常务副县长,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夜玫尽管心里十分厌恶他,但是还不能得罪他,因为没有他的话,财政局就不会划款,但是她没有时间跟他周旋,事情对她来说已经是十万火急了,这个葛二黑愚蠢至极,不好好忍着,居然捅了这么一个大篓子,这个篓子会引起三源地震,三源会有许多人被他拖下水,葛兆国、邬友福,都会完蛋,覆巢之下无完卵?
尽管她预料到二黑早晚会遇到鬼,也为自己做了一些打算,在帐外也建立了自己的小金库,这个小金库葛兆国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数目只有五十万,这也是夜玫的聪明之处,她不能让葛兆国对自己起了疑心,自己没有小金库是不正常的,有,才是正常的。她曾经就跟葛兆国公开过自己的这个小金库,声称这个小金库是她和葛兆国共有的,其实,在这个小金库以外还有一个小金库,里面的数目是五十万的十多倍,这是她最近疯狂努力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