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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 seven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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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黄小诗卸下了所有的冷漠,她说,莫春,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因为麦乐恨死我了!其实,我也恨死了我自己。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和麦乐对彼此的好,多于对我的好。当我将你们俩拉入这场灾难后我才知道,一直都是我自私。因为我自私,所以,我注定配不上你们这样的朋友,所以注定你们两个可以为彼此两肋插刀,而我不能!莫春,你打死我吧!你为麦乐打死我吧!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活得不好,我总以为自己会活得很漂亮,所以我出卖了自己的青春,出卖了自己的身体,可是到了现在,我却一无所有!

    你有纪戎歌一直陪着你,而麦乐,有张志创一直陪着她,可是,我白白地用我的身体取悦了姓邱的那么久,到现在,他却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其实,那些小无赖包围了我的时候,我也害怕,我只是想跟你和麦乐寻求帮助,我不是真的要伤害你们的,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说完,黄小诗抱着膝盖在长长的医院走廊上哭了起来。

    很多人见证了这场殴斗,却没有人肯上前来,为她拉开我的拳头!

    或许每个人的心里,对于是非,都有一杆秤。

    那天,当我转身离开的时候,黄小诗突然紧紧地抱住我的腿,她满脸青紫的伤痕,看着我说,莫春,如果我告诉你,那天你和麦乐跟我后妈厮打完从医院里离开,跟着纪戎歌回家的消息,是我告诉白楚和你弟弟的,你会不会更痛恨我?既然将麦乐伤害到这个样子的事情我都已经做了,那么干脆让我把心里所有的毒蛇都放出来吧。

    说完,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她说,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像个疯子,看不得你和麦乐有任何幸福!

    她自顾自倾吐着,却不知道我的心在麦乐那声声痛呼之下,已经麻木。

    医院的走廊那么长,我走啊走啊,却走不过那道被友情所伤害的墙。

    45如果可以,我该拿谁来还给你?

    麦乐一直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走出来。

    医生对张志创说,你女朋友前段时间经历过流产,现在又经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我担心她是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感情封闭了。

    医生说完,张志创愣在了原地。

    他吃惊地看着医生,又茫然地回头看着纪戎歌和我。纪戎歌的眼神移向了别处。突然之间,我和纪戎歌仿佛成了罪不可赦的人,我们对他隐瞒了麦乐的往事。

    张志创一声不吭地走出病房,纪戎歌上前拉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他说,你和她们俩合伙骗我,骗够了没有?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悲可笑!我在你眼中生下来就活该戴绿帽子吗?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当时不知道医生有没有看见,麦乐的手轻轻地握起,又轻轻地松开了,她眉宇之间是疼彻心扉的悲伤,眼角溢出大滴大滴的眼泪。

    我突然发现,原来麦乐对周围是有感觉的!只是,她再也不愿,让自己醒来了。想到这里,我的心都碎了。

    张志创那一番话,如果麦乐真的都听见了,会不会更不愿意醒来?

    可是,我们又如何要求一个男孩子,爱我们的同时,连同我们的伤痕,我们的苦难,我们曾经的不堪,一起来爱?

    或者,张志创是个好男人,但是他太过理性。可是,这所有的借口都不是理由,我想,在麦乐的眼泪滴下那一刻,我的心是恨他的。即便是恨他,我也在后来低声下气地去求他,请求他继续陪在麦乐身边,因为她是爱他的,她需要他。

    可是张志创的眼神是那样的清冷,他一字一顿地说,莫春,你得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

    是的,他需要衡量一下,这个叫麦乐的伤痕累累的女人,是不是值得自己继续爱下去?他那么理性的人,是该好好衡量一下。

    但是,这个世界上,也有不需要衡量就可以为你奋不顾身的人。苏格拉应该就是这样的人。他每天都会跑到医院来,看着病床上的麦乐发呆。

    他似乎不记得麦乐捶打他时的凶恶了,只是对着病床上的女孩,喃喃低语,麦乐,麦乐,你快醒来吧。你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看,最好看的!

    我想,我不在的时候,他或许这样跟麦乐说过,麦乐,麦乐,你快醒来吧!你如果醒来,我就再也不看小H书了,我只看你!

    我们最真的爱情,在很多时候,总是遇不到最真的人,而很多时候对我们真的人,我们却不愿意将自己的爱情交付给他们。

    麦乐,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很傻?

    很多次,黄小诗偷偷地来到她的病房,都被我厮打了出去。

    黄小诗在流泪,我在流泪。可是,再多的眼泪也无法抚平她给麦乐身上留下的伤痕。

    那个时候,也有一件事情给我的身上留下了无可弥补的伤痕,但是我将它悄悄地掩藏了起来,不肯告诉第三个人,哪怕是纪戎歌。

    因为,这是我的伤啊。

    我永远都无法抹平的伤。

    那天,我给麦乐去拿化验单回来,刚要推门,却看见白楚的手紧紧握着麦乐的手。他看着昏迷的她,脸上的表情忧伤异常,他喃喃着,麦乐,莫春说你不肯醒,是因为你受过了太多太大的伤害。是不是,我也是其中一个?如果当时,我能勇敢地承担起自己那场酒后的失误,让你生下那个孩子,你现在会不会更加坚强一些?而不是这样,再也不肯醒来……

    当时的我,冻成了冰雕。

    我突然记起那个夜晚,我和麦乐陪着白楚解酒消愁,白楚因为溪蓝的病危而嚎啕大哭,当时的我满心酸涩地离开了,将醉醺醺的麦乐和已经迷乱了的白楚留在了身后……

    哦。

    原来我爱的这个男子,给了这么多女子伤害。

    可是,我却如何如何也不愿意放下,这个从我十四岁起,就是我终极梦想的男子。

    “白”和“楚”,都是我爱的字。

    而白楚,你却是我不愿意放开手的人。

    我在病房的墙角抱着胳膊无声地哭泣。很久之前,每次看电视剧看到有人无力地倒在墙角低声啜泣,我就想,他们真傻,这个姿势多难受啊。如今才知道,自己伤心过头的时候,比他们强不到哪儿去。

    这个世界上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自己身后这堵墙。

    我突然想起,之前麦乐和白楚的种种对白,白楚眼里的躲闪,麦乐眼中的不屑。

    曾经的我,还在麦乐怀孕的时候,义薄云天地说,我要保护你,我要替你去杀了那个男人!可是,我根本就保护不了她,还用自己拿着当宝贝的男人伤害了她。我以前整天蹦着、跳着、大着舌头对麦乐说,咱们是好姐妹,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是,如今的她,因为我而伤痕累累,却将这名多的痛苦都憋在心里,如果我此时没有出现在门外,这一切,她永远不会让我知道。而我,却不能说服自己冲进去狠狠地给白楚一记耳光,为我心爱的麦乐,昏迷的麦乐,伤痕累累的麦乐,说一句公道话!

    我只会躲在墙角像个没用的傻瓜一样偷偷哭泣。

    这么多年喜欢的男子啊,白楚。

    溪蓝说,他一直维护着自己在我心里神一样的完美形象。那我呢?我有何尝不是,在努力神化着自己从十四岁起就开始喜欢的这个男子,永远不敢同他一起去面对任何的伤痕!

    时至今日,我还抱着这样卑微无耻的念头,我期望有一天,白楚终于肯彻底地爱我了,而我,最终获得了他的爱。我们之间的爱严丝合缝,没有任何伤痕,宛如水晶!

    麦乐啊麦乐,如果你知道,你用十九年交的朋友——于莫春,竟然有这么多卑微的小心思,你还会继续喜欢她吗?还会继续拿她当最好的朋友吗?

    或者,你会一脚将我踹开,说,滚你的!

    可是现在的你,只能躺在病床上,披着一身记忆的伤。如果你可以醒来,我真的愿意让你踹我一脚,不,十脚,一百脚,一千一万脚……我都是愿意的。

    那次在墙角卑微地哭泣之后,这个秘密就这样被我悄悄地放在了心底。只是,在很多个午夜梦回的时刻,我会想起当时的麦乐,当时的麦乐面对着我对那个造成她怀孕的男子的追问时说的那句话,她说——莫春,我更想保护你!

    是啊。

    你保护了我,所以,将这万千的苦果生生地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可是,我呢?

    我却为了保护自己最初萌生的感情,选择了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麦乐,我也说过,我要保护你。

    可是,我真没用,从头到尾,我的存在,除了给你带来伤害,还是伤害!

    如果可以,我该拿谁来还给你?我该如何还给你此后的平静、安稳和幸福呢?

    46事实证明,我确实是一只乌鸦。

    暑假的尽头,莫帆来看望麦乐的时候,眉头皱得很紧。他跟我说,胡为乐还没有回来。

    那个时候,麦乐已经清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她发现自己单薄的身体,应该找一个更加坚硬的壳呢?很多时候,她不看我,一个人坐在墙角看阳光。我深深地埋头,不敢抬眼。麦乐,其实我知道的,你很早就清醒了,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可以护你周全的堡垒,所以,你不愿醒来。如今,你醒了,却依旧恍如梦中,不肯与外界交流。

    我突然想起,当年黄小诗的日记被秦岚曝光,躲在墙外偷听到内容的麦乐和我,曾经关于朋友之间的“伤害”有过的对白——

    麦乐说,你要是伤害我的话,莫春,她轻轻地笑,咬了咬下唇,看着我,不说下文。

    我说,我要是伤害你的话,你就杀了我吧。

    麦乐说,你如果伤害我的话,我会原谅你的!因为我知道,除非是你万不得已。否则,于莫春这个臭屁女人绝对不会伤害国色天香的姚麦乐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抬头,看了看被我间接伤害了这么多次的麦乐,正在对着阳光发呆的麦乐,我轻轻地抓住她缠着纱布的手,说,麦乐,我终于伤害了你,你杀了我吧!

    麦乐的目光缓缓地从窗前的阳光处收回,落在我的身上,她仿佛在很痛苦地思考什么,脸上的表情很凝重也很怪异,最后,她不看我,看着阳光喃喃。那些细微的发音,分明是旧时的话语。别人听不懂可以理解,可是,我曾经清晰地听到过,那么熟悉……麦乐用梦呓一样的嗓音说,你……如果……伤害……我的话,我会……原谅你的!因为……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于莫春……这个臭屁女人……绝对不会……伤害……国色天香的……姚麦乐的!

    那一刻,我终于咧着嘴吧在这个伤痕累累的女孩面前痛哭出声。

    她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于莫春……这个臭屁女人……绝对不会……伤害……国色天香的……姚麦乐的!

    后来,为了配合治疗,她剃掉了所有的头发,光着脑袋,像个傻瓜一样。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只是不太说话。

    当时关于山西黑砖窑的报道,充斥着整个媒体,莫帆常常对着报纸发呆。我当时傻傻地想,如果麦乐没有受过那场严重的伤害的话,她一定会开玩笑地说,胡为乐八成是给留在黑砖窑了!

    事实证明,我确实是一只乌鸦。

    当张志创带来了胡为乐的消息时,我和莫帆、纪戎歌正在陪着麦乐。麦乐看都没看张志创,只是对着阳光发呆,而张志创也只是看了满身伤痕的麦乐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世界,情爱之中,千万不要比较谁比谁的心肠硬,那只会让你更冷。

    莫帆听到胡为乐的消息后,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门口。我和纪戎歌不放心,紧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当时,太阳很毒,肆无忌惮地照在我们的皮肤上。

    莫帆没有停顿,一直一直地跑,一口气跑到了派出所。

    原来,命运并不会因为你欲哭无泪,而停止给你伤悲。

    当那个小黑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时,莫帆整个人都绷紧了。他傻傻地看着那个一边傻笑一边舞蹈的小黑人。

    那个小黑人是胡为乐吗?是那个整天和他一起昏天黑地的好兄弟胡为乐吗?是那个曾经在初次见面就将自己的鞋子脱给他的胡为乐吗?

    此时一别,已经一个半月。张志创说,胡为乐已经在黑砖窑被囚禁了一个多月,整个人已经失常了。

    一直沉默的莫帆突然张开嘴巴“啊啊”地哭出了声音,他紧紧地抱着胡为乐。但是胡为乐并不理睬他,相反还觉得这个抱住自己的人很烦,影响了自己的舞蹈。所以,他举着满是伤痕的乌黑的手将莫帆重重推倒在地后,依旧傻傻地笑,然后不停地跳舞,脚上的鞋子黑乎乎的,已经被踩烂了。

    莫帆看了之后,俯下身来抱住他的腿哭。

    胡为乐继续跳舞,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踢着莫帆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