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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Chapter two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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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嫉妒。痛恨。总之,该有的心情我都有,不该有的心情我也有。

    夜里,白楚因为工作室的事不得不离开。所以他给我打电话,莫春,来帮我照看一下溪蓝。我把事情弄好了,立刻回来!

    我想说,离开一下又死不了人的,真有病!但是我不敢说,我怕白楚讨厌我。

    当时,我正在和黄小诗讨论如何让一个女人看上去更透明更琉璃一些。黄小诗一见我接完电话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是白楚。所以她笑了笑,就让我去医院做“钟点工”了。

    我撇撇嘴,离开时,很矫情地冲黄小诗抱怨,说,你看,这个男人那么大了,都像个小孩子,随时随地需要我的照顾。

    黄小诗也没言语,只是笑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次高考前,摩天轮上她哭泣完之后,人就变得异常沉静而冷漠起来。这种改变,令人难免担心。

    当我到了溪蓝的病房时,白楚嘱托了我几句,就像风一样走出了病房。平时的他总是那么有风度,做什么都是一副悠闲的神态,唯独这次,面对溪蓝,他是这样焦灼。可惜,不争气的我,偏偏还能从他焦灼的眉眼间读到一份对我的特殊的温柔。

    那天夜里,我守在溪蓝身边,看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脸色异常的白,罩着氧气罩。我满心厌恶,我觉得她吃氧气就像吃糖一样甜美。

    所以,我的手,在几分颤抖后,把氧气罩给挪开了。我大脑几乎空白着,我只是想,如果溪蓝醒不了,那么,那个叫做白楚的男子,会同我有更深的关联。

    我眼睁睁看着溪蓝的胸廓开始剧烈起伏,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变得沉暗,我才知道自己的血液里有那么多来自于远方的罪恶因子,令我不能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氧气罩放回到溪蓝的嘴巴上的,我浑身颤抖,手脚冰冷。最后,我倒在溪蓝的病床下低低啜泣。

    白楚,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我不想这样。

    溪蓝那天因短暂缺氧,情况又变得无比糟糕,即使我最后将氧气罩扣在她嘴巴上,她仍然在大幅喘息。我不得不疯跑出病房喊来护士……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麦乐。因为这像一种罪恶的证据,证明着我身上流淌着于远方的血,总在某些时刻出现,把我变得不像我。

    又或者,那才是真正的我,自私、残忍,就像犯罪时的于远方。只不过,我一直一直拼命掩藏。

    还有,我一直忘记说,溪蓝是因为我才认识了白楚。

    因为白楚说,他需要一些特别令人感动的场面,所以我就想起了那所福利院,想起了和莫帆相同年纪,叫我姐姐的女孩,溪蓝。

    溪蓝是于远方去火车站载客时捡回来的,那时的她只有三岁,穿着漂亮的衣服,就像个小公主一样。她对着所有人哭,她叫溪蓝,她要妈妈。

    溪蓝在我家中一直待到五岁,于远方被判无期徒刑后,她才被政府给收进福利院。她离开时,我们三个小孩一直抱着哭,就像再会无期一样。

    好在福利院离我家比较近,我、莫帆、溪蓝还能像往常一样凑到一起。

    后来,我一直对麦乐说,早知道我和溪蓝会有今天的局面,我早在她进我家门时就将她扔出门外,冻死算完。

    麦乐说我刀子嘴豆腐心。所以,她一直都对我保持着几分不屑。

    那天,麦乐很不屑地将我遗弃在她的小出租屋里,自己一个人去赶场子了。我在出租屋里看电视。新播的陆小凤系列,张智霖虽是个大脸娃娃,但表演得还是有模有样,唯独让我不能忍受的就是何润东扮演的西门吹雪,他令我特别想查查古龙原著,看西门吹雪脸上到底有没有那么一颗风骚的小痣。

    08干什么哪,你?!

    溪蓝再次生病的这段日子里,我的画艺陷入了无比低糜的境地,画稿总遭遇退货。我本打算存够钱,奶奶过生日时,送她一件羊毛衫,现在看来,只能送她一双羊毛袜子。

    然后,我就和麦乐在家中陪奶奶看看电视,说说话,帮她照看一下太子和贝勒。

    麦乐指着这俩狗问我,你家的狗,怎么这几年来就从来没见过它们下崽啊?这对夫妻不孕不育吗?

    我冲她翻了翻白眼,说,我家太子和贝勒都是爷们儿。

    麦乐轻声说,哦,然后嘿嘿地笑。突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偷偷地对我耳语,你没去看溪蓝?

    我摇摇脑袋。

    麦乐说,笨蛋,这正是你表现贤惠的时候,让白楚这男人震撼一把。到时,溪蓝双腿一蹬,你就是续弦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妾不就为了等着扶正的这天?

    我说,得了吧,贤惠?估计我看了溪蓝就想掐死她。

    其实,麦乐也不是多么恨溪蓝,只是太爱我,所以会忍不住对溪蓝冷言冷语几句。

    我抬头时,才发现奶奶已经把电视给关了,在翻看着日历本。我很奇怪,奶奶,你怎么不看了呢?

    奶奶气喋喋地说,现在世道变了,前些日子你不是说连那些大明星都做假药广告了吗?现在可好,连居委会都说瞎话!

    奶奶前些日子买菜回家,带回了一大包药,喜滋滋地告诉我,卖药医生说了,这药神奇得要命。结果,我拿过来一看,果真要命!根本就是狗屁保健品。所以那天,我对她进行了思想教育,甚至,拿某明星做广告的事儿给她做活例。我说,现在的人,都钻到钱里面去,出不来了!

    据说那明星年轻时曾经是我国老中青三代妇女的偶像。所以,那天的奶奶,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我问奶奶,居委会怎么骗人了?

    奶奶说,居委会前几天动员,说要给那个什么非洲捐款捐物的,我还在翻箱倒柜地找旧衣裳。今天看新闻了,还难民?难民那妇女们不仅把自己的头发都烫了,还有钱给小孩烫发!

    奶奶的话让麦乐喷了一地水。

    我很想跟奶奶解释一下人种的问题,但是觉得老人无法一下去接受这么多新事物。

    我知道,前些日子我去卷发花了几百块,这件事一直是奶奶的隐疼,所以她看了这些非洲难民“高昂的卷发”,产生了本能的联想和排斥。

    我只好说,奶奶,非洲跟我们一样,也有穷人和富人之分。你刚才看到的是卷毛富人,你要捐物的那些穷人是直毛,别生气了哈。

    奶奶看了看我,说我不生气,我就是觉得几百块钱弄你这么一头乱草太可惜。

    奶奶的话让我灰溜溜地拉着麦乐走出家门。我担心奶奶还会说出更匪夷所思的话,我不想让麦乐变成喷水器。

    麦乐小声地问我,莫春啊,你奶奶抱着日历,天天这么看,是不是在数算你爸爸什么时候出狱啊?不过,你爸爸好像是无期吧?就跟那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一样,不会这么早出来吧?

    麦乐说话总是不经大脑,她自认为我对于远方充满了怨恨,所以便也如此口无遮拦。但是,我听到别人如此说他,心里还是不痛快。

    可是,谁让这个别人是麦乐呢?我再不痛快也只能这样白瞪着眼睛不痛快!

    我跟麦乐说自己绘画事业进入了瓶颈期,特倒霉。麦乐说,没关系,我的歌艺最近走红,约我的场子太多,要不,你替我赶场子?

    我说,得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五音不全。

    麦乐笑,笨啊你?假唱。磁带放我的声音,你在台上对口型,这样同时赚两份钱。我这也是分身乏术,才这样打算。

    我说,好吧,找个日子,我帮你。我提成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不能将钱全部拿走。

    麦乐哈哈地笑,说,你个死莫春,我还以为你要学雷锋做好事,分文不收呢。然后麦乐看看我,说,春儿,你带了咱们的宣传卡了吗?

    我点点头,带了。为了能在白楚面前上点台面,我怎么能不带呢?我要找个体面男人,给我装装脸面!

    说起卡片,也是因为白楚。麦乐说,白楚之所以对我视而不见,是因为在白楚心中,只消他勾勾手指,我便会乖乖走过去。一句话,就是对于白楚,我属于廉价消费!

    本来我不同意麦乐的话,按她这么说,溪蓝这个福利院的姑娘岂不更廉价?

    可麦乐说,溪蓝廉价得恰到好处,而你廉价得欠缺火候,所以,莫春,你现在最好就是把自己变成高价位商品。

    我当下同意了麦乐的话。麦乐虽然没男朋友,但是我觉得她对男人是相当了解的。

    所以,我和麦乐制作了很多小名片,挨个儿往豪华车上贴——清纯靓丽的女大学生,交畅谈人生的朋友。手机:137********

    麦乐接过我手中的卡片,拉着我就到中国银行的停车场边,小巴掌一伸,挨个儿贴。我突然觉得特别不妥,我说,麦乐,我怎么感觉这名片弄得咱看起来特烟花呢?你说黄小诗知道了会不会特别看不起我啊?

    麦乐说,没关系的,现在这社会,烟花点没关系,弄辆宝马奔驰是大事,不能让白楚总对你视而不见!还有,黄小诗啊,我在宿舍里听秦岚跟她吵过,骂她在外面被包养。她这没大脑的女人,也不敢还口,害得老娘我给她强出头。我晃着拳头想把秦岚给砸成两截,结果,秦岚太脆弱了,我拳头还没挥下去,直接横在地上开始哭叫……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了,说,不说黄小诗了,继续说咱们“伟大的事业”。你想想,要是你从一辆宝马车上下来,光彩耀眼,白楚该怎么看你啊?

    我很干脆地回答,他会当我傍大款!觉得我更廉价!

    当时我还在想,怪不得秦岚有那么几天,每次在寝室看到麦乐的时候,那眼睛翻得跟爆米花似的,原来是遭遇过麦乐的毒手啊。

    麦乐被我的话噎得翻翻白眼,继续诱导我,要是开宝马的是一个年轻英俊而有品位的绅士呢?

    我嘿嘿一笑,一字一顿,说,得了,麦乐,那是咱在做白日梦!说这话的时候,我的手也配合得很有节拍很有力度,啪一声将卡片贴在了一辆宝蓝色的宝马车上——由于力度过大,令报警器尖锐地响了起来,吓得我脸都绿了。

    抬头四下环顾,却见台阶上走下一个高高瘦瘦、眼眸清冷如星的男子,他低沉而凌厉的声音远远传来,干什么呢,你?!

    在我慌乱转头的那一刻,他那清亮的眼睛微微一凛,原本皱紧的眉头淡淡舒展出一个微微吃惊的表情,又瞬间消失。

    09啊唷,这么有前途的职业啊!

    我没有麦乐那种仿佛天生的对男人的戒备能力,本能地,我看到有点姿色的男人就容易晕菜。而且,我还容易幻想。就在这个高高瘦瘦、眼眸清冷如星的男子这声吼叫后,我受惊吓的神智又开始彩蝶翩跹了。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略微色迷迷过头的眼神,我面色清白故作镇定地说,干什么我?!不都看到了吗?

    我这句装大头葫芦的话,还没有全音落地,姚麦乐的小兔子爪就抡起我,一路狂奔。这女人一边扯着我以最狂野的姿态奔跑,一边扭头看我,气喘吁吁地说:莫春,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还好意思在那里跟人家磨唧?不嫌丢人啊?虽然他长得如花似玉的,但你要好歹有点气节好不好?万一那人是黑社会,把你劈了怎么办?再万一,他后面跟着下来是他的夫人,小妖精你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那女的肯定将你扭送到警察局告你个卖淫罪来着!

    我觉得在酒吧里驻唱久了的莫春,肺活量非常的好,可以让她一边狂奔一边完整地阐述她的意见,还不至于嘴巴哆嗦成一团。

    我一听后果这么严重,也慌忙提高了奔跑的速度,力争跟上麦乐的脚步。

    我突然想起白楚,我想我真是为了这个男人下作得要命了,居然这么神志不清地听从了麦乐的教唆,弄了这么些“烟花至极”的卡片作孽。可是,三舅姥爷的麦乐,你怎么会唆使我做这么有理想的事情,然后又前怕狼后怕虎地给半途而废了呢?

    我没有麦乐那么好的肺活量,所以,我只好沉默着跟着她飞快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