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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渤远以探询的目光流连她的五官,表情淡淡地点头算是回应,转而和贺雅言交流病人的情况,又交代护士几句就走了。
对于他的冷漠,米佧不解地看向贺雅言。
贺雅言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被未婚妻逼婚所以心情不太晴朗,与你无关。”
米佧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并不知道一个多月前面试结束,溥渤远在众人研究人员分配时,抢先贺雅言一步说:“把米佧的资料给我。”所以说,要不是贺雅言通过邵宇寒的关系把她要过来,现在米佧的老师该是溥渤远,而米佧捉弄邢克垒的事,也是发生在那天。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比较忙碌。由于陆军医院的病患较多,米佧不得不快速进入状态。别看她平时憨憨的没什么心眼,在学术上却很有研究,较真的同时更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贺雅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米佧的指导尤为上心。
周三贺雅言有手术,米佧做助手。从手术室出来,她先去了茶水间。贺雅言近两天身体不舒服,米佧想打一大杯热水给她暖腹。就在水要装满之时,忽然有人欺身靠近。
“怎么样,工作还习惯吗?”话音未落,来人以掌心托住了米佧端杯的手。
突然的举动令米佧手一抖,忘了水已临近满杯,她下意识抽手。
然后下一秒,滚烫的水倾斜到傅渤远手上。
傅渤远当即被烫得咝一声,松手的同时,杯子“啪”一声落在地上,碎裂。
米佧背着手退后两步,眼里浮起明显的戒备之意:“……主任。”
傅渤远脸色变冷,边冲冷水边以责备的语气解释:“你反应过度了吧?我不过是怕你烫到,帮把手而已。”
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米佧低声道歉:“对不起。”
傅渤远转头盯她一眼,又看看地上的玻璃碎片,冷声道:“收拾一下。”
米佧心里升腾起莫名的委屈,但她还是收拾了残局,又找来新杯子帮贺雅言打热水,至于茶水间和傅渤远的交集,她只字未提,只是当晚邢克垒打来电话时,她不自觉地表露了情绪。
站在窗前望向漆黑一片的军营,邢克垒单手撑着窗框,漫不经心地问:“没有我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没有质量啊?”
米佧伸手把抱枕扔出去:“缺少了你的打骂,我快活不下去了。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觉察到她情绪不对,邢克垒话锋一转:“小妞我问你,为什么十八岁就可以当兵,二十五岁军官才可以结婚呢?”尽管是问句,却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他径自说,“因为女人比敌人难搞定!”
话筒里传来他低沉有力的嗓音,哪怕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调侃语调,却有力地缓解了米佧的情绪,然而几乎百战百败的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和邢克垒抬扛,于是嘴硬地反驳:“你怎么那么讨厌啊,说谁难缠呢?邢克垒我告诉你,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跟你翻脸了。”
邢克垒低低笑起来:“为了咱俩的友谊,我们换个话题吧。说说发生什么事了,我给你分析下利弊。”
米佧还不领情,“懒得和你说,说了你也不懂!”
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邢克垒清了清嗓子准备给她上一课:“没听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名师点悟?当然,名师我是不敢当的,可你也不能藐视我对世事的理解吧?”
“你是唐僧转世吗?”米佧不想和他聊了,“没事我挂了啊,困死了。”
邢克垒剑眉一拧:“那就当猪去吧,挂了。”话音未落,竟真的结束了通话。
米佧正自言自语地批评他没有绅士风度,短信就来了,邢少校说:“好好睡你的觉,别胡思乱想。谁要是欺负你了就告诉我,我去咬死他!”
米佧失笑:“你是军人还是野狼啊,还咬人?”
邢克垒纠正:“不是野狼是色狼!”随后又说,“周末我进城办事,过去接你吃饭。”
他一副“不是和你交换意见,而是通知你”的语气使得米佧本能地拒绝:“我有约会,没空。”
邢克垒忽然敏感了:“和谁啊?男的女的?”
钻在被窝里的米佧回他四个字:“你管我呢!”
随后邢克垒把电话打过来,接通后语声铿锵地命令:“我警告你,男的一律给我回绝!”
在米佧这件事上,邢克垒是认真的。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欲恋而她不懂”的局面让邢克垒上来点情绪。不给米佧反驳的机会,他以一种强势的语气,将每一个音节透过浑厚的力量传递过来:“我的耐心不是无止境的,米佧,你能不能快点进入状态?你你你,我什么啊?我告诉你,我现在和你谈的是‘有意见保留,没意见就发表同意’的话题,其他统统无效!”然后忙音传出,他第二次挂了她的电话。
米佧对着手机喊:“神经病!”
那天晚上的通话糟糕透了。身为“笑面虎”的邢克垒生平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分分钟就被米佧瓦解。邢克垒不禁在想:都说距离产生美,可如果距离有了,第三者却来了,该怎么办?于是他决定,速战速决。
部队是有条令的,身在新兵营蹲点的邢少校不能来去自如,随心所欲。就在邢克垒用尽所有脑细胞研究“作战计划”时,赫义城的一通电话成全了他。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邢克垒仅用了四十分钟不到就从郊区的新兵营杀进城到了师部。
“报告!”站在门外,军装在身的男人身形挺拔,声音沉稳有力。
“进来。”视线停留在作战方案上,赫义城低沉的嗓音带着工作中的凝肃。
邢克垒推门进来,摘下军帽放在桌上:“又有什么新任务啊老大?”
赫义城先没搭理他,好半天才问了句:“你和米佧怎么回事?”
难怪先前电话里语气不对,是小妞告小状了?邢克垒真相了,但还嘴硬不承认:“啊?啊,没什么事啊,我们刚刚建立了革命同志关系。”
“那就说说你是怎么招惹革命同志的!”赫义城抬眼,目光犀利地凝定在邢克垒不可一世的脸上,语气陡然严厉起来:“军纪对你没有约束力是不是?不惹点事你就浑身难受啊?”
“怎么会?”邢克垒笑,“我肩膀上可扛着二毛一呢,思想觉悟还是有的。”
“少给我耍嘴皮子!”把手里的作战方案甩到一边,赫义城狠瞪了他一眼,“我就没看出来你有什么思想觉悟!再得瑟,给你按作风问题论处!”
“老大你可别给我扣那么大的帽子,作风问题很严重啊。”邢克垒指指绿色军帽,气宇轩昂的身型和玩世不恭的口气形成强烈对比,“这个颜色已经够呛了。”
赫义城气笑了,骂道:“浑球!”
警报解除,邢克垒问:“嫂子给你打电话了?小妞告我黑状?”
“告错你了?”赫义城以目光谴责了他,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经验,“身为参谋,不知道谈恋爱和作战一样要讲究战略战术?以你现在的身份资历,有什么立场命令人家?还趾高气昂的,越来越行了啊,邢少校!”
邢克垒自知发挥失常了,毕竟,在感情方面,米佧还处于尚待开发阶段,不适宜过于激进。可依她喝纯净水、纯牛奶养成的单纯个性,他着急上火也是正常反应。
见邢克垒敛了笑,赫义城缓和了下语气:“要是真有意思,就上点心。”忽然想到什么,他难得八卦地问,“庆功宴那天晚上你到底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了?我怎么听说你后半夜才回宿舍?”
邢克垒脱口道:“你怎么不说你整夜都没回去呢?”
赫义城毫不客气地给他一下子。
邢克垒没躲过去,拒不承认:什么后半夜?没有的事!束文波说的吧?等我回头练他!”见赫义城一脸玩味地盯着他,他八百年一遇地扭捏着解释:“我答应她不说的。女孩儿家面浅,说了她不好意思。”
邢克垒破天荒的怂样惹得赫义城笑出了声,笑够了,他严肃地提醒:“时刻牢记你军人的身份,做事把握分寸,不要出格。”
邢克垒敬了个军礼:“是。”
赫义城点到为止,把桌上的作战方案递过去,他交代:“有时间琢磨琢磨,我不想再看到某人耀武扬威地在我面前晃。”年度考核是结束了,可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对抗任务,这才是急着叫邢克垒回师部的原因。
邢克垒接过资料翻了两页,笑了:“五三二团可以啊。”
“照理说都是我的部下,谁胜谁负都一样。”赫义城一顿,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轻描淡写地继续,“不过,据说这次考核坦克旅栽得很不体面,如果我没记错,那是你蹲过点的单位。”
“坦克旅栽了?”邢克垒把手中的方案啪地一合,“岂有此理!”
赫义城低头看作战地图:“轰你步战车的仇能不能报,就看你的本事了。”请将不如激将,赫义城故意长他人志气,“贺泓勋和厉行的作战能力你是见识过的,只要不输得太丢脸,我都可以接受。”
“瞧不起谁呢?!”邢克垒竖起眉毛,随即唇边浮起一丝笑意,神情中透出些许懒散的意味,“五三二团的战斗力我深表认同,所以正面交锋的话确实有点难消化,不过要是耍点阴谋诡计,”略顿,他挑了下一侧的眉毛,“只要能赢,老大你不介意的吧?”
赫义城见不得他一脸痞气,轻责:“什么阴谋诡计?讹人家啊?”
“讹他?”邢克垒似是被点拨了,满脸兴奋,“兵不厌诈,讹他也未尝不可。”
赫义城没说话,明显是“你看着办”的意思。随后两人又研究了一下各团上报的训练大纲,等邢克垒要走的时候,赫义城问:“打算怎么办?你嫂子可是说了,人家小姑娘被你气得午饭都没吃,尽数落你的不是了。”
有情绪总比没反应强。邢克垒边戴帽子边回答:“哄呗!我长嘴不仅是为了吃饭唠嗑,同时还具备哄媳妇儿的功能!”然后在赫义城的注视下,他敬礼走人,之后站在门外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下午我请假,老大你批准了啊。”
赫义城明知故问:“干什么去?”
邢克垒笑得一脸痞气:“要名分!”
“出息!”回应他的是赫参谋长抬手砸过来的文件。
十分钟后,邢克垒的座驾已经停在了陆军医院门口。他前脚迈进大厅,外面就沸腾了。消防车和警车相继赶到,现场围观的人群纷纷被拦在警戒线外,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聚集在楼顶。不明所以的邢克垒发现外面的阵仗后,抓住路过的护士胳膊问:“什么情况,有人抢劫啊?”
小护士见到一身橄榄绿的亲人解放军,心急火燎地回答:“不是抢劫是跳楼,好像骨外科的实习医生还被挟持了。”
“跳楼?”邢克垒有不好的预感,尤其听到骨外科和实习医生这两个和米佧能扯上关系的关键词,他的眼神顿时冷厉了几分,“拍电影啊!”话音未落,人已疾步向顶楼而去。
与此同时,天台上围了一群医生和护士。
伸臂拦住后面的人不让他们往前挤,贺雅言劝阻情绪失控的患者家属:“你冷静想想,你妻子还躺在床上等着你回家照顾她,你这么做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
“我怎么冷静?我老婆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庸医!你们要治死她了……”站在天台危险地带的男人身穿淡灰色外衣,头发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理过,显得长而凌乱,扭曲狰狞的神情彰显他的愤怒,有种歇斯底里的征兆。
“什么庸医,请你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对于你老婆的病情,院方根本不同意她出院,是你声都没吱带着她跑了,现在出了事又来……”一名年轻医生的话还没说完,另一个情急之下接口:“病情千变万化,凭什么我们要承担全部责任?再说了,我们医院还没有追究你欠下的医药费呢,你居然还……”
这时,一道冷凝的男声喝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刺激他,嫌事不够大啊?”话语间,邢克垒已疾步行至近前,目光犀利地锁定绑架了米佧的那人。
可跳楼男显然已经被这些话刺激到了。伴随着米佧的一声惊叫,情绪濒临崩溃的他又向顶楼边缘靠了靠:“你们就是不想承担责任。我花了那么多钱,你们不但没有治好她,反而让她感染了并发症,你们到底是大夫还是刽子手啊?你们这群凶手,你们赔我老婆的命!”
贺雅言不放弃地试图劝解:“责任的问题我们稍后再追究,谁对谁错我保证给你一个公道,现在最要紧的是为你妻子治疗。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你在她身边,需要接受二次手术……”
“还做什么手术?再做她的命就没了,我不和你们说,叫你们医院领导来,叫他们来!”
孔武有力的手控制住米佧,男人崩溃般地尖叫着。
邢克垒见状低声问贺雅言:“你们院领导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是死的啊?”
贺雅言神色焦急:“院长现在正在进行心脏搭桥手术。”
“等他搭好那边,这边就塌了。”以眼神示意贺雅言退后,邢克垒不着痕迹地一点点上前,“我是院领导,说吧,你想怎么样?”
邢克垒的出现,使得被男人挟持的米佧的惊恐莫名地减少了很多,她咬着下唇,视线在半空中与他的相遇。邢克垒眼眸深深地看她,安抚般点头,像是在说:“别怕,有我!”
米佧湿漉漉的眼底有泪在酝酿,却极力忍着不落下来,身体在男人的掌握下僵直地轻微挣扎和躲闪他的碰触。
盯着邢克垒俊朗的面孔,男人哑着嗓子确认:“你是什么领导?你能做主吗?”
“我是院长,有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是你想到的,没有我答应不了的。”邢克垒机警而爽快地回答,目光触及米佧可怜巴巴的样子,在心里把绑架她的男人揍了一百遍。
“你是院长?”男人站在米佧身后以惊惧的眼神打量邢克垒,半信半疑:“你不要骗我,否则我会带着她跳下去,我真的会跳!”
见男人疯狂地又要有所动作,现场一片抽气声。
贺雅言脸色煞白,赶紧附和:“他是院长,他是!”
“听见了吧,我是院长。”眼见男人拽着米佧向天台边缘挪动,邢克垒眼里浮起暴躁之气,他冷凝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说人话!什么条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