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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阿东甚为吃惊的是,这门外说话的这人,并不是他的妻子黛蓝,也不是药坊里的任何一位女子。来的这位女子正是他刚刚才心中称赞过的贤妻良母之典范——上官若兰。
因为和上官桀怄气,原本就极为瘦弱的若兰显得更加的瘦削,可待她走近两人,那脸上的好神采却是不然忽视的,兴许是在门外听到了什么,她的两眼精亮精亮的,就像是藏了两颗打磨光滑的黑珍珠一般。
“若兰,你怎么……”润白满脸的惊讶,这可是他们的秘密据点,若兰怎么会知道这里?
“我怎么会知道你到这来了?而且还跟你提出这样的要求出来?”夜里的寒风凛冽,她小巧的鼻尖已经被冻的通红,可白皙的双颊则像是是充血似得涨红,就像是一个在寒风中跑了好久,又突然进入一个极为温暖房间的人一样。
“我晚上散步的时候看到你向马房借了我,然后我就问了一下相熟的马夫你去哪儿,他说你去药坊了。然后我一想大晚上的你去药坊肯定是出什么事了?然后我就让马夫给我遮掩一样,然后我一路跑过来啦!”
“什么?你这一路是跑过来的?”润白已经被这样的“大家闺秀”给彻底震住了。
“对啊,你看,我还穿着睡袍呢!”解开了厚厚的披风,若兰穿的果然是他们结婚时穿的睡衣。
“快把它给我穿上,阿东,你出门到隔壁房间去把我上次落在这儿的羊毛袄子拿来给若兰披上。你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这天虽然是春天,但毕竟还是早晚凉,你这身体本来就不好,还……”
“吧啦吧啦吧啦……你说你这大男人怎么这么啰嗦啊!我爹都没有你这么仔细的。不过这次也亏得是他,要是他把我圈在这个家里最偏的角落,而且我还正好与值班的马夫相熟。不然还指不定逃不逃得出来呢。然后你这药坊的掌柜喝过我们的喜酒,知道我是你妻子。当然就把我给领过来了。”若兰的语气很是欢快,受不了润白这一通的殷勤叮嘱,直接不客气的打断他,“不过话说,你要是去北方的话,可不可以带上我啊?”
阿东依了言出门去了,而这身子还在门内的润白已经顾不上若兰在外面到底是听到了多少消息。他已经被如此跳脱常规的若兰给彻底震的愣住了。长这么大,若兰没有求他做过多少事,到目前唯一的一次也是他去求她让她嫁给他,以求双方的保全。而且这一次他去北方已经表明了是去阻止这场“战争”的。她这个弱女子要跟着过去干什么?所以,所以可想而知,当若兰突然向他提出如此“别具一格”的请求时,润白该是有多么的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若兰,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
“没有为什么啊?”若兰脖子一缩双手一摊。语气依旧轻快,“你就当我和我父亲生闷气,离家出走了不就行了。反正都是随便扯个借口就得了,你不是很有经验的吗?!”
若兰的声音里满是轻松惬意,一颦一笑之间还不忘暗讽润白刚刚吩咐阿东要他随便扯了借口敷衍上官家。她这一说可把润白给问住了。可是润白不是傻子,他与若兰是从小玩到大的玩伴,若兰这人有什么样的秉性,他是再知晓不过的了。如果说旭笙是表面精明实则神经大条的话,那若兰则完全是她的一个反面。心细如丝的她,是一个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像旁人吐露半分,将一切痛苦都喜欢闷在心里的人——即便她伪装的再轻松随意!
可是问题在于,若兰是个女人,润白他不能像逼问阿东一样问东问西,同样他也不能像和旭笙侃大山一样的去和生性内敛、寡言的若兰攀谈。而这意味着——润白他是肯定不会问出点什么来的了,可他心里又十分担心着旭笙的安危。此刻的他真是恨不得长了一双翅膀飞过去才好,可偏偏这还没出门呢,又杀出一个“离家出走”的若兰来。
他心里本就急躁,而现在就更像是火上浇油,只有越演越烈的趋势了。
“若兰,听着……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我这次去北方是有十分紧急的任务在身,所以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是不能带你去的!”润白说的斩钉截铁,勾长了脖子看向外面,心里疑惑着为什么阿东只是去拿个衣服怎么会去那么久。
“哦,你真的不能带我去吗?”若兰扬着眉梢,进一步的问道。
“对!而且我立马就要走了,回头让阿东送你回家!”润白已经等不及阿东来给他牵马了,他准备即可就出发。
那口吻活像是丈夫要撵了原配回家,火急火燎的想着要去见小三。可是润白这心里急躁,他已经顾不得去考虑那个,体谅这个了。他身下的只有本能,他必须要去远方保护那个他最爱的人了。
“润白,你给我站住。”见到作势要走的润白,若兰极为难得的大声吼了一句,可她的声音向来清脆,不仅是半点威严都没有,听上去反倒是撒娇之语。
“润白,这是你欠我的。前些日子我怨我父亲拿我当诱饵,我爹虽然没有挑明,但我都知道,这里面你也贡献了不少吧!若是你今天铁了心的不带我走,那你就在我面前向我保证,我那短命孩子的死与你没有半点的关联!”
“……”润白没有回身,他无言以对,只能选择沉默。站在背后的若兰是多么想听到润白能否认,或者是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是润白没有,他只是腰杆笔挺的站在那里,留个若兰一个极为忧伤的背影。
“你既然无法回答我,那便是欠我的了。况且我们相识这十几年来,我从未求过你半分……这次无论你说什么,都非带我去!”
“若兰……我带着你干什么?我知道你经历了丧子之痛,心里很是难过。但你也应该知道,真正带给你痛苦的并不是我们,在你身上发生的这些巨变的始作俑者都是欧净琛。我就想不通。你明明知道欧净琛在北方,为什么还要去找他?”
“那你明明知道,即使你为姐姐做到如斯地步。她也不会原谅你,那你又为何还要这么匆忙的去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呢?!”
她的这一句直接问倒了他。是啊,他本身就是爱情重度症患者了,又还有什么资格去劝说他人放下呢!如果爱情真的能这样轻易放下的话,兴许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悲伤的情事了。
润白转身朝她伸出右手来,“现在,真的是说什么都没用了……跟我走吧!”
“少爷,大事不好了。上官家的人要杀过来了。”阿东推开了门,冲着这里面携手而站的两人就喊道。
“到底怎么一回事?”润白深深的觉得他今天出门肯定是撞见鬼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发生,而且还一个比一个棘手。
“黛蓝刚刚过来说。他们已经发现若兰小姐不见了,后来一查马房少了一匹马,逮到马夫打了个半死才从他嘴里撬出来说是她跟着你走了!现在上官桀正带着一帮人往这赶呢!”
“走!走!我们快走!”若兰拉着润白,忙不迭的往后门的方向跑去。
“不,少爷。你们不能走!”眼疾手快的阿东立马站到了两人的面前,“少爷,要是你们走了的话,这话就扯不清了!若是你们现在就呆住这里,或是直接回去的话。兴许还能求得上官桀的原谅,但若是真的就这么不管不顾,拔腿走人的话,这误会就甭想解释的清楚了。” 阿东先把话撂下来,停了一会之后复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得说道:“少爷,您不为您考虑,也要为滕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思量周全啊。您说您都已经有一次差点就把滕府给烧光了,要是这次再和上官家闹的不愉快……”他的语气快的惊人,平时寡言少语的粗犷汉子在此刻显得尤为的碎嘴。不过也难怪,他和黛蓝打小便是滕府的家仆,对于这个家族的责任感他们并不比润白少掉多少。
“少爷,你就听阿东一句劝吧!他们马上就要到了,你要是现在不做出抉择的话,这后果可就难收拾了。”黛蓝将马给安置好之后,也急忙跑来帮腔道。
若兰耳朵里听着这两人的话,左手却依旧死死的拽着润白,可拽了好一会也不见润白动一步。她回首瞪着正愣愣出神的润白,眉头紧皱。这嘴上虽没有一言半语的催促,可这心跳的却像是要了她的性命一般。因为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恐怕是她这一生唯一的救赎!
那一日,她大出血,就在她生命垂危的危急关头,欧净琛救了她。可其实在一开始,欧净琛的手下便早已已经提醒他,上官家的人向来是诡计多端,现在又多了一个水极深的滕润白,更是“如虎添翼”,难保她不是他们的一个陷阱。可纵然如此,欧净琛仍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去救她,就在她流产之后!
若兰很难说清当时内心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欧家的人皆以为她早已疼的失去了意识,而那个时候她也是多么希望自己真的能彻彻底底的昏死过去。这一年多来,她和欧净琛始终在互相角力,他们谁也不想承认其实在一开始,其实就已经爱上了对方。后来她怀孕了,欧净琛用尽各种手段去强留她在身边,说他爱她,可是她却一直以为这是他想要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借口。可就在她被父亲和润白拿来当做利用工具的那一天,就在她流产之后,他却依然敢于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她……若兰出身于一个武术世家,她知道习武之人是有多么爱惜自己,甚至于是吝啬自己的内力,尤其是像欧净琛这样的高手,大敌当前正是需要自己背水一战的时候……如果这都不是真爱,那这世间还有什么爱情可言。
蓦然回首,若兰终于发现,其实爱啊,一直都在,并且从未离开!很多时候,只是偏见与愚昧蒙住了她的眼睛,让她看不清一个人真正的内心。
原先的她不懂,可是现在——她懂了。她要去找他,她要当面亲口告诉欧净琛——她爱他!她一直都爱着他!欧家的沦陷成全了她,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三大家族都要倾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