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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白企图用劳碌的方式来平复自己内心感情折磨,而此刻身在客栈之内的若兰则和他一样饱受着煎熬。
欧净琛从那日深夜出走后,便再也不见人影,若兰在客栈等了一天一夜也不见他,她不敢对四周监视她的人有半点的微词,只是心里一直在后悔,后悔自己做事为什么总是这样的鲁莽,这样的口无遮拦。她现在想想,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她自找的,她故意去激怒他,说出最为狠毒的话,去挑战他的底线。这不仅仅是刺激他去伤害自己,对他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任何人打扰她的日子里,若兰呆坐在这个房子的一隅,想人生、想着这一路走来的种种艰辛、想着这一路遇到的各色各样的人。润白,她多年的暗恋对象,她以为非他终生不嫁的人,到后来呢?纵然他有着成千上万个优点,但他不爱她,
这是一个她永远无法说服自己去接受的缺点。她曾经也问过自己,要是润白还没有和她提取消婚约的事,在遭受到欧净琛这么大的侮辱之后,她可以说服自己去回归到他的身边,继续做那个暗恋她的人吗?答案让她很意外!一个人最大的缺点不是自私、多情、野蛮、任性,而是偏执地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
她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暗恋其实就是一种自毁,是一种伟大的牺牲。其实她的暗恋根本不需要对象,她只不过是被家人推到了河边,然后就开始自己的倒影自怜,心里却以为自己正爱着与她从小就定下姻亲的润白。
时间终于证明了爱情,也终于让她了解了爱情,但时间也能够把爱推翻。她失恋了,被彻彻底底的宣告了失去……但在这个世间,几乎没有一种悲伤是不可以被时间化去的。她愈害怕失去的润白,就愈容易失去。这就像是欧净琛一样,他愈是想要得到她,她就会逃的愈远。无论这是不是她的本意,但凡是在他的面前,她就会感觉被一些从他身上发射出来的东西束缚的紧紧的,让她止不住的想要去挣脱。
但待她安静下来,想这男人的一生,无非就是对女人做两件事:超乎她想象的好和超乎她想象的坏。可不巧的是:这两件事欧净琛几乎都做全了,此刻她的难以决断也正是出于此原因。她并不是可以一个任人玩捏的泥巴,她是一个人,是人就不能忍受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做法!
你恨我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的折磨我,可在某一天里,你又突然心绪来潮的发现就在这令人万分痛苦的过程中,你爱上我的,然后就强盗般的逼迫我必须也要来爱你,这种野兽似得逻辑根本就是不可能成立的。有关于你给我的记忆全都存在了细胞里,在身体里面,与肉体永不分离,你要是想摧毁它的话,等于就是玉石俱焚。但其实若兰也知道:有些事情是必须忘记的,例如忘记欧净琛,忘记他给她带来的痛苦,忘记润白,这个她最爱的人对她带来的伤害,生命只好如此,若是她想继续无忧无虑的活下去,她就必须要这么做。
漫漫的长夜,就像是再也看不到明日朝阳般的绝望。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一盏红烛,若兰直直的盯着那灯火,只觉得那光芒耀眼,刺人的痛。她茫然无措,唯有等待,等他回来,等他终于能放了他。
她的屋外有一株高耸挺拔的银杏,枝桠四散,投下一片浓重的黑影,可即便是这样,二层楼高的距离还是挡不住欧净琛派来的眼线,人影来回的逡巡,一闪而过的形同鬼魅。她没有勇气去向他们打听欧净琛的消息,她所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的端坐在楼上,不敢有丝毫的声张。
正在思索的时候,只听门口有人进来,正是客栈的老板娘,她的年龄极大了,可是精神却是极好的,端着托盘就进来了。若兰与她并不熟络,这几天都是不同的小厮上来送饭,与她唯一的一面便是在她昏倒醒来的那个时候,这时若兰只是向她点一点头,也不多说什么了。
老板娘从托盘中依次取出碗筷,嘴里尽是羡慕的口气:“姑娘,幸好你还没睡,这不厨房出了点小问题,你家相公的手下又不在,我特地给你端上来了。不过话说你家相公真是好。你看看,这就是他吩咐我们给你做的养胎三宝,自那一日你昏倒之后,他好像对你格外上心呢!”
那些个黑衣人不在!难道说欧净琛真的已经离开了,就连门口监视她的人都撤下了,屋外一闪而过的黑影什么的也都是她的错觉?若兰心里一下子燃起了希望。
“大娘,既然这是他吩咐做的呀!那你知道他在哪吗?”若兰本想向她解释她误会了,欧净琛不是她的相公,可是转念一想,或许这样说,保不齐做事会更为方便些。
“姑娘,你相公到哪里去了,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他可是很关心你呢!”老板娘把菜布了下去,手里拿着托盘,转头看向她。
“关心我……”若兰嘴里重复着这几个字,心里大为意外,像是听到了最为可笑的天方夜谭。
“对啊,你记不记得你那日昏倒了,他抱着你冲下了楼,不过很多的人,像是他手下的样子,只见那帮人死死地钳制住他,好像是不准他出去。光就为这个他发了好大的一通火,把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呢!不过他们在楼底下舞刀弄枪的样子真的可怕,满满的杀气,吓跑了我不少的客人。”老板娘向她解释道,虽然这话里面有对欧净琛的夸赞但更多的是她无意间透露出的惊恐,想来这帮汉子是真的把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的两人给吓着了。
“真有此事?!”她的嘴角微扯,有些自嘲:“大娘,你可知道他并不是我的相公。”
“这怎么可能,大娘我经营这个客栈几十年了,每天和来来往往的客人打交道,这点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老板娘看着若兰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里还是有点不忍心,于是干脆就放下了手中的托盘,直接坐在了她的身旁。
“孩子,不要怀疑他对你的心思!大娘看的出来,那天他怀里抱着你站在楼下,两个眼睛涨红血红,脑门子上尽是青筋暴起,他是真的为你焦急。就在他的下属阻挡他的时候,他竟然一手搂着你,另一手抽出佩剑,直直地抵向那人的喉咙,吓得所有人惊恐地看着他。而他的声音也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大声的喝斥他们: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就陪你一起!让他们自己看着办!他与你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不好插嘴,但是人心都有一杆称,至少在我这个旁观者而言,他是真的爱你。”
她攥着衣角,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他竟然这样说……要陪她一起……他竟然这样的肯为她牺牲,她的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心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就像是吞下了一颗苦胆,苦的让人不断地掉泪。即便她终于明白了他的爱,可是那又如何,她终究是被他掳来的,还是一如从前,用这种极为粗鲁而蛮暴的手段。
“大娘,你也许不知道,他那么急于救我,只是因为我是上官家的女儿,而我只是被他掳来牵着上官家的一个工具而已。”她觉这肯定就是欧净琛的想法,而且和上次一样,利用她,而且一直都是拿她当挡箭牌。她就像欧旭笙一样,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和欧净琛相处了这么久,就很了解这个复杂的男人,以为像他这样精明市侩的男人,每天都是想着怎么算计人家,怎样血腥的解决掉一切争端,从来就不干好事!
但这些人忘了,这是一个拥有多张面孔的男人,在若兰面前他兴许是只野兽,但在旭笙面前,他可就是另外一番模样了……一个能打造出江湖顶级杀手组织的人,即便他现在看上去是失去了一切,落魄无助又惨遭追杀,但他的变化多端,对游戏规则熟谙,又岂是这些个凡夫俗子所能猜透的!如果站在另一个层面上说旭笙是愚笨的,那么若兰简直就是蠢极了。她今天要是选择逃跑的话,就和旭笙一样了,因为各种原因选择背叛了他,简而言之就是不惜站在他的对立面,与这样一个极为恐怖的男人为敌!这真不能不说,这些个女人是真心不想活啊!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只见若兰卖命的演着这部戏。她一边说一边哭,看着她虽然哭的是梨花带雨、狼狈不堪,但对于那种天生的卓绝气质又是绝对没有影响,那身上因为终日养尊处优所养成的雍容华贵也是任何外物所不能掩盖的。其实若兰不知道,精明的老板娘自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就已经猜到这位楼上小姐绝非平常人家的女儿,只是她从来不曾想到若兰竟会是一直养在深闺之中的上官小姐。
“上官家?你确定你说的就是对面上官家?!”
“我是上官若兰,您是知道我?”若兰顿时感觉在她逃跑的路上有一盏灯亮了,只是她这里要速战速决,监视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出来查岗,要是听到她与不相干的人交谈,那这老板娘肯定是必死无疑。
“我听说上官家是有一位小姐叫上官若兰的,只是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像我们这种平民小百姓,哪有机会见到一面呀!不过看你的五官长得和上官家现在的老爷上官桀还蛮像的呢,说起二少爷啊……”看着这老板娘又要开始准备絮絮叨叨的了,若兰一下子心急的像是要跳出嗓子眼一样,难道说好不容易才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要在这一堆废话中熄灭吗?
“你不知道,他这个人真是个大好人!当年我全家惨遭灭门之灾,他还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路过那里就把我一路给带到了江南来,而且更是资助我开了这家客栈。上官家对我有恩,既然你说你是上官小姐,又说自己是被那群看样子极为恐怖的人掳掠了过来,我也就当做是日行一善,若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就帮你逃出去吧。”老板娘稍微回忆了一下过往的岁月,其实这也是让若兰放心。本来这个世界就没有多少免费的午餐,她帮她也只是一种感恩的回馈而已。做生意的人嘛大多是精明的,她们不仅能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提取出重要的信息,做出的决断也大多是又狠又快。
此话一出,直接勾的若兰心痒痒,难道说她这几天一直想要做的事情真的可以梦想成真了吗?“大娘,你此话当真?”
“这店是我开的,哪里有密道,哪里有捷径,我还不知道。况且我今天话已经撂下了,也就必会做到。”
若兰刚刚还在怀疑二叔为什么会帮助这样一位非亲非故的女子,现在看到一个女子竟然会拥有这般爽朗干练的性格,就算是在放眼整个江南也绝非多数。想来这种可爱的人的确是很投二叔的胃口,也难怪他会大发一回善心。
“若是那些人来查房的话我也不怕了,谁能想到呢,我们是从地下走的!”
也许是家庭毁灭的阴影,老板娘在建造这个店的时候就留了好些机关。若兰随着她在地下通道间七拐八拐,就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终于,她再一次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