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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周容浚给她擦完脸,拿着帕子擦着手,才转过身来,“何事?”
长殳靠近,把丽果儿公主的事细细说了。
周容浚先是听到一顿,随即,把帕子扔到一边,在长殳的话告一个段落后,简言道,“人在哪?”
“外殿候着。”
周容浚当即起身。
路过四仙桌时,看到小郡主还在挑鱼刺,他揉了揉她的头,大步离去。
小郡主抬眼,看着她父皇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才垂下头继续挑刺。
父王喜欢辰安,辰安也要喜欢父王。
老爱跟她讲话的母妃睡着了,她决定要等她醒来后,才去跟皇祖母一道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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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
“起。”
小果子这揖揖到一半,在周容浚的宽袖挥舞下又直起了身,他先是往长殳看去,见他师傅微笑着朝他颔了下首,他吐了口气,朝那站在门口不动的丽果儿道,“公主,你过来,见过我们王爷。”
丽果儿随小果子回来,长殳吩咐下来,还是敬她为屈奴公主,但她跟随小果子而来就没见过周容浚,等过来见到本人,她也是小小的吃了一惊——前次遇过西歧进京时,她曾见过他一面,那时候,西北王是何等的丰神俊朗,雍容华贵,现在却像柄出鞘的剑,整个人全身都透着锋利,剑意森冷,让人不敢靠近。
“王爷。”丽果儿在半丈处停了下来,朝他行了个屈奴见尊上贵客的礼。
“坐。”周容浚给她赐了座。
他倒受得起丽果儿的礼,他是整个皇朝最有权势的王爷,权倾一方,即便是太子,也是他皇弟,见着他,也得与他行平礼。
“多谢王爷。”丽果儿语言不通,怪怪地说了周朝语后,又用屈奴话道了一声谢。
“什么叫引魂术?”周容浚看了她一眼,直接问小果子。
小果子忙问丽果儿。
丽果儿又用抑扬顿挫的屈奴语说了一大通。
小果子又用周朝语复述了一遍,与之前他说给长殳听的,长殳说给周容浚听的并无二致。
“我问的是,这毒要怎么才会中?”周容浚非常,非常耐心地听小果子说完一大通废话,在袖中不断地摸着他的木头王妃,才把脾气抑制住。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如若他发了狂,她连一线生机都不会有。
小果子拍了下脑袋,赶紧去问丽果儿。
丽果儿沉默了下来。
“有一种叫睡罗的果子,磨成粉后让人吃下,那个吃下的人吃的日子越长,他沉睡的日子就会越长,我国古人说,在沉睡中,那个人的魂魄就会离身,最终七魂六魄皆散,会在沉睡中死去……”丽果儿说到这茫然地看着小果子,“可这睡罗是传说中的果子,传说只在西域的天边有,在我们国家并没有。”
如果这是他们王所为,他怎么得的果子?
小果子却是王府半个主事,听后眉头一皱,转过身就把丽果儿的话复述极快地复述了一遍,末了他看着不停揉着脑袋的周容浚道,“王爷,如若是西域的东西,奴婢现在想派西通主去查。”
“你去门边说一声。”周容浚揉着脑袋点了头,招了长殳过来,等长殳靠近,道,“你说跟钱家有没有关系?”
长殳垂了腰。
“把上下再给我查一遍,看谁能下药。”周容浚声音很轻很淡,长殳见他连眼睛都不抬,心道府中这道血风腥雨,还是要起了?
“王爷,查是肯定要查,但怎么查,您看,是不是按王妃定的章程来?”王妃也查过,可是没查出什么来,王妃的意思是如果谁都怀疑,每个人都严加拷问,那人人自危,王府也就危了。
“王妃,王妃……”周容浚说得都笑了起来,讥俏道,“她都要死了,谁还管她怎么说的?”
长殳又垂下头。
周容浚揉了揉喘不过气来的胸口,缓了好一会,才道,“行了,听她的就听她的,只是按她的法子已经查过好几道,没查出什么来,这次按我的法子来,任何细微末节都不许放过。”
她要王府安宁,西北安定,可他现在只想让她醒过来。
“是,王爷……”
“钱家那边,再给我去查,把那几个钱家女给先抓起来审讯。”
“王爷!”
“钱家女怀了我家将的孩子,京中一直出事在拖着飞舟和果子回西北的日子,”长殳皱了眉,周容浚却依旧淡然道,“王妃出事,这一环扣一环,本王倒还真想知道,这幕后主使的人是谁。”
长殳闻言抬眼,震惊。
确实,这一环扣一环,其中只要他们王爷发了狂,但凡少一点冷静,不说皇帝的责怪,就是屈奴开春后的这次任命,王爷因王妃的病无心过问的话,他们西北王府就会处于劣势。
如若王爷为王妃的病再多加折腾,这好不容易稳下的趋势,就要功亏一篑了。
要是这是个一开始就预谋的阴谋,这个让他们根本没有提防的阴谋,简直让人背后发凉——这得是什么人在主使,才让他们王爷王妃,乃至他,无所察觉?
小果子吩咐好事走了过来,听到周容浚的话,也是呆了一呆,与长殳面面相觑之后,他咽了咽口水,道,“咱们王府里,肯定有内奸……”
说罢,他看看丽果儿,再看看自己,觉得如若有内奸,他这亲屈奴的奴婢,怕是头一个脱不了干系的……
他不由苦笑,朝周容浚跪下,“王爷,奴婢想来想去,我是第一个被怀疑的。”
“王妃用人只用亲,一贯只有我等与她的婢女能近她的身,即使是吃食,也是由梨云这些大丫头亲自带人准备……”长殳垂下眼睑,沉声道,“如若说是内奸,我等是最可疑的。”
而这些人中,长殳只能胆敢说自己不是内奸,他谁也不敢保证。
他都这般想,那王爷会怎么想?他又能信谁?
一个个亲信都怀疑,而这些亲信,全是王爷的左右手,断一支手,王爷的一些事情就少一个人去办妥贴,断多支,王爷的将卒不在四处征战,他的棋盘就要散了。
长殳越深想,越是心惊。
他也跪了下来,朝周容浚道,“王爷,此事非同小可。”
周容浚能不知道这事非同小可?
他摸着木头王妃上的五官,想像着如若她清醒着,会跟他说什么?
会说谁欺负他,她就给他递刀子吧?
周容浚嘴角翘起,睁开了眼,朝面前那跪着的两个人道,“别让我与你们多说,以前我们是怎么过来的,这一次也就怎么过去,现在退下去,给我去查,任何可疑之处都要查……”
说到这,他笑了笑,道,“我会把户公公要来,你们知道怎么办了吧?”
“奴婢得令。”长殳与小果子这次都磕了头。
户公公来了,就是死人,他也能从他嘴里逼出句他想听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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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容浚又去见了万皇后。
他并不像他王妃那样信他这个母后。
就算她可疑,是他最怀疑的那个,但事到如今,不管她是不是,也可与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万皇后听了周容浚的话,冷冷地轻笑了一声,看着她冷漠的儿子淡道,“听你这么说来,是我来了她才出的事,如若她确实中了那什么睡果的毒,最可疑的,就是我了。”
周容浚点了点头。
他一点犹豫也没有,万皇后身边的三德子和翩虹看得眉心皆是一跳。
万皇后倒还是淡定得很,不急不缓地问他,“你是怎么想的?”
周容浚没直接回答她的话,“如若贞吉儿在,她会当这是外人在挑拔离间,孩儿要是怪罪到您身上的话,等于不尊不孝。”
“我问你是怎么想的。”万皇后有些不耐烦,本来有点血色的脸这时也没了光彩,苍白冷漠。
周容浚其实与她非常相像。
母子俩现在的神色,一样的冷漠,冷漠之下,隐藏着不耐烦的暴躁。
但他们都在忍着,而且他们都忍得住。
“我想的是,不管是不是你,只要我敢怪罪你,父皇就敢撤下我西北王的帽子,更是会把我的兵权收回去……”周容浚淡淡道,淡漠之下有着说不出的冷嘲,“他不会要一个没脑子的皇子继承他的大统,就像您之前与我说的,他一直都是如此不是?”
周容浚的话很是不客气,但却万皇后笑了起来,“你知道就好。”
说罢又淡淡道,“不是我干的。”
周容浚抬眼看她。
“你皇兄和那几个皇子那,我会与你父皇说一声,看他查不查,他若是不查,你自己动心思罢……”万皇后说到这,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转头看了眼翩虹,与周容浚道,“你要是再敢信我一些,就把翩虹拿去用用,你这个姑姑,大本事没有,查内奸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翩虹朝周容浚福了福。
周容浚没说话。
万皇后知道他不信她们。
又道,“你不信,就让长殳盯着她。”
“长殳没空。”周容浚垂眼,也喝了口茶。
万皇后没再与他说话,转头朝翩虹道,“你怎么想的?”
“奴婢在想,如若王妃是中毒,”翩虹话是对万皇后说的,脸却是坦然地对着周容浚,“那么给她下毒最可能的就是她那几个近身婢女,但王妃之前身边出过内奸,她现在身边的这几个人,都是王爷与王妃亲自查过数遍的人,如若轮翻查过之后还有可疑,那么王爷王妃身边也没人可信了……”
“嗯。”万皇后点点头。
“其实说来,我们这边,反倒是最可疑的,王妃娘娘经常陪皇后娘娘用膳,若说给王妃娘娘下药,我们这边下药是再方便不过了……”翩虹说到这,朝皇后娘娘福了福身,“娘娘恕罪。”
“没事。”万皇后淡定得很。
翩虹说的是事实。
她想来想去,也是她这边的嫌疑最大。
所以她不怪他怀疑她。
“奴婢想,为摆脱嫌疑,万花宫的人,还是查一遍的好,这样,皇后娘娘安心,想来,王爷也是安心。”翩虹这次朝周容浚福了福身,恭敬道,“王爷,您说是不是?”
周容浚来此行,就是为的此意,只是没料到,他还没说几句,他母后这边就先把话说了出来。
“所以,娘娘,”翩虹这次朝皇后笑了笑,道,“与其让王爷拿我去用,何不让王爷的人,先进万花宫一趟?”
“嗯。”万皇后也点了头,她看向周容浚,淡道,“你看如何?”
周容浚看了眼她,随即点了头。
即使她都答应查,那他当然不可能拒绝。
周容浚没再说什么,抬步就要走。
万皇后送了他。
走到门口的时候,万皇后偏头问身边的周容浚,口气仍旧淡然,“如若真查出是我这边的人干的,那你打算怎么办?”
周容浚抬头望了望天,西北三月的天,晴空万里。
从过年到现在,都没下过几场雨,天气干冷无比,她总说等他忙完,就让他带她去他们以前住的昆山去住住,那里天气潮湿,她老得会慢一些。
她并不喜欢西北,但为了他,她愿意呆在这里。
就好像她并不喜欢他的母后,但为了他好,她愿意诚心诚意地伺候她,以她唯尊。
她对他有一丝丝怠慢,他也会勃然大怒,可她再生气,也只会可怜兮兮地先求饶,一边还是在为他日夜煞费苦心……
他又何必糟蹋她的真心。
“您还是我的母后。”周容浚转过头,朝万皇后淡淡地道。
就算是查出是她宫里的人干的,她还是他的母后。
有些人想见到的反目成仇,是见不到了。
他早已不是那个一不顺心,就会涛天大怒的狮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