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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王府。
由于庆阳郡主和馨儿都甚是喜欢城外的桃花林,每年桃花开得最盛的那段时日,她们母女都会缠着宇文明轩,带她们去观赏微风吹拂,那漫天花雨纷飞的美景。因此,今一早,宇文明轩照旧带着庆阳郡主母女坐车去了城外,而烨磊则没有跟随她们前往。
清幽的琴声,缥飘渺渺,在闲王府后院上空盘旋,弥散开。
烨磊盘膝坐在自己寝院一棵碗口粗的花树下,他双眼微阖,弹奏着放在膝上的古琴。徐风吹拂,花瓣飘落,衣衫翻飞,他就那么忘我的沉浸在自己弹奏的美妙旋律中。婚典那晚出现的变故,他心里是有喜意,但更多的则是埋怨。
他埋怨倾凌没有事先给他们一家人打招呼,仓促间就把馨儿赐婚给昊阳,并把小诺与昊阳的婚典,变成了馨儿与昊阳的订婚典礼。他觉得倾凌为小诺声誉着想,此举是没错,然,拉馨儿临场救急,收拾当晚的婚礼残局,他就是没法心平气和地接受。
还有昊阳,烨磊在其回庆州参加科考期间,已然从其眼里看出,昊阳喜欢上小诺这个事实。
为了小诺,为了大局,倾凌与昊阳一个个的做出他们自认为正确的决定,可有想过他,想过他是馨儿的哥哥,是否同意他们的做法?
于婚典那晚的变故,宇文明轩心里其实也是有想法的,但是他毕竟年岁在那放着,且知道倾凌当时别无他法,只能将馨儿赐婚给昊阳,才能完美地收拾小诺留下的婚典残局。他有找烨磊谈过,劝其不要多想,更不要因此事,与倾凌和昊阳之间的兄弟情生出隔膜。
倾凌点头,应下了他的话。
可应承是一回事,自己想通又是另一回事。
距离婚典那日,三天时间过去,烨磊窝在府中,每日就是修习下武功过活,一旦心情烦躁,他便弹奏琴曲使自己的情绪平和下来。
随着琴音缓缓流泻,他眉间数日来积聚的阴霾,渐渐消散,俊秀的面孔上,神情变得极为舒适平和,他反反复复地回想着自己父王说给他的话语,终于理解小诺被南风掳走,倾凌不得不把馨儿赐婚给昊阳,实属无奈之举。
午后的暖阳倾洒在他身上,照得他整个人身上的神韵,很是雅致柔和。
年岁上,他虽小倾凌和昊阳几岁,但身量并不比他们二人矮多少。
若是,三人走在一起,打眼望去,几乎差不多高。
宇文明轩喜欢山水,喜欢琴棋书画,作为他的儿子,烨磊自是打小就耳濡目染,浸淫其中,这也养成了他豁达的xing子。说来,他们两父子的脾xing真得很是相像——阳光,洒脱,出尘。
“烨磊,几日没见,你的琴艺倒是见长了!”昊阳一到闲王府,被下人告知宇文明轩和庆阳郡主,以及馨儿都不在府中,唯有烨磊一人在自己院里修习武功,就挥退要引领他的下人,独自来到烨磊寝院。
他可是闲王府的熟客,更别说,现在的他还是闲王府未来的姑爷。
下人们无不对他恭敬有加。
自王府门口,到烨磊寝院这一路上,昊阳嘴角挂着浅笑,回下人仆妇,丫头婆子们的见礼,此刻嘴角呈现出的笑容,几乎已僵滞在嘴边。
本来已理解倾凌那日的做法,而于昊阳明明喜欢小诺,却接下倾凌将馨儿赐婚给他的旨意,烨磊正想着要不要把其不得已而为之做得决定,顺便就此揭过,就听到昊阳略有些调笑的声音,传入耳中。
立时,他脸上表情一变,却没有出口接昊阳的话。
“烨磊,该不会像皇上说的那般,你在生他的气?哦,不对,应该说,你在生我们俩的气,所以接连三天都没有出王府找我们。”昊阳双手抱xiong,懒懒地倚在一棵桃花树上,眸中带着丝戏谑的笑意,望向烨磊。
许久,烨磊双手离开琴弦,清幽的琴音,慢慢地在空中消散止息。
他淡淡道:“有事?”内心深处的不适,一股脑地涌出,进而令他隐在袖中的双手,慢慢地握紧,他真想现在就冲上去与昊阳干上一架。
问问这心有所属之人,为何不在婚典那晚,拒接赐婚旨意?
昊阳很奇怪地看着他,笑道:“你不会真小气的怨怪皇上和我吧?瞧瞧,现在一张脸冰冷成什么样子了,难不成你想与我打架啊?若真是这样的话,可有点不像我认识的烨磊!”烨磊缓缓起身,轻拂袍摆,冷着脸,淡淡道:“有事就说。”不像他认识的烨磊?哼,要他憋着闷气,看着自己妹妹以后受委屈,才是他认识的朋友,知己么?烨磊傲娇地想着。
“别生气了,那晚的事,皇上唯有那般做,才能收拾残局,你可是公主的表弟,总不希望看到公主声誉受损吧?”昊阳幽幽叹道:“我会对馨儿好的,你放心便是。”他这话刚一出口,烨磊就接住话,冷声道:“表哥的做法,我可以理解,可你呢?明明喜欢我表姐,为何还要应承表哥,与馨儿举行订婚典礼?”
昊阳脸上笑容骤时消无,他张开嘴,久久没有说话。
“说呀,你明明喜欢我表姐,为何还要与馨儿举行订婚典礼?”烨磊瞪视着他,逼问道:“馨儿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可你心里既有表姐,为何还会对馨儿许下承诺,如果你永远忘不掉姐,那馨儿岂不是要苦一辈子?”说着,他冷哼一声,“你对她好,告诉我,你拿什么对她好?是一辈子欺骗她,欺骗她,你所谓的对她好么?”
昊阳摇了摇头,道:“我对自己有信心,有信心可以忘掉公主在我心里留下的影子,有信心会真正喜欢上馨儿,有信心对她好,有信心让她幸福一辈子!”烨磊语气依旧冰冷,“有信心?你的信心从哪里而来?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忘掉我表姐?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又或是十年二十年?”
“我想,不会很久的。”昊阳启唇,终于说出这么一句话。
“不会很久?呵呵!”烨磊说着,轻笑出声。突然,他身子一振,道:“你的回答,我很不满意,知道么?”昊阳没有再说话,他缓缓阖上双眼,然后睁开,看向烨磊,语声轻缓道:“烨磊,我可以用我的人格保证,绝不会辜负馨儿。”
烨磊似乎有些动容,默然看着他,并不说话,也不动。
以昊阳的人品,他该信他的。
但是,他就是不能爽快地说出:兄弟,我信你!可他没有,没有说出那句在喉中来回滚动的话语,而是突然间运转起体内真气,双手握拳,攻向昊阳。
他要出口闷气,否则,他心里不痛快。
亮光自他拳中倾泻出,变幻莫测,宛若星斗闪耀,很快,很猛,力道尤为强劲。
昊阳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这真要与他打一架才成么?
看样子,一丝作假的成分都没有。
他凝视着那宛若星斗陨落一般,向着他袭击而来的拳风,眼见那拳风快要击中他的面门,却被他顷刻间腾空而起的身子,险险避过。
烨磊眉眼间划过一抹得意的笑容,避开一次,看你怎么避开第二次?
一直以来,昊阳只知他善用剑,并不知他双拳还有如此的威力。
拳风变换,声势更猛,再次袭向伫立在一旁的昊阳身上。
“出你的剑,要不然等会吃了苦头,可别怨我没有手下留情。”边出拳,烨磊边对昊阳道:“要想我不再生你的气,就与我好好干上一架,否则,你以后甭来王府找我。而我,就当没你这个知己兼兄弟!”
昊阳脸上终于流露出轻松的笑容。
“这才像是你嘛,与你干一架有何不可?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是与你天天干架,我也没二话。”他说着,身形就已然飘至烨磊刚才弹奏的琴案旁。“你抚琴与我对抗?”烨磊拳风击出,落在昊阳刚才所站位置后的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立时一声闷响,那棵长得好好的大树,被他的拳风给击倒在地。
瞬间,整个院子都为之悍然晃动。
昊阳悠然地站在琴案旁,道:“还好我躲得快,否则,此刻倒在地上,惨不忍睹的就是我了。”
烨磊道:“那就拿出你的真本事。”他说着,就见右手中多出一把利剑来。昊阳淡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撩起袍摆,他缓缓坐下身,拿过古琴,放在盘起的膝上,修长,骨节分明的双手,轻搭琴弦上,骤时,漫天飞舞的花瓣,以及那徐徐清风,被他的琴音归拢,化作一把明亮的利剑,向悬浮在空中的烨磊袭击而去。但那利剑尚未到烨磊身子近前,就被他体内散发出的真气震成了碎片。
昊阳手抚琴弦,一阵阵宛若碎玉般的脆响震起,花雨与清风归拢更浓,幻化成数十道剑气,齐攻向烨磊。
烨磊眉头一皱,手中利剑以极快的速度挥舞而开,身形不时变化,迎接着那攻向他的剑气。
“轰轰轰……”接连数声巨响,院里的花草树木,皆变得残败不堪。
“不错,不仅琴艺有精进,就是这剑术也大有长进啊!”
昊阳挑眉,赞其一句。
“哼,你以为我回回会成为你的手下败将么?”烨磊哼唧一声,并不稀罕昊阳对他的称赞。紧接着,他剑势再起,以极快的速度,朝昊阳进攻过去。昊阳指尖的琴声未做停息,那飘落的花雨和清风又一度被归拢成柄柄利剑,挡在他眼前不远处,阻止住了烨磊的进攻。
剑剑相击,拼杀得不可开交。
琴音阵阵,花雨清风之剑的势头越变越快,亦越来越猛。
眼看着就要刺中烨磊。
他手中利剑用力一挥,当机立断,身形一变,闪到了一旁。但昊阳并没有因此就放过他,而是指尖琴声变得更为紧促起来,那花雨清风之剑直追向他。
无论他的剑有多快,他到哪,那花雨清风之剑便到哪。
快与慢,在那花雨清风之剑的攻击下,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昊阳嘴角的笑容加大,他这是明显地逗烨磊玩。
看到他嘴角的笑容,烨磊一鼓作气,手中紧握着的利剑随着他身形的骤然变化,猛力劈下,“啪”的一声响,那围绕在他周围的花雨清风之剑瞬间被震碎,消散不见。
昊阳眸中流露出惊诧之色。
厉害,没想到这小子的剑术和武功修为都上了一个大的台阶。
他发自心底,由衷地佩服烨磊。
倾凌,烨磊,还有他三人间的武功,倾凌的武功自是最高,下来是他,再下来是烨磊。
而与倾凌相比,他的武功那可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然,比之烨磊,他却要强过不少。
此刻,他却不能再断言自己的武功,还似先前一般强过烨磊很多。
“你赢了!”收住琴声,昊阳缓缓自地上站起,走向持剑站在院子中央,怔怔发呆的烨磊面前,“喂,你不会是因为赢了我一回,就高兴傻了吧?”
“你才高兴傻了”烨磊神情恢复常态,白昊阳一眼,抬眼扫向自己狼藉一片的院落,道:“我知道我武功还不如你,不过,从今天干的这一架看,不久的某天,我一定会真正的赢你一架!”他说得斩钉截铁,眸色亦是认真得紧。
“嗯,这个我信。”
昊阳点头,笑着回他一句。
“我可告诉你,若是你以后敢对不起馨儿,我绝对和你没完!”烨磊气恼地瞪着昊阳,将剑收起,接着道:“我知道我不该怨怪你和表哥,婚典上发生的事,你们若不那么做,天下百姓虽说不会正大光明地谴责表姐的不是,但他们背地里肯定会说表姐贵为一国公主,不守妇道,在新婚当日,丢下新郎官,与别的男子公然离去,闲言碎语怕是多得不是一丁半点。可我就是觉得那晚的事,对馨儿有所委屈,她说过他很喜欢你,这个你是知道的,而且她也知道你喜欢表姐,却依然痴痴地喜欢你,想到她嫁给你,有可能一辈子得不到你的心,我就心里堵得慌!”
“我的人品,你还不放心么?”昊阳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是喜欢公主,但那喜欢远没有你想得那么深,要不然,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南宫主带走。说句真心话,晃眼距离婚典那日的事过去三天,而在这三天里,我很少想到过公主。即便想到,也是真心祝福她和南宫主能够幸福美满度过一生,于我自己的私情,我是全然没有想起丝毫。”说这话,虽有些假,但他不想被自己当做知己,又视为兄弟的好友,再因他的感情问题苦恼。
那美好空灵,娇俏善良的女子,已有她的幸福归宿。
而他,现在是还没完全忘记对她的爱慕,可也不似先前那般深了。
万事只要看开些,便不会令自己,还有身边的人难做。
突然,一道沉稳的声音自院门口传入:“昊阳,是不是烨磊那小子和你闹情绪了?”随着音落,宇文明轩缓缓地向昊阳和烨磊这边走来。
他在院门口呆了有一会子功夫,自是将烨磊与昊阳刚才的对话,听得**不离十。看到院内狼藉一片,再结合烨磊说与昊阳的话,他心里登时明白透亮。
烨磊听到宇文明轩的声音,瞬间愕然过后,紧接着,他挠了挠头,颇有些尴尬道:“父王,你今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这两天每日去城外桃林观赏美景,不到傍晚时分,宇文明轩和庆阳郡主,还有馨儿三人是不会回到府中的,因此,烨磊听到他突然响起的声音,才会心生愕然。
“瞧瞧你这院子,我若是再不回来,恐怕整个闲王府都要被你掀了。”宇文明轩嗔烨磊一句,然后对昊阳道:“你们刚才得对话,我都听见了。”昊阳脸上亦生出尴尬之色,他嗫嚅道:“我……我会对馨儿郡主好的,还请……还请闲王爷放心。”
宇文明轩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道:“傻孩子,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对馨儿不好。”他说着,浓眉一皱,板着俊脸,凝视着昊阳,“你是不是得改口与烨磊和馨儿一样,唤我一声父王啊?”他语气很认真,却让昊阳怔愣在当场。
父王?
要唤眼前这位他敬慕已久的男子为父王么?
他要么?
昊阳神情呆滞,在心里问着自己。
他是愿意的,愿意称呼眼前这位丰神俊朗的中年男子为父王,可他唤不出口父王两字,烨磊看看自己父王,再看看昊阳,扯唇一笑,道:“昊阳,反正你是我们家馨儿的夫君这件事已定,早两年唤我父王一声,没得什么的。”说着,他握拳掩唇,连咳数声,接着道:“我呢,你就随便称呼吧,若是想要唤我大舅哥,我也不介意的。”他这么一打岔,昊阳脸上的尴尬之色,倒是立时散去,他对着宇文明轩揖手道:“昊阳见过,见过父王!”
宇文明轩郎笑出声,“好,好,本王现在有两个儿子了!”倏地,他转向烨磊,脸色一变,道:“不许再怀疑昊阳的人品,父王相信,馨儿跟着昊阳一定会像我和你母妃一样,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孩儿……孩儿没怀疑过昊阳的人品,孩儿就是怕馨儿受委屈,所以才,才心里不痛快了那么几天。”
烨磊站在宇文明轩身侧,不好意思地与其低声说着。
“你母妃身子不舒服,我便和馨儿提前陪她坐车回来了。”宇文明轩怜爱地看了烨磊一眼,道:“去看看你母妃,父王和昊阳说会话。”打发走烨磊,宇文明轩招呼昊阳到烨磊书房里叙话。
贺氏从婚典那晚到今日,一直坐卧不宁。
本以为昊阳会因婚典上突然出现的变故,成为天下人的笑柄,她心下不由舒口气。
别的不多说,就单单家主的位子,非她儿子莫属。
熟料,还没高兴多久,婚典就变成了订婚典礼,从而使得她的心情与段浩泽的心情一般而无。
——失望透顶,烦躁至极。
好不容易把段浩泽安抚下来,她自个却依旧惶惶不安,担心段启晟因昊阳的出色,最终把家主之位说什么也要传给昊阳。
左思右想,她觉得与其被动承受预知的结果,不如她主动出击,说不定还可以扭转眼下的局面。
她决定攻心。
对,她决定从巧秀身上入手,攻其心房,让巧秀记住她得好,规劝昊阳不要接下段氏家主之位,更让其生不出夺走她当家主母的心思。
“现在什么时辰了?”自榻上起身,随手理了理发髻,贺氏问侍立在一旁的丫头。
那丫头答道:“回夫人,现在已近申时。”
贺氏朝窗外看了眼,道:“去招呼老王备好马车,我要去外宅一趟。”她说话的口气很随和,这也让她在段家大宅众仆从心中有了很深的威望。“是,夫人。”那丫头应声,退出屋门。
“娘,你让丫头着老王备马车去外宅作甚?”段浩泽掀开门上的珠帘,进到贺氏屋里,问道。
“你这会子怎么到娘院里来了?”贺氏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问其一句。段浩泽大喇喇地走至桌旁的椅上坐下,阴沉着脸道:“娘说与我的话,我都记在脑中,可我只要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怎么也坐不住,所以就到娘院里来转转。”
贺氏注视着他看了一会,语重心长道:“万事都有娘担着,你安心读你的书就是,其他的什么都别想!”段浩泽眸色冷然,道:“孩儿,孩儿……孩儿读不进去,一想到外宅那对母子,尤其是那孽种,孩儿就心乱的读不进去。”现在,段浩泽只想除去昊阳,因为只有除去昊阳,他才能继承家主之位,才能进而安下心读书。
否则,就是把书举到他面前,甚至于将他绑在书房,用戒尺逼他习读,他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泽儿,你再这样继续下去,娘会很失望,你知不知道?”贺氏脸色的神情变得很不好,“回你院里去吧,好好想想,娘近日来与你说过得话。”说完,她不再看段浩泽,而是直接向屋门口走去,“娘,你到外宅究竟要去做什么?”段浩泽从椅上起身,追上她的脚步,再次问道。
贺氏顿住脚,淡淡道:“我去自有我要办的事,你无需过多询问。”段浩泽望着她,不放弃地又一次出声,“娘,那乡野妇人如今可是诰命夫人了,你去见她,免不了要对她见礼。”贺氏语声依旧淡然,“礼仪规矩,为娘知晓,你忙你的去吧!”
“娘,你既知晓,为何还要自己去遭那份罪?不行,孩儿不许你去外宅,不许你对那乡野妇人委屈见礼!”段浩泽说着,走上前挡住贺氏的去路,“夫人,马车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那被贺氏指派去传话的丫头,一进院门,抬眼看到贺氏,即刻回禀道。
“嗯,我知道了。”
贺氏点头应声,然后对挡在她身前的段浩泽道:“别闹了,听娘话,回你自个院里读书去,娘去去就回。”说完,她从段浩泽身旁越过,在两名贴身丫头跟随下,出了院门。
“夫人,主宅那边的夫人过来了。”巧秀正坐在屋里给昊阳一针一线地缝制衣衫,听到丫头红儿进屋通禀,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抬起头道:“主宅那边的夫人来了?进到府中没有?”她问着,随即从椅上站起,走向屋门口。
红儿跟在她身后,道:“已经到了正堂,紫儿在那伺候着呢!”
“嗯。”
巧秀应声,脚下步子不由加快。
主宅的从没到她这宅子里来过?
她今个专程前来,所为何事?巧秀边走边琢磨。
“妹妹见过姐姐!”一迈入正堂,她便对贺氏敛衽一礼。
贺氏放下杯盏,立时起身,想要避开巧秀的见礼,却还是晚了一步,她连连自责:“妹妹今个真是折煞姐姐了,原本咱们身份上就没什么区别,哪需你对我行如此大礼,而今,妹妹乃是皇上亲封得诰命夫人,理该我向妹妹你见礼才是。”她说着,便朝巧秀福身一礼。
“姐姐,你……你无需……”巧秀有些手足无措道。
贺氏对她施完礼,身形站直,脸上带着浅笑,语声柔和道:“按规矩,这是应有的礼数,妹妹真得不必在意。”拉过巧秀的手,两人相继在椅上落座。
出身乡野,加之巧秀在段氏大宅也没住多长时间,于大户人家,又或是官宦夫人间的礼仪规矩,自是不怎么懂。
她只知,她是段启晟的平妻,见到贺氏这位嫡夫人,要恭谨的行礼。
昊阳考取功名,为她挣得诰命夫人头衔,于她自身来说,用途真得不大。只因她足不出户,常年在府中呆着。
“妹妹,这么多年,你和阳儿都住在外宅,姐姐我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贺氏慢慢地将她来外宅的目的说出,“看着老爷一把年纪,每月还在两个宅子间奔走,我这心着实揪得紧。阳儿现在有了功名,而老爷近年来身子骨也不是很好,你若是再这般住在外宅,对他们俩人都不甚好,你说,是么?”贺氏来外宅之前,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要说服巧秀搬回大宅去住。段启晟喜欢巧秀,并一心想要巧秀母子搬回大宅,她一直都知道,先前,她没想过让巧秀回大宅住,一方面,是她不想看到段启晟过多的在她面前表现出对巧秀的关爱,另一方面,她怕巧秀和她争夺掌家之权。
所以,她从没起过唤巧秀母子回大宅住的念头。
如今,局势明显大变,为了儿子,更为了她和尚未婚嫁的女儿,她只能这般做,只能请求巧秀回大宅居住。
没错,她就是请求!
“姐姐,老爷他……他生病了吗?”
巧秀眸带关切,颤声问贺氏。
他生病了?她却一丝都没觉察到。
巧秀心里不由埋怨其自己来,是她粗心,是她对他不够关心,才连他身子不适都没觉察出。
慢慢地,她眸中起了水雾。这样的她,看得贺氏的心犹如被针刺一般。
她似乎瞬间知道自己哪里不讨段启晟的欢喜了,因为她不够柔弱,不够温柔。
肯定是这样的。
从小,母亲教给她的都是坚强,容忍。
有苦,有伤悲,只能将泪水无声地往肚里流。
男|人,呵呵,男|人都喜欢娇弱怜人的女子。
收敛起心头涌起的苦涩,贺氏轻轻点头,柔声道:“老爷身子骨不好,我也是最近才知晓的。”她轻叹口气,接着道:“妹妹,你我都是老爷身边的人,就算不为别的,只为老爷的身体着想,你今个也得答应姐姐搬回大宅去住,好么?”
巧秀迟迟不出声,贺氏眸中蕴出一抹痛色,“妹妹,你难道……难道不顾及老爷的身子么?难道……难道还要他每隔半月,两处宅子间来回跑么?”巧秀用帕子拭着眼角,道:“我……我……”她心有犹豫,她不晓得昊阳愿不愿意搬回主宅去住。
段启晟的身体,她是挂心,可儿子是她的全部,如果他不喜搬主宅去住,她又要如何劝说他?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贺氏目中痛色隐去,柔和一笑,道:“妹妹,想来你是担心阳儿不愿搬回主宅去住是不是?”巧秀轻点了点头,贺氏又道:“阳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若是知道老爷身子骨不好,一定会答应和你搬回去的,妹妹尽管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