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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霜叹了口气,只得不情不愿的起了身。她实在是睡不着了。
此时月既当空,地上自然微微的亮,随意走两步,梨霜眼看着那分成两瓣的轻舟,轻舟凹凸的冰面,冰面上星星似的光亮。伸手,指上是点点的红,丝丝缕缕,如血丝般明艳纤细,不间断的流动,那红丝自指尖而出,飘飘洒洒,不多时便布满了梨霜的整个手掌,好像戴了一只透明的红手套。
抬手,手指滑动,梨霜猛然抬眸,一甩手便将手上红丝尽数甩出,原本微暗剔透的冰面上立时罩上了一层巨大的红网,自来处来,向去处去,镂空,将整个巨大的湖面围裹,而后,流动。
梨霜于是抬起了眸子,忍不住扯了扯嘴角,随意看着,望过去便是一处红丝的方向,抬起头便是两根红丝的交缠,她皱皱眉头,很快,那无数根红丝便交错缠绕,不断流动,直至,将那微皱的冰面,抚平。
“咳!”梨霜还是为那满湖的寒气抖了抖,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忽然伸手,只掌心一点淡淡的红,那手掌便已快如闪电,从远远地房檐上揪出两个人来,直接,摔到了地上,“你们?怎么了?”
“那、那个,”神仙大夫立刻爬了起来,饶是他落在了沉青后面,无措的搓动着手指,他嘿嘿笑了两声,眼见着梨霜的神色愈发冷淡忙道,“不是,那什么,尧小子,不太好。”
“你不是很有把握么?”
“我,”神仙大夫只得抿了抿唇角,“有人在他体内中了一道啊——”
梨霜已一手将神仙大夫拽了起来,飞身,向着读书巷而去。
“丫、丫头,我可已经尽力了啊,我,其实也怨不着我啊,那符估计就是冲着尧小子来的,也得亏是我发现得早,不然,”
“闭嘴!”
“姐,救他们吗?”沉青一直看着地面,尽管天色很黑,从空中看过去地面几乎全黑,但沉青的眸子很快阴沉了下来,更多的是警惕。
“嗯?”顺着沉青的目光望过去,梨霜正好看见了琴棋书画,以及、越遥。以梨霜如今的功力,夜里看东西自然清清楚楚,她皱了下眉头,看也不看的一道红光下去将五人齐齐“抓”了上来,“尧无双。”梨霜接着躲过了五人的联合袭击。
“大帅?”尧画最先出声,惊喜的叫道,他眸子一亮,咧了咧嘴角,“少主是不是在您那儿?”
“嗯,现在开始别说话。”饶是生之灵气护体,这一大帮人加起来走路也够呛,顾不上越遥的探寻,梨霜一挥手召出灵蟒,将几人齐齐放了进去,“带他们去棠儿在的地方。”话落一把抓住神仙大夫,消失在了空中。
刚落地便看见神情焦急的尧青菱,梨霜边进房间边道,“看住越遥。”而后进了房间。
房内,尧无双面色倒是如常。他因受伤面色如今已是极白,便连其后的血管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平静躺着,尧无双眼睛紧闭,唇色血红,两眉之间,是淡淡的昏黄,若有若无,细看时却是气体,由尧无双的皮肤中散出来,缕缕徐徐,源源不断。而这昏黄,已比尧无双刚回来时清淡许多,他的脉象,也随之越来越弱。
“他,”
“把你的破草药撤下去,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进来。”梨霜对生之灵气说不上了解,由生之灵气产生的术法技艺她也算不上熟练,更谈不上精通,而以尧无双如今的状况,也只能通过生之灵气的本源来驱除他体内的蛊术了,由此梨霜如今的实力,必然会大大下降。
这应该便是“陈轻言”有意放过尧无双的原因了吧。而且不论放不放,这一步棋,都对陈轻言极为有利。
梨霜已经坐到了尧无双身后,她双手平铺,尽量稳定着情绪,闭上眸子,一点一点的将暖红色的生之灵气输进尧无双后心,清清淡淡,温暖如水,毫不浪费的萦绕在尧无双体内,循环繁复,追逐着那一抹顽固的昏黄。
一刻钟后,越遥有些战战兢兢地下了灵蟒的背,其实他大概有些明白为何,却只得抱歉的笑笑,摸——灵蟒直接闪了,还示威性的吐了吐血红的信子。
“它的主人只有姐姐。”冷声,沉青的语调充满威胁,他晃了晃明亮的短刀,对灵蟒指了指棠儿的卧房,“我待在这儿,你去休息。”
嘶!灵蟒突然便消失了。
“多谢沉少侠相助。”越遥身形不由一僵,他眸中涌起愤怒,倏尔却很快退下去,谦和的笑了笑,抱拳一礼。
“救你的人是姐姐。”神色愈发冷淡,沉青随意指了指周围,“好生看守这里吧,晚上的时候城里便已戒严,还开始搜查,小心应付。”沉青今天走得急,临走时还惊醒了棠儿,自然万分不悦。
一行人很快安稳了下来。
整个国都里的大搜查也进入了这座小院儿。
搜查队伍共来了两百人,由枫王府的四衣暗侍带头,这两百人浩浩荡荡,神色严肃的进了小院儿,还毫不怠慢的摆上了武器。
“搜!”墨衣却是直接下令,并对着迎出来的越遥道,“站在这里,说清楚这院中都有何人。”其他三人,则干脆挡住了越遥的去路。
“是。”越遥很快的低下了头,他方才和尧琴五人急急换了普通的粗布衣服,扎着头发,面上却只简单做了易容,毕竟生了一副华美面容,硬生生扮丑怕是谁都不甘心。
“你,抬起头来。”白衣很快便出了声,他同时审视着面前这人,眸里满是犹疑,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墨衣。
“这院子是你的?”墨衣看见越遥那张脸倒也没怀疑,虽然那张脸很美,他只是细细看了一眼,便平静地问。
“正是,是小人弟兄七人的。”越遥的声音越发木讷,他小心说着,边如普通的升斗小民那样胆怯的看着着墨衣,“启禀官爷,小人兄妹八人居在此处,并和二弟三弟的媳妇,弟媳妇怀了孕,二弟生了恶疾。三弟媳妇如今在主屋由三弟和小妹子看管着,二弟媳妇则在旁屋照管着至今昏迷不醒的二弟,并着连夜请来的野郎中。”看也不看那些已走到两间屋门口的士兵,越遥神色微慌,补充,“官爷,二弟的屋子进不得。”
“无妨,本官略通些岐黄之术,不碍事。你们退下。”说话间白衣朝着越遥指的那间屋子而去,其他三人,则有意无意,挡住了越遥的道路,并且,在最有利的位置露出了兵器。
“那,多谢官爷。”越遥低眸,却已开始思索。出身锁尧山,他对医术自然也是十分精通的,虽未曾探查尧无双的脉搏,但通过方才尧青菱的描述他也大概知晓尧无双如今的状况,无论如何,不能挪动。如今,越遥突然有些后悔。
白衣这时已经走到了梨霜所在的房门口。
“大人,已查过,共五男子,两女子,其中一女是位孕妇。”
“知道了,青衣,再去查探一番。”
白衣,开始轻轻敲房门。“开门。西荣国都京兆尹特命,前来搜查。”门,一动不动。白衣忽然身形一僵,“开门,否则别怪本官踢门了。”这次的声音小了很多,甚至带了些嗫嚅。
“怎么了?”紫衣不经意就发现,白衣的耳根子红了。“莫非,”他眸里竟也染上了些许笑意,和兴致盎然。
“咳,墨衣,你来看吧。”
“究竟怎么了?”墨衣示意紫衣站在原地,皱着眉头走过去,刚靠近便听见那屋里发出一声吟哦,低婉,缠绵,娇媚,却,带着股男子特有的硬朗,偏偏却是极为妩媚的腔调。墨衣登时就起了身鸡皮疙瘩,他的内力其实不高,所以也无法透过窗户看见屋内的情形,面上露出狐疑和了然,墨衣的眸里更多的则是凝重,他回身看眼越遥,“你说这屋里是什么?”
“小人,病重的二弟。”那声音越遥自然听见了,竭力忍耐着,他低声说,还是无法抑制的面色酡红。
“撒谎!说,究竟何人?”紫衣一下子就明白里面有什么了,抽出把匕首放在越遥脖颈,他同时一挥手,大声道,“将那屋子包围起来,准备毒箭。”
“谁敢?”却有清冷的声音,蓦然传来,门,吱呀一声,开了。
“你是······”墨衣和白衣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人,一身红衣,墨发披散,玉般的面容在青丝间影影绰绰,虽看不清,却也称得上是极美。那人出来也不挪步,只是懒散站着,不高,却全身上下散出一股凌厉高贵的气势。墨衣和白衣不由齐齐一怔。接着,便是其余众人,便连越遥也不例外。
“怎么——敢问阁下是,”青衣这时候押着睡眼惺忪的棠儿和其余众人出来了,瞥眼护卫棠儿极为严实的沉青,他面色有些疑惑,接着看见那红衣人面色又是一愣,却很开反应过来,拱手问。
“不错,今夜搜查全城,王公贵族,莫不从命。”
“哦?”红衣人抬起晶亮的眸子,懒懒看了眼众人,“搜查?所以搅了本候的春宵,嗯?”
“属下是奉陛下手令,安乐侯若是不信,尽可进宫盘查。”
“得了吧,本候可没那等闲工夫。你还愣着做什么,不知道搬把椅子么?蠢东西。”喝向的正是越遥。
“哎,爷见谅,那小子新近做事,不上手,还是小的来。”神仙大夫这时从房里跳了出来,轻车熟路的搬张椅子放到了红衣人身后,他穿着件合身的灰褐袍子,脸洗的白白净净,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上面还插了根剔透晶莹,看起来极有精神,说是换了张脸怕也有人信。
“那还敢说跟本候提条件?”红衣人眼里是明显的厌弃,懒懒坐好,他打量眼周围,“行了,都杵着做什么,还不进去搜查,等本候的玉儿跟本候闹气么,若是如此,你们得命,便尽数留下吧。”
“这,侯爷严重,冒犯。”墨衣笑笑,对着青衣摆摆手示意他自己进去。道,“不过方才这位的说法,还请侯爷解释一二,属下也好汇报陛下。”
“轻点儿,本候的玉儿刚睡踏实,若是吵醒了可莫怪本候不讲情面,到时候去陛下跟前参一本。”依是慵懒的语调,安乐侯喝了口神仙大夫递上的热茶,吃了片水果,“把事情给这帮奴才讲一遍,本候累了,早打发早休息。幺儿,过来伺候。”
“是。”尧画一呆,他有些不明白,却因着曾经见过的某些画面脸一红,乖乖到了安乐侯身边,刚过去便觉得腿一沉,竟直接跪到了地上。
“嗯,最近颜色越发好了,都抵得上本候的玉儿了,嗯?”唇齿间漏出细碎的笑,安乐侯摸着尧画玉般的面容,随手扯断他的发带,散出满头青丝,“过来,天冷得很,到本候怀里来。”而后一把将尧画搂到了怀里,细细抚摸他的脊背,“身子怎么越发瘦削,唐娘饿着你了?”
“·······候,侯爷?”尧画只得做面红耳赤状。
“说话呀,唐娘,哑巴了?”
“侯爷,奴家还怀着侯爷的孩子呢。”棠儿一把掐住了自己的因怀孕而厚实的手掌,她疼得一个哆嗦,立时委屈的眼一红,泪水流了下来。
“哼,若非你肚里那个杂种,你以为本候会收你?如此天气竟还敢虐待本候的爱妾,作死么?”
“是、是。”
“是什么,还不快过去伺候?”说话间一把将尧画推到地上,安乐侯冷冷瞥了眼棠儿,“去,那贱人如何对付你,你便如何对付他。”
“候,侯爷。”尧画这时候只顾着娇羞了,看的尧琴及越遥三人齐齐抖了抖身子。
“不愿意?哼,也是个扶不起的货!”
另一边,神仙大夫则絮絮叨叨的讲述着读书巷的这一宗缘由,他讲的其实很生动,也很有趣,听着的墨衣三人却还是频频回头,偷看安乐侯的动静。但神仙大夫是很尽职的,毫不在乎收听率,他讲着,一溜烟儿的就把事情讲完了。
“启禀官爷,此处是我家侯爷的小院子,平日守得严。这院儿里除去小人和那两位娘子,其余的都是我家侯爷的爱妾,小人是此处的总管。那位阿月前几日闹小性儿,得罪了我家侯爷最喜欢的玉美人,被侯爷打发了做奴仆,可阿月平日又甚得侯爷的心,便赐了个恩赐,着他做副管家,帮着小人收拾这一处院落。侯爷本不想暴露这一桩院子,再加上唐娘那个贱婢无意中得了侯爷的血脉,所以平日问起都是找话推脱了,今日官爷过来,还请见谅哈。”
“那方才,管家似乎是和侯爷待在一个屋子里,还请解释。”
“嗨,这个,”神仙大夫的老脸立马红了,却又勇敢的低声道,“我家侯爷,平日敦伦的时候习惯有人伺候,便是,便是侯爷夫人在也是不例外的。本来这活儿是由小玲那丫头办的,谁成想唐娘有了身子,我家那夫人规矩又多,便先派过去了,正想着明日去讨一个丫头来呢。”
“大人,无事。”青衣终是出来了,看眼安乐侯不再言语,恭敬的行了一礼。
“打扰了,侯爷,属下告辞。”
“慢点儿,怎么,做了几天管家,看家本事都丢了?”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却是极为硬朗,极为符合安乐侯的身份。
一行人出去,院儿里仍然热闹,等过了一刻钟了,这才安静下来。
安乐侯,忽然,就消失了。
“丫头,等等哎!”神仙大夫赶紧一溜烟的跟进去,边回头嘱咐,“看好嘞,这次可别出岔子了啊。”
只留下院内众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